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星的失踪令其余的星宿骚动起来,一向最冷静的司徒昭此刻却是变得最无法控制,任谁也说不动,非要拖着受伤之躯去寻冷月星的下落。僵持之下,最后只有被刘长剑用迷药暂时让他昏睡过去。
四人围在昏睡的司徒昭身前,个个神情凝重,谁也没先开口。直到街道上传来嘈杂声,尤花子侧身而去,轻轻打开了窗户,只见街道之上扬扬洒洒出现了不少魔教的部众,正在沿街搜索。
此时此刻,客房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来来往往,不时有人抱怨被打扰,也有小二挨个在道歉,接着,门声响起。
四人的目光皆聚集到了门上,又互望了一眼,壁水星原莹朝门口走去,缓缓移开门只见小二弯着腰,一脸歉意,“客官,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请各位到楼下一聚。”
原莹稳了稳情绪,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的不知是什么事情,只是现在洛阳城到处都是魔教的人在搜查,已经弄得满城风雨。”
“搜查什么?”
“应该是抓什么人,小的真不知道。”
廖舍走上了前,淡淡问道,“小兄弟,你惊动所有的房客,让我们下去,是因为他们要来这里搜查咯?”
小二点了点头,又搔着脑袋一脸埋怨,“客房,不瞒您说,自从魔教与天海堂联姻,这洛阳城更没有人敢得罪他们了。小的也是听说,今日赤峰山不太平,有个女人闯山毁了魔教开派教主的墓……”小二越说越轻,左右张望着来来往往的房客,于是干咳了两声,匆匆又去敲下一住客的房门。
廖舍与原莹互望了一眼,目光转而又投向了尤花子与刘长剑。
“一个女人?毁了莲花魔女的墓?”原莹犹疑道,目光落在了昏睡的司徒昭身上,“你们可想到了什么?”
“无言不会去毁玉莲的墓!”尤花子笃定地道,唯有身旁的刘长剑回以信任的眼神,“嗯!我认为我们不宜久留,毕竟动天会已经发现了我们,而动天会和天海堂勾结,天海堂又与魔教联姻,我们必须找一处隐匿之地,等待与护王聚合后再做行动。”
“不错,就依你所言!”廖舍赞同地道,当下,四人便匆匆收拾行囊,带着司徒昭悄然从永平客栈的楼阁跃上屋顶,施展轻功而去。
★★★★★★★
夜幕降临,娇龙行色匆匆地回到了魔教,并未直径去见青龙,却在走廊间遇到了他,娇龙显得有些慌张,“教主怎么在这里?”
青龙也颇为疑惑,于是走近娇龙,“那你又怎么在这里?”说话之间,青龙目光带过一眼娇龙试图藏在身后的女人衣裳,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你拿着什么?”
“没什么。”
“你刚去过白岳所住的地方?我不希望你妄动那里的任何东西!”
青龙饱含深情的话却反而让娇龙不再有所隐藏,他随手一垂,冷言,“魔教上下除了这里有女人的衣服,难道教主要让我向教主夫人借用?”
“那你要女人的衣服做什么?”
娇龙移开了目光,不做回答,令青龙更生疑,“今日你本该负责修葺玉莲教主的坟墓,却见你形色匆匆下山而去,莫非也是为了那个女人?”
青龙一直以来都认为娇龙所心系的女子除了已死的静龙之外,就是那个与他以音律交流的韩夜,今日在山下巧遇当初追踪韩夜的冷月星无言,青龙更为确定了娇龙与韩夜之间的关系绝非揣测。
“娇龙,好好待她。”
娇龙颇为一怔,与青龙四目交汇之时,竟然无法开口应诺。
“娇龙,你能够爱上另外的女子,我为你高兴,但是--”青龙深重的叹了一口气,“你应该了解如今的状况,九玄天鼎,是本教的大敌。而韩夜她,是九玄天鼎的圣女!你明白吗?”。
“我明白。”娇龙淡淡回应,脑海里却还回忆着救下白岳之后,当自己追问她对方的来历,白岳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九玄天鼎为何抓走了韩夜,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既然九玄天鼎的人已经擒住了韩夜,为什么还回赤峰山毁掉了玉莲教主的墓?难道说真的被金雪林言中了?
看着娇龙一脸神情恍惚,青龙畅然一笑,拍了拍娇龙的肩膀,“娇龙,你不用担忧,即便免不了与九玄天鼎一场血战,也与你的女人无关,我不会为难她。”
娇龙尴尬地笑了笑,微微侧开肩膀,避开青龙的手。
“不过,全教上下皆已进入备战的警戒中,我希望你既然选择留下,就要全力以赴!”
娇龙淡淡点头,“我会的。”
“嗯,”青龙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可离去办自己的事情,娇龙不再多作逗留,旋即欲离开,青龙的声音却又响起,“记住了,不要再来了,这里--是我唯一可以回忆她的地方。”
她?白岳吗?
