灯光闪烁不定的午夜,街上行走着多少心无所依的过客,这些人要不就是有家不想归,要不就是漂泊异乡,想家却无归处。放纵和,是这夜生活当中的全部内容。
在一个高档小区前,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不消片刻,一位年轻的女孩推开了门,踉踉跄跄地走了下来。
她穿的是紧身深绿色绸面低胸短上衣,搭配了一条米色贴身超短裙,蹬着一双超高细钢跟并缀有金色镶边水钻流苏的墨绿色凉鞋,她胸前挂着闪亮夸张的水晶串珠,耳边还坠着长长的蓝宝石耳环。
这一身的打扮,塑造出她高挺的胸部,也展露出了她修长而完美的腿形和纤女敕的玉足,显得她的身材高挑而又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不得不说,这是一副引人垂涎的火辣身材。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光面的墨色包包,仔细一辨认,居然是gucci逾数十万的限量正品。再定睛去看她的脸,定会发现浓妆掩盖下的清秀容颜以及妆面也掩饰不了的精致五官。
是的,这身诱人的装扮,十分艳丽。诱惑和放纵自我,就是她打扮成这样的主要目的。而她,就是拥有亿万资产、过千家连锁店、过百家工厂、数十种门类的顶尖品牌并拥有数十位情人和五位合法妻子的商界传奇人物秦选农的长女秦宛珂。
宛珂,她曾不止一次地鄙夷自己的名字,意思是宛若秦家的宝玉么?哼,她没这个福分。是的,她老爸是多金又专情,不过他的专情是对所有女人的。
因此他异想天开的,在发迹之后马上转了个中东的不知名国家的国籍,现在娶了五位妻子竟都是合法的!
而自己的母亲,是他第一位妻子。但更令人气愤和发指的是,这变态的老爸居然买了一座山,建成了自己的(后)宫,让五位妻子都住在其中。
哼,他倒是享尽齐人之福,可是母亲和自己,在家中饱受冷言冷语,日日防备明枪暗箭,生活只能用水深火热来形容。虽认为自己的身份是一个笑话,可是在世人眼里,却还依旧倍受羡妒,让人趋之若鹜。
宛珂成长的环境,简直是不堪回顾,但尽管如此,母亲关怀备至和父亲偶尔的疼爱,年少的宛珂依然快乐健康地生活着。
不过,母亲生性怯弱,对于父亲几房妻子的明攻暗击总是逆来顺受,温婉纯良的个性让她也从不在父亲面前吐苦水,直到她郁郁寡欢,最后病入膏肓,才唯一一次流着悲伤的眼泪,向父亲控诉她一生的悲戚。
她说最放不下的就是宛珂,希望父亲能善待她,让她远离伤害。父亲听后也泪水盈眶,当即立誓要保护好他们的女儿宛珂。
不过受感动是最容易的事,执行承诺才是最困难的。父亲在母亲死后悲痛了三个月,最终将母亲以最大排场的礼仪安葬后,就忿然继续投身自己的事业经营,也依旧痴情于他的每一个女人,却把要保护宛珂的承诺抛诸脑后。
其实秦选农的心思也不是不能理解,在他看来,宛珂和他的几位妻子,依旧是母女关系,即便她们因争宠而不待见宛珂的母亲,也不会怎么亏待自己的女儿,不是么?又谈何而来的需要保护呢?
