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应灵丹,没有用!?
九玄神水,没有用!?
没有用……
若现在马不停蹄赶往洛阳,即便找到了刘长剑夫妇,那忘尘也只不过是一具尸体了……
铁辰风所有想到的,能试的都试遍了,可是皆起不了丝毫作用,忘尘的气息越来越弱,几次几乎续不上那口气来!
他背着忘尘,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小巷乱窜,到处寻访名医,每一个瞬间的流失,好比是在流失忘尘所剩无几的生命,铁辰风无法让自己停歇下来,也无法令自己再冷静。
他不能再承受失去这个女人的痛苦!绝对不能!
“救她!”
铁辰风闯进了一间医馆,大夫瞧了一眼靠在铁辰风背上的女子,抚着胡须摇了摇脑袋,“回天乏术,回天乏术……”
“不,不可能,不可能……”铁辰风一把攥起大夫的衣襟,恐吓道,“所有人都说你是皇城最有名的大夫,你要是救不了她,就用你的命抵!”
“老朽,老朽真是救不了她啊!”大夫目光再次落在了忘尘身上,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脉搏,又探了探她的鼻息,“你看她面色惨白如纸,手脚僵冷,气息间断,伤她的人下手太重太狠,伤者失血过多,救不活了!”
大夫话音刚落,忘尘嘴里一口鲜血喷出,洒了他一身,顿然两人皆一惊,大夫忙再次上前一探鼻息,一怔,道,“断气了。”
犹如一柄利刃直刺进铁辰风的心--忘尘死了!
他抱着忘尘的尸体,蹒跚离开了医馆,黯然而去。
到底该去哪里?铁辰风的脑海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间,他抱着忘尘来到了义山。此时此刻,正是夕阳西下的美景,曾经何时,他和忘尘也是站在这个地方,默默望着天际的景色,然而今--
铁辰风将忘尘轻轻放了下来,目光一刻也不愿从她的脸上移开,哀哀欲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铁辰风不停地说着抱歉,不停的说,可是无论说多少遍,怀里的忘尘也不会再醒来,不会原谅他……
忘尘用决绝的眼神望着他并一次又一次说着“拔剑”,不留一句埋怨,却令自己双剑穿心,这些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痛如锥心。
“我到现在还未明白,为什么你最后还用冥镜刺了自己一剑?你是想在我面前用最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令我生不如死,还是因为冥镜不受控制而只想毁了幽魂?”
“不过这已然不重要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泪水,从铁辰风的眼角无声的滑落,嘴角泛起一抹走样的笑容,他缓缓将忘尘抱起,跨上了前一步--再一步,就是深渊!
山崖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幽空之地。
所谓幽空之地,乃是大义门中的一说法。当初大义门之所以选择在义山立派,绝非一时兴起。大义门历代门主皆精通占卜玄术,此义山之地,乃是聚集天地之灵气最为强盛的地方,而幽空,则是灵穴所在。
若是失足跌落于幽空之内,那不是尸骨无存,而是没有来世,没有轮回的。
显然,彷徨之中带着奄奄一息的忘尘走到这里,铁辰风怎会知道自己选择的地方,是永远的不归。
铁辰风眼里平静如水,“能和自己的女人共赴黄泉,也是桩不错的事。”他苦涩的笑了笑,没有丝毫的犹豫--跳了下去……
★★★★★★★
一处昏暗的密室之内,柳净为黎秋将胸口的伤口包扎好。
“好了,你也有伤在身,暂且退下吧!”黎秋冷冷吩咐道,柳净只有应声退去。
不稍片刻,黎秋干咳了一声,目光投向了幽暗的一角,“你们两个,现身吧!”
随之,风、月二影当即显出了真身,风影一开口语气中便带着质问的意味,“会主,你可知道经此一役,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黎秋不以为然地道,“欲成大事,岂可妇人之仁?你们没有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吗?”。
“哼,一将功成万骨枯?”风影嗤之以鼻,“会主似乎忘了,‘将’是谁?‘枯骨’又该是谁?”
黎秋的脸色愈加阴沉,“你需要时刻来提醒本座吗?!”
“可以不需要吗?”。风影冷冷反问,毫无惧意。
气氛冷绝。
月影此时此刻却露出了笑意,故作责备道,“风影,怎么可以同会主这么说话?我们到底是会主的随从,尽了本分就好。”月影的目光自然而然又落向了黎秋,慎言,“会主,皇城分会死了七十五名部下,还有十三名重伤,这是动天会首次面临最惨痛的一战!”
