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源刚喊出一声“爹爹”,杨延朗已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重重的一掌打得宗源耳边一片嗡鸣,脸颊瞬间没了知觉,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滑了出来,体内的银针也随着急速游走,疼得他差点痛叫出声,又急忙咬唇忍住。
杨延朗反手又是一掌,可就在将要打到宗源脸上的时候,生生的停住了,宗源青肿的面颊、流血的唇角,刺痛了杨延朗的心。可是,一想到宗源的任性胡为,杨延朗硬是狠下心肠,再一次高高的抬起手,更狠的一掌扇在宗源脸上。
宗源终于没再跪稳,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几乎呛了出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爹爹从来没有这么重的打过自己,这次爹爹是真的生气了。可即使如此,爹爹还是不忍心,宗源看出了父亲那一刻的犹豫。
宗源重新跪直了身子。爹爹,源儿惹您生气,理当受罚,您怎么责打源儿都是应该,不用犹豫的。但是,似乎,爹爹对自己的心疼大于生气……
是啊,自己怎么就那么笨,以为爹爹会真的不要他了呢?爹爹从小就疼爱他,又怎会不理自己?如果爹爹不认他,又怎会千里迢迢地来找自己……
爹爹来的这么快,这么急,这一路必定很少休息,爹爹的身体……偷偷地看了看父亲的气色,爹爹脸色苍白……爹爹如此担心他,可他却还惹爹爹生气。宗源难受的垂下头不敢再看父亲。
整整一路,杨延朗想得只有宗源,他真恨不能狠狠的一顿鞭子抽死这任性的孩子,可他更害怕源儿出事,还好他安然无恙,杨延朗冷静下来,看着乖顺的跪在地上的宗源,心中如同五味杂陈。他确实没有教好源儿,源儿根本不懂得爱惜自己,为了他这个心早已死去多年的爹爹,不惜试药,独闯毒瘴。
杨延朗蹲子,轻轻擦掉宗源嘴角的血迹。源儿,在家的时候,爹爹已经说不再要你了,可你为什么还这么做?你怎样才会明白,你比爹爹重要,爹爹并不值得你这么付出。
宗源被父亲温柔的举动弄得愣住了,抬头怔怔的看着父亲。他擅自离家,爹爹应该狠狠地打自己一顿才对,而爹爹怎么好像很伤心很难过呢?
但如果爹爹不再那么生气了,自己是不是可以碰一下爹爹,给爹爹输些内力?爹爹一路行来,一定很累,而且爹爹的气色真的很不好。宗源这样想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的神色,确定爹爹确实不是很生气了,才大着胆子把手放在父亲的后心,缓缓地稳稳地把真气输到父亲体内,虽然此时催动真气,会让银针在血脉中游走的速度加快,身体更痛,但他的心里仍是甜甜的暖暖的,满满地笑容挂在脸上。爹爹没有拒绝自己,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可以得到爹爹的原谅?
杨延朗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源儿,你若是不任性,该多好。舒服的暖流进入四肢百骸,疲惫的身体顿时轻松了不少,“好了源儿,够了。”
宗源却没有停下来。
杨延朗不由得看向宗源,见宗源的鬓角冷汗涔涔,心中一紧,抬手想阻止宗源,宗源却一只手压按住父亲的手,另一只手贴在父亲的后心继续催动内力,直到父亲的脸色显现红润才收回,宗源微微笑了笑说道:“爹爹不用担心,源儿没事的。”
源儿的脸颊还是青肿的,碎裂的唇角上也挂着干涸的血迹。源儿,是不是无论爹爹怎么对你,你都不会怨爹爹,都要不惜一切的救爹爹性命,傻孩子,其实生死对于爹爹来说,都无所谓,爹爹一身罪孽,早就该死了。就算爹爹不该死,爹爹也绝不愿你为了爹爹,而受到丝毫的伤害……
杨延朗的眼眸漆黑深邃,让人看不清他眼底深处的那抹忧色,他搂着宗源,轻声柔和的说道:“‘时雨’的事让爹爹处理好吗?”。
宗源被父亲温暖的怀抱深深地吸了进去,让他不由得就要答应爹爹,无论爹爹说了什么。迷迷糊糊正想点头,却又忽然回过神来,爹爹说什么呢?怎么可以!宗源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就算忤逆爹爹,就算被爹爹打死,他也不会同意。
白流一一直在冷眼旁观,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其实,这个冷着脸的人一出现就扇了那小子两耳光的样子,让白流一很自然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中暗暗冷笑,果然都是残暴的人呢。
可后来,白流一发现这小子的父亲似乎是在担心这傻小子,才会打他的。
而这傻傻的小孩儿居然还会武功,可他的爹爹却不会。
好一个父慈子孝。
不过,这样的情景他不想看到!