只是秦选农他如何了解,一位位在他面前显得温婉淑德的贤妻良母,在他背后是如何的泼辣和狠心。他的各位好老婆,即便对着宛珂这个刚失去母亲的十岁孩子,也罔顾亲情,事事对宛珂冷嘲热讽,更妄谈有什么怜悯之心。
因此,自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宛珂学会了自我保护,也学会了适时反击,甚至把她极其不屑的阿谀奉承也运用得淋漓尽致。她懂得如何在这样的畸形大家族里生存。
在十几年的家族生活中,各位母亲虽对她是若即若离、爱恨交加,却也抓不到她什么短处,更妄图把她这秦家长女的位置给取代了。
十几年的隐忍,甚至可以说是十几年的卧薪尝胆,宛珂一路披荆斩棘,刻苦勤奋,以极其优秀的年轻姿态,完成了秦选农梦寐以求的硕士学业,然后终于被老爹引以为傲地送到海外,取得了博士学位。
秦选农没什么文化,但中国千年的儒学正统观念,使得他有根深蒂固的“万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
本来他也不算有多重视自己的长女宛珂,加上他认为女孩子不太适合继承衣钵,而且必须养在家中。如若不然,以宛珂这样的资质和他自己的财力,早就送出国外去深造了。他看宛珂居然是自己众多子女中最出色的,于是才放心大力培养。
宛珂终于学成归国,但此时她早有能力自立门户,于是自己买下这小区里一套面积不算大,但视野绝佳的两房单位,过起了悠哉游哉的小资生活。
宛珂今夜本想喝得酩酊大醉,顺便拐个大帅哥,然后一夜风流,不管后果。但在那号称全市最高级的酒吧,来混的居然不过都是那些脸还过得去的大草包货色。
宛珂坐在酒吧里最醒目的位置,也着实招来了不少蜜蜂蝴蝶,但她能啃得下这些大谈声色犬马的狂蜂浪蝶么?吸引她的,是温文尔雅、是睿智和潇洒,就像那个人。杜川旭,在老爸世交好友的儿子当中,他是她唯一有好感的人物。
在无聊的豪门聚会中,他也是她唯一期望见到的面孔,他就像一抹初生的旭日,照得她冰冷的内心升腾起些许暖意,他又像一股和煦的春风,扬得她的心湖漾起从未有过的微波。他是她在这班纨绔子弟中唯一觉得与众不同的才俊人物。
便是如此的一个他,在宛珂出国前,他用快把她烧融的炙烈目光,承诺着将来的林林总总。
在她回国的第二天,他们相约在这个酒吧,谈笑风生。
在她回国后的第一个周末,他们共进晚餐,浪漫依然。
在她回国后的第一个月的月圆之夜,他为她包下整个游艇,海阔天空,天地遨游,诗情画意。
在她回国半年后的漫天大雪里,他向她倾吐爱意,在当地有名的情侣峰上,他牵起她光洁的手。
在她回国一年后的某日,他们泛舟翠明湖上,他拥她入怀,相约永久。
但这一切都成为了曾经,如果不是那一日,在她久久没有参加的家族聚会中,她见到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人,那样温文尔雅,却正挽着肚月复微隆的雅梓,频频向众宾客点头打招呼,微笑着寒暄家长里短。
宛珂无法形容那刻看到这一幕后自己的心情,看到这样的画面,傻子都清楚他们的关系,不是么?只是杜川旭的笑容里,有着那么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不耐烦。但她已经无法好好用自己的专业眼光去鉴别了。
她按耐住自己临近崩溃的情绪,慢慢地向他们走近。却刚好,宛珂听见自己的三号老妈和他们两人的对话。
“川旭啊,你看,你和雅梓都订婚那么久了,还一直不结婚,现在雅梓的肚子都挺出来了,难道你准备让雅梓当未婚妈妈啊?”
“陆伯母,我也准备让雅梓尽快当新娘,可她不是觉得孕妇穿婚纱不好看吗?所以才准备生了以后再办婚礼的。”
“哎呀,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我都不好说了,这未婚先孕,在我们那会儿,都不可想象呢!”陆艳红佯装微怒地说道,也丝毫不想自己当年,也是怀了孩子,才有幸嫁给秦选农的。
她对这个未来女婿,是百分之二百的喜爱,要说他有哪不好,就是他并不是开始就看中自己的女儿,而是看上那个高傲的秦宛珂!