整整八十八名啊!
皇城分会无疑是受到了最严酷的一次重创!
“都是铁辰风--”黎秋攥紧了拳头,一脸恼怒。
“还提他?你还不死心吗?”。风影语气冲动,警告道,“铁辰风这个人,你不要再招惹他!”
“为什么?”
“因为--”
“因为他有利用的价值!”月影抢言道,并颇含深意的望了风影一眼,见风影不再说话,于是岔开了话题道,“会主,您熟悉九玄天鼎,可知玉莲珠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有起死回生之效?”
黎秋颇为一怔,缓了缓情绪,“当然有,九玄天鼎将这种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神珠称之为‘往圣之泪’。”
“‘往圣之泪’?名字好怪?”月影淡淡地道,若有所思。
“它形体虽呈圆状,但却是像水一样透明的液体,的确是很奇特的东西。九玄天鼎的长老们将其奉献给历代的尊主保管。”
“如此说来,现任的尊主并没有拥有这颗‘往圣之泪’?”
“有两颗。”黎秋的话,一语惊人,令风、月二影哑然。
“这是九玄天鼎始尊留下的宝贝之一。原本历代的尊主都是体内放置着一颗,还有一颗被供奉在龄夕谷,由十二星宿守护。”
“一颗被莲花魔女盗走,所以另一颗应该在现任尊主的体内?”风影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的道。
黎秋点头应诺,“不错,此神珠一旦被放置于人体内,将使其功力倍增,永生不死。”
“既然永生不死?又何需再挑选什么圣女来继承尊位?不能永远当下去吗?”。
面对风影的疑问,黎秋一道厉目射来,语气坚决,“不能!这是始尊留下的教规,千年来无人敢去改变它。倘若由一人永远主宰着九玄天鼎,那么九玄天鼎就不可能有今日之盛世?他们需要的是新鲜的血液!所以,一旦圣女冲破星系阵法,有资格登上尊位,尊主必须献出自己体内的‘往圣之泪’,然后自愿被冰封在神泉之底。”
新鲜的血液?
神泉之底?
风、月二影互望了一眼,不禁觉得有丝丝凉意。在外界看来,动天会太过诡异;然在他们眼里,九玄天鼎却是诡异至极,迷雾重重。
良久,月影吐了口长气,“会主,您的第一枚血令就是留给九玄天鼎的,可是面对一个持有不死神珠的人而言,您到底有多少胜算?”
见黎秋不语,风影急道,“会主,区区十二星宿可不宜我们耗费如此精力,直捣黄龙,才是重中之重!”
“这个我自有分寸!”黎秋苍白的面色愈加暗沉,“待本座伤势缓一缓,会前往天海堂一趟,攻陷九玄天鼎,势必要借助天海堂的力量。”
风影付之一笑,“那会主,尽可安心养伤了!”黎秋投以质疑的神情,不容他发问,月影急忙解释道,“金堂主已经启程了,为了迎娶姜三宝之女。”
“金正当真去抢这门亲了?呵呵呵,还以为是探子夸大,这金正,倒真是令本座刮目相看啊!”
看着黎秋似笑非笑的神情,风月二影互望了一眼,旋即向黎秋请退,随后身形渐渐幻化成空,消失在暗处……
感觉到风月二影的气息彻底消失在空气中,黎秋的眼底一抹冰冷的深邃,他轻轻抚了抚手中的一尺青棒,注视着它,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炎破啊炎破,你的主人到底在想什么……”
仿若是在回应黎秋的问话,被唤作炎破的一尺青棒,棒身泛起屡屡青光,而那蝎子纹案稍稍蠕动了一下它的肢体,那蝎子竟似个活物……
★★★★★★★
浑浑噩噩中,视线模糊不堪,唯有全身各个关节传来的疼痛清清楚楚。
我死了吗?
铁辰风想起身,却丝毫也使不出力气来,身边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动不动地躺着,他想伸手,却始终无法触及--“静、龙……”
声音从喉咙口挤出,竟然还带着疼痛感与浓重的血腥气味--要死了吗?我就要来见你了,静龙……
--一团黑影出现在铁辰风微弱迷离的视线里,越来越近,那团黑影先走近自己,又退了开来,然后抱起了静龙的尸体。
“不,你……”铁辰风即将合上的双眸又再次拼命地睁开,即便是死了,他也不能让任何人夺走静龙,夺走他的女人!
