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白天,白玉的质地,在自然的光线中显得柔和温润,和它浑圆的造型分外匹配。可是,在它出现的瞬间,注定是一场风月的戛然而止。
玉珠子!看到这个玉珠子,宛珂猛然想到碧桃今日一早差人送过来的碧玉腰牌。那腰牌上刻了自己非常喜欢的《诗经》里的诗句:“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可是,那句诗却是杜梓扬特意赠给碧桃的!再美的诗,在宛珂的心目中都大大打上了折扣。
一想到那杜梓扬意乱情迷的对象中,还有碧桃这号人物的存在,她身上的所有热度,霎时间都被浇得凉透了。一股愤怒却应运而生。
大脑立即又恢复了运作,宛珂在愤怒时最擅长的,就是用一针见血的话,去刺激别人的软肋。伸手挡下杜梓扬还欲落下的唇,她突然冷冷地冒出一句质问:“你对那碧桃,也这样吗?”。
杜梓扬的动作就蓦然地僵在了半空,这个时候,即便有再大的冲动,也只能被生生掐断了。他把自己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聚在宛珂的脸上,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突然就遭到了这种待遇。
他该说什么?怎么在这种时刻,她要扯出碧桃来?自己又该怎么回答?
宛珂见他停住了所有动作,便推开他的脸,坐起身来,自顾自地整理好衣襟,还用自己瞪大的杏眼盯他,心道:哼,幸好姐姐我还有那么点理智,不然就被你小子给糟蹋了,我才不想跟你扯上半点关系。
想到自己刚才陷落的迷乱,感觉到唇上残余的火辣,宛珂开始泛白的脸又晕出了些绯色。
在她眼神里,杜梓扬隐约看到了一抹厌恶的神色。气氛顿时跌至冰点,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相互看着对方。
这时一看,只见双方都十分狼狈。宛珂的发髻有些凌乱,身上衣服多处留有杜梓扬的血指印,她的脖颈直到锁骨处,更是被吻得红成一片。
杜梓扬的发丝也在纠缠间扯出了几缕,他的衣服上印了好几个宛珂的墨掌印,她手上的墨是她先前看那首墨迹未干的诗时被染上的。他依旧满脸绯红,额上渗满汗珠,还有一个部位在暗暗地叫嚣着不满,让他看起来更为尴尬。
静默,有时候,让人心里沉静舒服,可有时候,也会相当磨人。现在两人互望着对方,处在一片静默当中,只能听到两人稍显沉重的呼吸,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们之间散发出来的气息给冷却成了冰,把除他们之外的一切都冻得无声无息。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四目相对,早已不是第一次,两人虽有些衣衫不整,可终究那些衣衫还是好好的穿在身上,远没有达到自己刚见到这男人时两人赤身、肌肤相亲的那种程度。可偏偏是这样,宛珂却无法做到开始面对他时的无所谓。
彼时,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夜放纵,过后和他便再无交集。可现在,天晓得自己还要和眼前这个男人牵扯多久?纠缠多久?想想就觉得自己天真,占着人家妾室的名头,却千方百计地拒履行妾室的义务,她的世界里不能容许自己委曲求全,可别人能放过她吗?
热气散去后,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被室内的冷气流一带,更是浑身都觉出寒意来,宛珂不禁打了个寒战。
“冷吗?”。杜梓扬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好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是看到了吗,还问。”宛珂冷漠地答。
此刻,她只能用冷傲来包裹自己有些胆怯和脆弱的内心。她差点,就沦陷在刚才的温存当中,可是,她不该如此。她一再在内心里告诫自己,你是秦宛珂,而不是秦绾绣。你并不属于这里,更不属于他,而他,也绝对不可能属于你的。
气氛正僵持间,杜梓扬突然说道:“绾绣,为什么?”他脸上的红潮已经开始消退,显现出一脸疲惫,却难得地真情流露,“为什么你总要躲开?你真的,那么厌恶我吗?我在你心中,真的没有半点位置?”
宛珂哑然,自己该怎么回答?我不是想躲,我是根本没想过要靠近。我……才不敢和你有多深的关系。心里有些惊讶,他怎么会这么问?如果心中没有半点在乎,他这样的人能用这样的语气,问出这种话来么?