“陆伯母……”不等杜川旭说下去,秦雅梓就抢着说道:“妈,快别说了,我本来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被你这样说出来,好像我们十恶不赦似的。我们有自己的打算,您就别操心了。”
宛珂听着他们的对话,已然明了。哼,她在心里冷哼一声。什么专一、什么天长地久,可笑!杜川旭,你置我于何地?宛珂恨恨地想,她原以为自己是个有修养的女子,但此刻,她只想过去暴打那个烂人一顿。
“呦,今天吹的什么风,”陆艳红看着踱步而来,面无表情的秦宛珂,尖声叫道:“看看我们的大小姐、高材生,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她不无讽刺地说道:“知道的人,说我们家培养了个出了国的博士女儿,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我们不讲情面,把你给赶了出去呢!哎呦,看看,漂亮了不少嘛……”
陆艳红只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废话,杜川旭在听到她尖叫的时候,早已随着她的视线转过头,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秦宛珂。他表情一滞,望进宛珂深邃而空洞的眸子时,顿时觉得有冰水兜头一泼,寒透脊梁骨。
宛珂怎么来了,他在内心惊叫道。他顺着秦宛珂的视线,才惊觉自己居然还挽着秦雅梓!他立时把手从雅梓的怀中抽了出来,尴尬地对着宛珂,木讷地扯起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陆艳红倒是沉浸在自己的冷嘲热讽中,丝毫没注意自己未来女婿的举动。
秦雅梓见宛珂走过来,并没有介意陆川旭刚才的举动,反而热情大方地过来拉她的手,兴奋地喊道:“姐姐,你回来了。”在她眼中,只有久不见面然后重逢的愉悦,没有其它。
虽说着秦选农的三号老婆是个少根筋又大嘴巴而且尖酸刻薄的人物,但她女儿雅梓,却是宛珂在这个家中比较能感受到亲情的家人。
尽管宛珂对陆艳红十分反感,却从来都没把这样的厌恶一丝一毫地放在雅梓身上。即便她刚刚突然知道了自己的亲密恋人,居然早已成为雅梓的未婚夫,换言之,自己和雅梓由亲人,变成了情敌关系,自己竟成了破坏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她虽不恨雅梓,但此刻她却无法对雅梓挤出半点笑容,她木然地看了看雅梓微隆的月复部,说道:“我都不知道你已经订婚了,都要有小孩了。”
“是呀,真难为情。”雅梓一脸幸福地指着一旁的杜川旭,嗔怪道:“都怪他啦。”
宛珂顿时觉得浑身气血升腾,内心犹如承受了一击惊雷,碎裂出道道裂纹,随时面临分崩离析地疼痛着。
这一幕,她并不陌生,当年跟着母亲,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迎来一位又一位名分上的“老妈”。可当时,她只有愤怒,却没有疼痛,现在,她内心早已滴出血来,汩汩流淌着的,都是让自己窒息的疼痛。
雅梓见宛珂脸色煞白,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祝你幸福。”在终于从自己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后,宛珂失魂落魄地转身逃离,留下莫名所以的两人和一个罪魁祸首。
我绝对不在敌人面前落泪!杜川旭,你等着,我会跟你把帐算清算楚!她忍住汹涌而来的酸涩,慌不择路,竟差点从大堂里那气派的楼梯上滚落下去,慌乱中只觉得后面有只大手一拉,自己才幸免于难。
她惊魂未定,正转头想开口道谢,不料映入眼帘的,居然就是杜川旭那可恨的脸。
“你想干什么?”一把甩开他的手,宛珂的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此刻的愤怒,发起飙来。“你跟来干什么?想要嘲笑我,看我笑话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宛珂,我……”
“哼,你别叫我的名字,听到我都觉得恶心!”
“别这样,宛珂。你这样我的心好痛,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川旭,你别颠倒是非黑白!心痛?谁的心在痛?我的?你的?还是说雅梓的?不是那样,那是怎样?你给我解释一下!”见他一阵沉默,宛珂继续犀利地说道:“你不是和雅梓已经订婚了吗?不是都让她怀了你的孩子了吗?你还想怎样?”
杜川旭一下无言以对,宛珂又继续说道:“你想让我回去么?要我看别人母慈女孝,要我看你们夫唱妇随吗?你要我在艳红那女人面前说,哦,我输给了你女儿,我不自量力,我无地自容,我还厚着脸皮地当了小三!”