可是睁开眼睛的瞬间,顿然觉得整个人天玄地暗——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天空与地面一样混沌无光,仿若整个置身在幽冥无垠的空间里面!
他再次睁睁地望向前方,幽垠闭塞的空间里,唯独那团黑影抱着静龙的尸体越行越远,仿若看着他们,铁辰风的眼里才有了焦距。
“救死、不救活……”陌生男人的声音幽幽飘进了铁辰风的耳中,尔后那团黑影连同静龙的尸体消失而去……
救死不救活,是不是只救死人,不救活人?是不是代表忘尘有救了?忘尘……如果你有活得机会,我铁辰风又怎么能够轻易死去?
嘴角牵扯出一抹带着痛苦又兴奋的笑意,就此晕厥了过去。
★★★★★★★
“谁!谁在笑!?”被刺耳的嘲笑之声围绕,静龙环顾着四周,暴躁不已。
“你双手染满血腥,死后该往哪里去?”冷酷中带着玩味的声音从静龙耳畔拂过,令她冰凉的身子觉得一股炙热,她肃然,再次观察了一下四周,冷哼了一声,“炼狱!”
她的回答引来更狂放的笑声。
而这笑声,渐渐令静龙冷静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死了,所以来到这万魔栖息之地——九幽之火,是吗?”。
笑声渐止,九幽之火幻化成人形,与静龙面对而立,声音却含着薄怒与不屑,“贪恋情爱之人,不配用我的剑!你的任性,你的执念,毁掉了你我之间的契约,亦毁掉了你自己!”
任性!?执念!?
情爱之说,还真是如教主哥哥所言,只不过是世人为了美化这个世间而捏造出来的东西!
只不过,有人捏造的真,有人捏造的假。
而捏造的假,带来的便是恨,是杀,是更丑陋的现实……
静龙对此惨然一笑,她扬了扬两袖清风,“对一个死人,多说无意。”
“不错!我该将你如何是好!是和池渃一样,焚炼你的灵魂千年,还是把你灰飞烟灭?!”提到池渃,静龙的眉头微颤,当她埋葬池渃的尸体时,虽然也曾担忧过,但对当时活着的她而言,死者已矣,什么将灵魂焚炼千年,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实感的说法。但而今自己再次置身九幽,身为一个死人,她竟觉得是这么真实,这么贴近。
九幽之火勃然而至,“你又在害怕了?”
静龙没有回答他,只是漠视着前方。
“你若害怕,又怎会选择让紫虹与冥镜同时焚炼自己?”九幽之火阴沉地发出笑声,火势在静龙左右游荡,仿若犀利一道道目光,“你真是任性妄动啊!为了保住自己的躯体不被黒炎焚毁,所以牺牲了冥镜。”
被九幽之火一语中的,静龙却不讶异,反而轻蔑一笑,有丝沾沾自喜,“可我也毁了幽魂!”
“幽魂?”九幽之火轻轻地重复,从他内体一团火势飞出,直扑静龙而来,不容静龙避退,那团猛然而至的火势在她咫尺距离骤然停下,火势褪去,是一把闪耀着紫红之气的三尺幽魂!
“是它吗?”。九幽之火缠绕在幽魂之上,“慕容月河的紫虹何时成为他人手中的玩物了?幽魂?……哈哈哈哈……”九幽之火大笑不已。
目睹完好无损的幽魂呈现在自己面前,静龙目光一紧,开始左右环顾。
“你在找什么?”
“冥镜!”
“喔?”九幽之火再次化作人形朝静龙走来,静龙没有回避,目光直率,“既然幽魂没有被毁,那冥镜也不会。应该都在你这里吧!”
九幽之火再次狂笑,火势渐大,“冥镜也好,幽魂也罢,世间这所谓的神剑,不皆是由我焚炼而成的?只要我九幽之火不灭,这里便是它们永远的归宿。”
冥镜、幽魂,皆是九幽之火锻炼而成?
“既然都是你造就的,为何它们不能相容?”