可是她,怕的,不正是他现在的态度吗?要保持距离的话,两个人都必须对对方无情,只要有一方陷落,天平就会失衡,自己故意营造的壁垒就要坍塌。在这个自己根本无法掌控的世界里,她害怕,害怕自己连自己的心都失去了,那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于是,她刻意忽略杜梓扬问话中的潜台词,假装糊涂地说道:“我躲了么?我刚才不过是好奇一问罢了。”
“你说谎!绾绣……”杜梓扬直视她的眼睛,让她微微漏了些心虚。
他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脚步声突然间响起,蓦地就闯进来了一个人。
来人显然第一时间就见到了床上的一幕,掩嘴小声惊呼了一声,才回过神来说:“小,小姐,姑爷,我不知道你们在忙……我……”原来是锦翠冒冒失失地跑了来,一见主子两人都在床上,又是衣衫不整的模样,便边说边低下头去。
宛珂脸上的红色顿时开始死灰复燃,心道这丫头绝对误会了什么,她强装淡定地问:“怎么了,跑这么急?”
“毕夫人说要告辞了,想和小姐您打个招呼。所以,我和春喜这才到处去找您。”锦翠汇报的时候,说话有些别扭。
宛珂也觉汗颜,敢情自己现在变成丢下客人不顾,大白天跑回房中和自己夫君亲热的浪荡妇人了。不过她又有些庆幸,现在来的是锦翠,如果来的是春喜,自己的脸可就丢大了,因为那丫头的嘴还是碎了一些,被她取笑,自己的脸要往哪搁啊?
杜梓扬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对锦翠说:“给你的小姐重新梳妆,换套衣裳吧。我一会儿过来接她,我们一起过去。”
宛珂有些发愣,你倒好,云淡风轻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本来对他还要一起去送客人有些不解,不过想到,那位夫人是他好友的妻子,自然要做到礼数周全的。
杜梓扬出去了,锦翠才敢抬起头来看宛珂,一件她身上的血迹,惊得忙问:“小姐,你又受伤了?”看来上一次受伤不仅给宛珂留下了阴影,连她身边的人,都大受影响,怕她又惹恼了那个火药桶子,又引来一身伤。
“没有,这血是杜梓扬的。”宛珂在锦翠面前提到他时,从来都是这种无所谓的语气。见锦翠脸上对自己有些质疑,便解释道:“我可声明啊,不是我弄他受伤的,他自己弄的。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地上那笔杆,我可没有这种能耐,把笔捏成这样。”
说完,她有开始觉得脸上烫了起来,这衣服上的血迹,不正正说明他刚才,都模过了自己身体的哪些部位么?
梳妆镜前,锦翠给宛珂梳理着满头漆黑油亮的秀发,“小姐,你心中一点都不在乎姑爷吗?姑爷的伤……”
宛珂心想,今天什么日子?怎么个个都来问我对他有什么想法?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压根就不想让自己去思考这个问题,也只好拿出大小姐的气势来,打断了锦翠的话:“锦翠,这不是你该问的。”
锦翠在梳发的手一滞,又说:“小姐,姑爷对你的用心,难道你看不到吗?我们做下人的看着,都觉得……”
“锦翠,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这桩婚姻是不是我想要的,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么?”再次打断了锦翠的话,她可不想再听下去。她可不想在情感这件事情上领教众口铄金的威力。本来她和他之间清清白白,要是人人都来自己面前说他们之间有情,还真难保自己有动情的一天。
其实,那话明白是吓唬锦翠的,她怎么知道锦翠清不清楚秦绾绣原来的想法啊。谁料锦翠的手一抖,连发梳都掉在了地上。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小姐……这种话,您在侯府里,不要再说了。不然……不然……”她急得像是要哭的样子。
宛珂觉得十分诧异,忙起身去扶她,“赶紧起来,我知道分寸的。”
宛珂脸上不表露,心里却计较起来:至于这么紧张吗?还是锦翠其实是知道一些什么内情的?只是,这个内情,和她掌握的内情,是不是一致的?谁知道的会清楚一些呢?改天要找个机会,引她说出来才行,不然,自己糊里糊涂地成了别人算计的对象还不自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