娇龙自嘲一笑,脚步更快,若是稍一动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青龙,白岳在他的飘音谷!他今天所赶去救的女人是白岳!青龙认为他所爱上的女人也是白岳!且白岳此时此刻身受重伤……
★★★★★★★★
同是皎月之下,身在百花圃的云雨纷只身一人伫立于花丛之中,随手挥洒着木桶里的水,偶尔她会抬首望天,安逸的神情里透着一抹忧虑,淡淡而幽幽……
--“你倒是闲情雅致,冷眼一旁看好戏啊!”贺俊卿赫然站在了她的面前,盛气凌人。
云雨纷气定神闲的一笑,“左剑回来了?”
贺俊卿冷哼一声,没有搭话。
“听说左剑在赤峰山下配合金雪林演了一出好戏,云雨纷恨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认为金雪林嫁给青龙,为得只是借其手来削弱九玄天鼎的势力吗?”。贺俊卿走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云雨纷,倒是令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避开如此犀利的目光,婉婉道,“不是的话,还请贺左剑赐教。”
面对突然谦谦有礼的云雨纷,贺俊卿付之一笑,“花主如此心思缜密、洞幽烛微,该早已料到才是。”
“贺左剑抬举了,任云雨纷心思如何缜密,也未料想到一心置冷月星于死地的左剑会反而救走了她,不知左剑将她安置在何处了?”
贺俊卿不屑地道,“我还不必向你交待吧?”
“除掉洛阳城的六星宿,是云雨纷的任务,望左剑不要坏了我的事。”云雨纷笑容里蕴含着一丝警告。
“我不会坏你的事,相反,我会助你成事的!”贺俊卿回以含有深意的一笑。
一阵夜风拂面,花香扑鼻,云雨纷的裙褶随风扬起,当她再次看向贺俊卿时,借着月光,她看到了贺俊卿异样的神情--他举目望月,凝重十分,不由嘴角勾勒出一道俊美的弧度,声音低沉,“云雨纷,你到底是忠于动天会,还是当今会主呢?”
云雨纷犹豫了一下,回以坚定的神情,“会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忠于他,亦忠于动天会。”
“倘若,这两者非要选一呢?”贺俊卿迎上她的双眸,神情莫测。
云雨纷为之一怔,顿然语塞。
贺俊卿忽而仰天大笑,“这种烦事该是等金正回来了再说,我操什么心呐!”言毕,贺俊卿转而大步离去。
看着他背上那两把交叉的长刀,刀刃在寒月下泛着银色的光,云雨纷眉头微紧,“左剑——”
“嗯?”贺俊卿停驻了脚步,却没有回身。
“左剑这两口刀叫做‘渡’?”
“嗯。”
“左剑真认为凭两口刀,可以渡人上天堂、下地狱?”云雨纷的疑问,更像一种讥讽,令左剑猛然回首,投以锐利的目光。那股逼人的气势令云雨纷有一种窒息的感觉,脸色煞白,然后不过一瞬之间,左剑竟然又畅快地大笑起来,“上天,可能是地狱;下地,却可能是天堂。天堂、地狱不过在人心一线。而我的渡,是杀戮,不是救赎。”
看着左剑扬长而去的背影,云雨纷神情更为凝重:左剑,疯狂,无畏。正如他自己所言:他的渡,是杀戮,不是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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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欧宅
“来,喝了它。”铁辰风将汤药一勺一勺的送入了静龙的口中,静龙面带笑容地望着他,此时此刻,她深深感觉到了幸福的滋味。
“怎么一直在笑?”铁辰风淡淡地问道,静龙摇了摇头,柳眉如月,“你变了很多。”
“是吗?”。
“嗯,温柔了。以前你言语冰冷,但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内心的温柔,而现在,不只是内心,连你的外在也温柔了。”
“我只对你温柔。”铁辰风冷冷地道,在旁默默听着的丫鬟们皆不禁笑出了声来,又因铁辰风犀利的目光戛然而止。
欧公子此刻也将汤药喂那名丫鬟服下后,朝着帘帐这边望来,故意干咳了两声,“兄台,这,这个敢问,敢问你们还要暂住多久?”
“她多久才能康复?”
“康复?”欧公子一惊,“这起码要花上数月的时间!其实这位姑娘已经无大碍了,只要按着这方子给她服用一个月的药即可。”
“静龙,处理伤口的方法我也已经学会,这就带你回小筑吧!”
“嗯!”静龙点了点头,之前铁辰风便言明此处不安妥,那她也没有理由要逗留。
“静龙,可你的伤--”
“这点伤算什么?我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我的命很硬的!”静龙莞尔一笑,目光又瞄向了欧公子处,“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姑娘言重了。”
“作为报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治愈痨病的妙方。”
静龙的话令欧公子眼睛一亮,妙方?难道说这位姑娘当真医术不凡?