“相容?你见过火相容过吗?”。九幽双臂张开,火塑成的左右手掌之上各燃起了一团火焰,一是形似黒炎,另一则形似幽蓝之焰,当他双掌一合,两股不同的火势缠绕在一起,黑蓝相间,刹那化为乌有,“看到了吗?火,不会相容,只会吞噬对方,或者毁灭!”
静龙倒吸了口冷气,胸口一阵剧痛。
“此刻如果我告诉你,我也可赐你一线生机,只需这里被我焚烧短短一瞬而已,你意下如何呢?”九幽之火说得云淡风轻,火势形成的一根手指指向了静龙的胸口——这里,正是被幽魂与冥镜贯穿之处!
静龙冷冷一笑,闭上了双眸,神情淡定而从容,“更长一些!一瞬太短,更长一些的话,除了让我活过来,再答应我一个条件,怎样?”
“哈哈哈哈,我救你不感恩,反要与我谈条件?!”九幽之火走近静龙,张开他滚烫的双臂,语气带着微微怒意,手指却已经渐渐溶入静龙的伤口之中——
静龙原本从容不迫的脸上,顿时扭曲了起来,一股锥心之痛从伤口猛烈而迅速的游遍全身,身体开始禁不住颤抖。九幽之火没有因此心软犹豫,人形再次浓缩成一抹烈焰,顺着那一根指形的火势,一股脑儿窜入了静龙的伤口里。
“啊!”静龙抵不住如此剧痛,仿若成千上万只毒虫在啃噬自己的血肉,仿若是已经溃烂的血肉被不停被捣碎再捣碎……
呼吸,已经痛得无法再呼吸了。
静龙身子一软,直直倒了下来,就那个瞬间,浑身一阵凉意,冰寒彻骨,将炙热无比的疼痛也在这一瞬间彻底冰冻了。
她虚弱地半睁着眼,看到的是一团黑色的身影,以及那张永远蒙住的面孔……
“……”已经痛得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了,静龙张了张嘴巴,没说出一个字,又昏死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之时,只见自己置身在义山小筑,侧目望去是桌台上那闪着微弱的灯火。
一个黑色的身影欲离开静龙的身边,却被抓住了--静龙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你又救了我。”静龙气若游丝,她睁大着眸子望着御天的背影。
“我救死、不救活,何况我不会每次都救活你。”御天冷冷地道,将手抽离开来。
静龙对此疲惫一笑,望了望自己被包扎好的伤口还隐隐透着血,此次不同以往,她的伤口并未消失,不过却也没有难以承受的疼痛感。想到方才自己还在梦魇中徘徊九幽之地,她呼了口冷气,先行将衣服穿好,缓缓坐了起来,“至少我赌这次你会。”
“别高估了自己,九阴幽冥血之族中不是只有你才能完成复国大业!”
“可却只有我是石刹天的妹妹!”静龙的话斩钉截铁,忽而她又一笑,一副皆在她意料之中的神情,“绝尘一拂呢?”
御天没有回应,静龙笑得更为自信,“你想我认为你留着绝尘一拂做什么?盗取三宝之前,你就知道我会有用到的时候;未上蛇头山之前,你就再三提醒我远离铁辰风;在清韵山庄我出手之前,你就料到我会死;所有种种,都在你的预料之内,不是吗?”。
御天恍然笑了起来,笑声张扬,“你连同我也算计在内了?”
“你不是要看我怎么加入动天会、赢过柳净而又不伤害铁辰风吗?”。
“所以你就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就料定我会救活你?!”对于静龙的过分自信,御天将信将疑。
“你认为我会相信那‘绝尘一拂’就只是什么能挥下令人心镜通明的神拂的鬼说法吗?”。静龙对此嗤之以鼻,“你当初选择我,是因为我是石刹天的妹妹,然他对你而言,绝不会是一个可用、可不用的选择。如今他不在了,那我便就是他!”