白流一阴恻恻地笑了,对杨延朗说道:“你又是来干什么的?是来找儿子的,还是和你儿子一样,想要‘时雨’?”
杨延朗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站起身,这才看向白流一,说道:“为了‘时雨’。”
白流一笑意更浓,“那你就大可以离开了,刚才我和你儿子谈的很好,已经达成了共识,只要他留下,我自会给你们‘时雨’。”
杨延朗轻轻地颤了下,果然不出所料,源儿真的是想用自己去换解药!淡淡地开口说道:“他不能留下。无论你有什么条件,由我来做,可以吗?”。
“呵呵,当然可以,谁来做药……”
宗源脸色骤变,没等白流一说完“药人”两个字,就急忙点了父亲的睡穴,他和白流一谈的条件绝不能让父亲知道,不能再让爹爹担心了。
宗源站起来抱住将要摔倒在地的父亲,把父亲扶到旁边的树旁让他靠着坐下。看着昏迷的父亲,宗源此时才感到一阵慌乱后怕,自己的一身武功是父亲所教,可他却用这身武功向父亲动手!“爹爹,对不起……”宗源喃喃的低声说道。
白流一微微眯了眯眼,这小子越来越有趣了,刚才被他父亲打的脸颊青肿嘴角流血都没有生出一点反抗之心,甚至还为其输送内力,现在倒是毫不犹豫地点了他父亲的穴道。
“前辈,源儿求您不要把我们谈的事告诉晚辈的父亲,好吗?”。
求?白流一愣了下,刚才和他谈条件的时候,他都没有用过这个字。这个叫耶律宗源的很是在意他的父亲啊,就连他将成为“试药人”和所受的“生死银针”之苦都不愿让他父亲知道。这就是亲情?呵呵,可笑的亲情,“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前辈怎样才肯答应晚辈?”宗源问道。
白流一的眼里泛起狠戾的眸光,他从不信亲情,耶律宗源,我倒要看看你能为你所谓的亲情付出多少!你的底线在哪儿?面若寒霜,冷冷地说道:“我给你‘时雨’后,你要自废武功,终身不能离开这里,即使你死了,你身体的各个器官也要供我做试验!”
宗源的眸色颤了颤,这样他岂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了,宗源不禁看向昏迷的父亲,不过也是,他已经点了爹爹的穴道,而且,接下来,若是爹爹还是不肯离开,为了瞒着爹爹白流一与他的交易,他或许会再次冒犯父亲。宗源不由得垂下头,如果真到了那时,就算是他自己也不会再原谅自己,也确实无颜再见爹爹了。宗源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已是一片清明,“宗源答应前辈。不过,请前辈能暂时借给我父亲一间房子,等我父亲离开后,就归还前辈。”
白流一暗暗咬牙,这样的条件你居然只略略的想了下就答应了?好好好,我必会让你后悔今天的选择,让你知道亲情是最不值得付出的感情,“剩下的两枚银针你打算什么时候打入体内?”
宗源从怀里取出银针,想都没想的先后把它们打进身体,尖锐的刺痛疼得他呼吸一滞,连嘴唇都咬出了血。细小的银针在体内相互冲撞,如同噬骨一般,比夜露无魂散还让人难受,难怪会叫它“生死银针”。宗源想试试他的武功是否还在,可刚一运气,那银针就像受了刺激般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血脉,宗源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可他却笑了,还好武功没有失去,只是在用它的时候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