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一番话留给杜总管自己去琢磨,秦宛珂便大大方方地走了。杜总管,你真是打错算盘了,我秦宛珂,不是好欺负的。您别以为,我真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对您听之任。现在把话都挑明了,您不要坏我的计划,我也不去嚼您舌根,大家息事宁人为好吧。
杜总管哪里受过这种气,一个小丫头,竟有这等气势,是他始料未及的。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她在侯府,只会是个祸害。唉,侯爷怎么偏偏挑了这样一个有心计的女子,去当他的儿媳呢?
杜总管这次,真的没辙了。他这下抓不住别人的痛脚,倒让别人把他的脚给捏痛了一把,还当真不是滋味。可现下,他也没有别的法子来应付秦宛珂,只能自己憋一肚子闷气。
不过这毒药,既然都到自己手里,作为重要的证据,还是要追查下去的。可再追再查,可能都无法再从这件事上做文章了。这药,肯定是凶手栽赃嫁祸的。从刚才的对话之中,杜总管已然明白,那丫头,根本就不可能是凶手。
反而是她把自己给利用了,作为查案的引子之一了。这暗地里被人摆一道的感觉,不好受,可又能拿她怎么办呢?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一个小姑娘胸中的城府,竟有这么深。
人是被轿子抬来的,自然还得做轿子回去,秦宛珂乐得又过了一回轿子隐。估模着这回老爷子在那要七窍生烟,她却也暗自祈求他老人家不要气得高血压爆血管,不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她虽然要负隅顽抗,却当真没有以与人作对为乐的癖好。现在,大大得罪这么一个有地位的人物,宛珂的心里,也不无忐忑。这梁子结下了,以后,恐怕麻烦事就多了。唉,老天不是整人么,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在这里斩头露角的,现在,却不得不出格得成了众矢之的。
以后我出门,是不是得像别人一样,翻翻当今的黄历,看看是不是黄道吉日。今天这出门一转,遇到的事,可真不少。折腾回来,还莫名其妙地,差点被塞着吃个死耗子。
回到了初曦了,两丫头等得着急,凑上前就问怎么了。她们多少听院里的丫头们说了今天杜总管领了一堆人过来搜查的事,丫头们都被下了封口令,让她们不准泄露了出去。
既然不泄露出去,这泄露回里头,总是无可厚非的,不能落人把柄了吧。所以两大丫头一施威,底下小丫头就全招了。
宛珂听了两人七嘴八舌地把那过程说得有板有眼,很有开端、经过,也有高潮、结尾。这让宛珂不能不佩服底下丫头们的表达能力。没想到,这杜总管看似做事很有分寸的模样,竟在这件事情上,他处理得这么不理智,也办得如此不厚道。
唉,也罢,这事,暂时就过去了。以后,他要是真记仇来报复,我也只能见招拆招了。宛珂暗暗地想着,心里就释然不少。
这么一闹腾,她就忘记了嫉恨杜梓扬这茬了。折腾了一整天,她累极了,夜里在床榻上倒头就睡,甚至,还特没仪态地打起呼噜来。幸亏,她这呼噜声既小又细微,没有丢了绾绣这大家闺秀的脸面。
可这晚的杜梓扬,就睡不安稳了。或者应该说,根本合不上眼。秦宛珂愤然离去的表情,在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闪过。一闭眼,就感受到她转身时的毫不犹豫,还有那抹仍在自己胸中隐隐发作的心痛。
辗转反侧间,心里全是白日里她素净的影子。如今,早就没有了白天的愤怒,取而代之的,竟是深深的思念。这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楚滋味。绾绣……你要我怎么办才好?他心里默默地叫唤她的名字,就像自己那日抚模着她的脸那样,小心翼翼又温柔。
连着几日,秦宛珂和杜梓扬都很有默契,既不问对方,也不打照面。却是急了春喜和小顺,锦翠也跟着干着急。劝来劝去,宛珂却已经不想把那天所见记在心里了,对于一个纨绔子弟在外胡作非为的行径,她有什么好理会的呢,犯不着为这搭上心思。
杜梓扬的书房,她照例去,却专挑他不在的时候。他书房里的物件,她也照样随手拿,不拿白拿,而且,拿得毫不客气。她看他的书,用他的笔和纸练字,却不想和他说上半句话。
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洒落在初曦阁满院里叶儿掉了不少的枝枝杈杈上。立冬未至,冬寒却先来光临了。现下,侯府各院,都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燃上了炉子。
宛珂打小就在南方长的,虽说自己有半数以上的基因,是北方人,可到了这还未入冬就天寒地冻的地界,自然不甚习惯。不过,这样想着,她又自我嘲笑起来,什么北方人的基因,这副身体又不是我的,她都生长在这了,还不是单薄得熬不住冷么?
宛珂窝在暖暖的被窝子里,等着春喜锦翠帮她翻来覆去地用手炉子温衣服。不是她如此娇惯,只是听说,这是惯例,是规矩,不这样,便有失身份。夫人小姐们,哪位的衣裳不是这么被人暖过了才穿的。娇躯贵体,穿了冰冷的衣裳,恐怕寒气入了体,落了病。
宛珂就只好入乡随俗了。前几日,早晨虽也结霜,可太阳一照,全都融化了,也不觉得多寒冷。这两日天忽地就变了,不是太阳不出来,只是尽管它露脸,却也照不暖啥东西似的,成了天上的摆设,日光灯一样,亮堂却发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