御天静静听着她说完,人已经靠在了窗棂旁的墙壁上,目光冰冷凝绝,“既然你已经觉醒,看清了前世之死,也该知道自己与石刹天的命运,是羁绊。但你始终是你,无法替代他。”
“三百多年前,他是九阴幽冥血族的王,却被我用天阳之火焚烧而亡。现世,我成为了他的亲妹妹,他却又被我错手杀死。赎罪、报恩……无论如何,我都该为了他去争夺这个天下。不是吗?”。
“看来你都记起来了!作为戴罪之身,作为天阳阴主,你的确有资格作为王的代行者,但你不会成为王。王者,只有一个人选。”
“哼,你认为我会在乎这些权力?如果会,我这里就不会白白挨了一剑!”她目光放低,注视着自己的胸口染血残破的衣裳。
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孤冷的月,悬在夜空之中,月光从窗口洒了进来,伴着风透过丝丝凉意,御天默默背对着月光一角,连气息都混合在这冰凉的月色下,朦胧而虚无。
“——这次没有将我的伤口治愈到消失,是有意的吧?”静龙没有抬眼,干巴巴地道。
“……”御天没有回应她,其实不说她也了然于胸。
“他人呢?”简单的三个字,却夹杂着难以名状的情愫。
“义山悬崖下。”
“怎么会——”静龙猛地起身欲下榻,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牵制了她的行动,这股痛,令她顿时觉得难以呼吸,身子一斜,差点失重摔倒下来,幸得御天一个旋身而至扶稳她,将其靠躺下来。
第一次,近距离认真专注御天露在蒙巾之外的那双眸子,那竟然是一双比起娇龙更加忧郁的美目,只是那种忧郁的美,却又透着冷酷,像是锋利的剑刃,挥舞时优美的无懈可击,刺中时疼痛必你难以喘息……
感觉到静龙凝望的眼神,御天当即与其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沉沉地道,“他以为你死了,抱着你从义山崖边跳了下去。”
铁辰风,竟然为了她殉情?!
静龙原本焦急的神态竟然一瞬间化为了笑意,不知不觉从嘴角间流露出来。
退回到幽暗的角落,御天冷酷地道,“那是幽空,灵穴所在,普天之下,倘若都还活着的话,行于幽空者,不超过五人。”
“什么幽空,什么灵穴?”静龙一片茫然,但听到世上能够进入这个地方的不过五人,眉头不禁蹙紧。
“这是大义门玄术一派对聚集天地灵气、异象空间之称谓。置身其中,如身在浩瀚九霄,永远迷失。”
“言下之意,他会一直被困下去,没办法走出来?”
静龙再次按耐不住,御天则幽幽地道,“你认为你是寥寥五人之一吗?”。
能够行于幽空者,不超过五人。这五人,怎可能有她的存在?
静龙止住了动作,盈盈地目光投向了那个永远不让人看清他的御天,“你是五人之一,你去救他吧!”
“我不会救他。”御天干脆地回绝了她,不容一丝转圜的余地。
静龙欲言又止,激动的神情随着拳头的一紧一松而渐渐缓和了下来,“那其余四人是谁?”
“我不救,便想求助他人施以援手?”御天仿若在笑,却又听不出他任何笑声,“九玄天鼎的创始者潇舞,是一个;紫虹真正的主人初代紫微星慕容月河,也是一个……”
“这些人都作古千年了,当今呢?”
“帮助凌之族从叶之族手中夺得天下的漫云族之主慠水,算一个,最后自然是吾族的王——石刹天。”
静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忿忿道,“御天!你是在故意戏弄我,对不对!”
“哼,”御天背过身面对着窗外的月光,“莫非你不想知道身为漫云族之一的铁辰风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静龙愕然不语,表情阴晴不定,御天的话正中她的疑虑所在。
“动天会若是漫云族涉入江湖的一个幌子,那么你该更快借这柄利刃,毁了九玄天鼎。”
御天淡淡的道出,静龙的目光却越收越紧,深深盯着那个背影,一字一句道,“九玄天鼎,不是九阴幽冥血族的初始么?我毁了它,你非但不反对,还——”
“我不会忘记,但也不会留恋。七情六欲,不过是路过风景。我的眼中,唯有一条路,就是王道!吾族王道!”