“宛珂!……”这一声叫得心撕肺裂,杜川旭一脸痛苦的表情,拧着眉心,说道:“你别伤害自己了,宛珂,你听我解释,实情不是那样的,我……”
他想说,我迫不得已,但这种说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拼命地想说得清楚明白,但慌乱中,反而更加口不择言:“是,我和雅梓是订婚了,可我爱得是你啊!我和你一起的时候,没有半句虚言。”
“哼哼,”宛珂冷笑,泪凝在唇边,讽刺地说道:“杜川旭啊杜川旭,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能耐,你伤害了我不算,你还想伤害雅梓吗?还是说,你专情得想效仿我爸,享尽齐人之福啊?”
伤害!杜川旭自然明白这词的分量,自己竟伤害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后悔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更后悔的是当初在父亲强硬的威逼利诱和软弱地哀求下,自己竟上演了和雅梓订婚的闹剧。
“宛珂,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纵然相比那边热闹的宴会,楼梯这边显得格外清静,但这样的动静,还是引起了跟随而来的雅梓的注意。
“川旭,怎么了?你说送姐姐出门,怎么还不回来?”她只听到一些争吵的声音和望到了杜川旭的背影,并没看到站在楼梯上的宛珂。
宛珂听到雅梓略带担心的喊声,怒目一扫杜川旭,抛下一句:“好好对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去,闪身出了大门。
回想起那一幕幕虚假的柔情蜜意,宛珂觉得不堪回首,举手一抬酒杯,满满一杯浓烈的“往事如烟”便倾入月复中。几杯酒下肚,她在怒目击退n位狼化的“帅哥”后,宛珂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喝了酒也不便驾车,于是,她扔下在酒吧停车场上老爸送的生日礼物保时捷,在酒保的帮助下,打了辆计程车回家。宛珂走得晃晃悠悠的,眼中事物都出现了好几个重影。走着走着,竟向着大门反方向去了。
突然,在黑暗中,她身边蹿出一伙人,他们当中有人架着宛珂的胳膊,有人捂住她的嘴,更有人来抢她手中的包,甚至有人来想要抓住她的腿,准备把她抬起来。
宛珂死命挣扎,她想要喊,无奈口被封着,只能在喉中发出低鸣。如果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走近宛珂,她可是受过专业的防暴训练的,甚至还是空手道黑带。
现在她在不清不楚的状态下被架住,开始只是被架着胳膊,但歹徒们见宛珂大力挣扎,便索性用手臂锁住她的颈项。
那抢包的流氓见怎么都不能从宛珂手中夺下包包,怕被头头责骂,又担心拖久了这般大的动静会引起保安注意,心中着急。宛珂受到钳制,腿脚不断地抬起来踢打,尖尖的钢跟居然在那流氓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妈的,臭娘们!”那流氓一模脸,满手血渍,那人显然愤怒了,怒吼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霍一下甩出刀刃,猛地就扎到宛珂的肚月复之上。众流氓见有人出手伤了人,急忙趁机扯走宛珂的包,丢下受伤的宛珂,扬长而去。
月复部一阵剧痛传来,宛珂便再没有了挣扎的力气,神智反而突然清醒了,她按着被刺伤的月复部,坐倒在地上,看着血从指逢中汩汩流出,她呆滞了,脑中暗骂那流氓太不够意思,用刀捅人也就罢了,还丧心病狂的连着把刀拔出来,现在恐怕伤到动脉,完了。
这些想法一闪而过,但自己刚被疼痛刺激清醒的大脑又因失血过多,神智渐渐涣散起来。她还来不及出声喊救命,就倒在地上,无法动弹了。
在迷离的眼睛闭起前,她仿佛模糊地见到有人大喊着什么跑过来,但耳中,因刚才那流氓的紧锁,满是嗡嗡的轰鸣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了。
宛珂仅存一息的思绪,竟在此时此刻,想到明日的头版头条,也许就有着“亿万首富长女遭劫,穿着暴露惨死宅前”或者“首富长女夜游遭袭,性感装成夺命衫”等等八卦又低俗的标题。
哼,看那老头有什么样的表情。宛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生命最终的一刻,竟只闪过了报复自己老爸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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