御天的声音从未如此铿锵有力,字字坚决。看着那清冷月光下的背影,在他的冷酷无情下,静龙竟然感觉到的是热血沸腾……她松了松眉,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忠于血族,何不自己身先士卒?这番话,从你这个一向冷眼旁观的人口中说出,我倒是要怀疑一下。”
御天漠然不语。
然低沉而幽远的声音从四面而来,袭入静龙的耳中,分不清是真是幻——
日月为纲,四海为纪;九土星分,遂初慕容。
煌煌天下,蔼蔼百族;不失玄黄,唯血继限。
御天刑诀,神启九阴;幽冥无界,潇潇王道。
芒芒七百年,辗转侧;乾坤依旧,天地易主。
……
御天喟叹一声,怅然若失,“血族的王道止于天罚……看来你还有全部记起来,至少没有记起我是谁。”
静龙默然,从前世之死,到今世出生后的种种,包括石刹天的真实身份,她都渐渐了然于胸,但是与自己一路走来的御天,她竟然还是无法想起此人。
“我曾说过,三百年多前,我让你随我而去,你却毅然护王——”
“你到底活了多少年?!”静龙恍悟,至今才恍悟,面前这个无处不给人寒冷虚无感的男人,并非是拥有血族高超的隔世记忆能力,而是他一直活着!
“皇城东城门的祀神塔,可曾见过?”
“见过。”
“那是血族一统天下之时,百姓为了守护血族之神而建,万人虔诚,顶礼膜拜。可是在第九世王之时,潇凡迷恋上了叶之族的女子,心甘情愿将天下拱手让之,于是这位守护血族之神劝阻不成,唯留下天罚二字,黯然离去……”
于是在那一场名为天罚之战中,自己为保护潇凡王而战死,死前那刻却意外觉醒,而用天阳之火焚烧潇凡以此埋下了纠缠的诅咒,也得以阴灵转世。虽然辗转了三百多年,但无疑这是最明智之举。
静龙眼眸渐渐清澈起来,却显得不可思议,“这么说来,御天,你就是守护王的那个神?”
御天刑诀,神启九阴……他才是真正的九阴之主?守护血族王道默默千年的——神?
“我不是神,但若有神,阻挡在吾族王道面前,我必将其除之。可若是凡夫俗子,我必冷然观之。”
“呵,还不是以神自居?你若出手,普天之下,还有谁是你的对手?何必让我们费尽周折去夺什么天下?天下不是在你反掌之间吗?!”静龙忿忿不平地道,却又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
御天伸手遥遥高举向漫漫星空,却遮不去一丝月光,“千年不死,你以为我就没有该有的宿命?”
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但静龙却止住了笑声,眼底一抹惆怅,为何此刻看这背影,看这掷于空中的一只手,是显得如此无力、如此孤寂、如此悲哀……
★★★★★★★
义山枫林晚
树影婆娑,夜风凉人。
一条漆黑的身影卧躺在草丛之中,发出一阵阵低唤。
“静龙,静龙,静龙……”影影绰绰之间,铁辰风看到静龙的身影就躺在自己伸手的距离--原来她还在,还在……
铁辰风脸上的紧张化为了一抹疲惫的笑容,他缓缓起身,竟然发觉全身上下除了手臂上有些轻微的擦伤之外,一概无恙。
“静龙!”铁辰风当即来到静龙的身边,投入眼帘的是那张依旧惨白如雪的脸——没有任何的气息了。
“我竟然忘了,你,你已经被我杀死,被我杀死……”
无尽的哀痛又席卷而来,他将静龙抱在怀里,紧紧抱着,“我曾说过,要你留在我身边,直到,直到你决定离我而去……我到底是怎么了?!那一剑!那一剑,我怎么刺得下去?!所以,你在怪我不信守承诺,即便我以死相随,你也不让吗?”。
在铁辰风极度激动的情绪下,静龙在他的怀里竟化作一缕青烟,香消玉殒。
“不!静龙!静龙!”铁辰风歇斯底里,伸手去追逐,试图抓紧那缕转瞬即逝的青烟,任凭再努力,还是无法阻止她从指间溜走,从眼前消失殆尽。
“静龙!”他跳了起来,无尽的痛楚,顿然从全身各处传来,清晰彻骨。
是梦!
确是一场梦魇!
下一瞬,铁辰风再次一怔!
这里不是义山的那个枫林?可是——
明明是从断崖跳下去,明明发现自己与静龙当时置身在一个仿若天地一色的幽闭之地,明明是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人将静龙从自己的身边带走,可如今,为何自己独自躺在这里?
是夜露?
思绪被拉了回来。
铁辰风模了模脸上的几滴凉意——
纯纯白色,玲珑六角,在手中晶莹绽放的几朵雪花……
“雪?”铁辰风低低疑道,夜风忽而轻拂过,林中一片窸窣之声,透着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