“你派人去北海边缘寻觅一个叫做楚村的部落,他们专门饲养一种罕见的乌龟,叫做绮珍。买到了之后,将其用黄泥包住,糠火烧焦去泥,研细末,融水服用即可。”
不只是欧公子,连铁辰风都目瞪口呆。
“在下真是佩服姑娘啊,姑娘不只是精通医术,而且知识广博,在下--”
“好了,记清楚了就快去办吧,你的病拖不得。”
“谢谢姑娘了。”
随后,欧公子给静龙开了一个月的用药方子,并吩咐丫鬟打点了细软,让静龙与铁辰风带着上路。匆匆与其别过,铁辰风背着静龙往义山而去。
穿过繁华的街市,在东北城门之间的那一片山地,便是义山。一路上,静龙安然地依偎在他肩头,沐浴在久违的温和阳光之下,有丝睡意。
铁辰风侧了侧身望了一眼,淡淡道,“你这几日都睡得很早,却总觉得你睡得不够。”
静龙微微半睁着眼睛,“是吗?你这几日每夜都有在院子里练功吧,怎么精神如此的好?”
两人之间,顿时默然无语。
直径到了义山脚下,铁辰风踌躇了片刻,静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然,“放我下来吧,这一路你背着我,够辛苦了。”
“无碍。”
“我想和你去那个地方看看,那个日出日落很美的地方。还有,我想和你再漫步枫林晚。”静龙用情地说着,铁辰风冷漠的脸庞稍稍缓和了下来,轻轻将她放下,“那慢着点。”
“嗯。”静龙双手挽着他的臂膀,缓步朝山上走去……
望着沿途的风景,静龙尽情地呼吸着,享受着山林间的气息,“呵呵,这才像是活过来了。”
铁辰风愕然止步,静龙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却只见他站在那处熟悉的悬崖峭壁之上,望着远处的天际。
“——就是这里。”静龙说时,却不禁望了望脚下万丈深渊,神情怅然,“你抱着我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嗯。”铁辰风淡淡回应,目光却转而望向了身后那片枫林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月兑出来的。只知道,醒来的那刻,人在枫林晚,那夜,飘着雪。”
是御天口中的慠水救了你吗?
静龙的眼神微紧,却又释然一笑,紧紧握住了铁辰风的手,“朽月之末,哪来的飞雪?若今后遇到了救你的恩人,一定要好生谢谢他才是。走吧,我想和你再走走。”
“好吧。”铁辰风反过来抓紧静龙的手,两人朝着枫林晚走去。漫步林间小道,静龙笑得灿烂,望着周围的景色,而铁辰风,一贯冷漠,目光笔直地望着前方。一阵悉嗦之声,铁辰风手不自觉的紧了紧,静龙却依旧含笑,面不改色,“不要管,我可不想别人破坏了这氛围。”
“那就任由他们去?”铁辰风眼里杀气未减。
“既然早已潜伏在义山,那何不等主角出现了再动手?辰风,看来我们是避无可避了,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一直追着我们不放。”说时,静龙指了指前方,显得有丝兴奋,“你看!”
走出枫林晚的瞬间,豁然开阔,依稀仍旧可以看到南山巩义山那处大义门的残垣断壁。曾几何时,他们二人还你追我逐的前往“参观”了一番,还在那口神秘的井底,相拥相吻了……
想到此处,静龙的脸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辰风,你还记得曾经你对我说过,你只想我做你的女人?”
“记得。”铁辰风此刻的眼神也温柔了起来。
“我还记得你说过,既然选择了我,那便是不惧于我们天之一族,也对掌控天下没有任何兴趣。辰风——”静龙侧身而立,迎上了铁辰风的目光,坦然直言,“我,石静龙,必须去争夺这个天下,为了我的族类,而你,真的可以不管自己是哪个族类的,超然物外,心中只有我吗?”。
既然知道自己体内流淌着的是九阴幽冥血,既然身为九玄天鼎之人深深了解着血族的历史,那么岂会不知道血族一统天下之心,是行天之道,是无法阻挡的!静龙必须让她深爱的人再次认识到这点。因为经过蛇头山之后,他转变了,他拥有了凡人所没有的,那源源不断的黑炎魔力。而清韵山庄一战,以自己的身躯来验证了铁辰风极可能是漫云族的后裔。据御天所言,漫云族乃是由九阴幽冥血族衍生而来,他们至高无上的玄术,便是唯独他们能够施展的漫云术。
铁辰风眼底闪过一抹迟疑,被静龙捕捉到了。铁辰风是个当机立断的男人,而今却面对自己笃定回答过的问题,迟疑了。静龙知道并非空穴来风。或许那次他从幽空得救便已经认从了自己所归属的族类。甚或已经接受了跻身争夺天下的族类使命中。
“静龙,”铁辰风忽然开口了,目光却泛起了温柔,“谁主天下,归属何族,我还是没有任何兴趣,对你的心,亦不会改变。”
“辰风!”静龙情不自禁地扑入了他的怀中,内心却不禁道:如果你真的无所谓,那么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你也必定能够理解。我已经入了你们漫云族设下的局,但中不中计,就看你的心真不真了!
“山里风大,我抱你回小筑吧!”铁辰风说着将静龙拦腰抱起,朝婷义山与巩义山之间的小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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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潜伏在义山各处关口,包括枫林晚的黑衣人行色匆匆地来到蛇头山的半仙居内,将铁辰风又出现在义山的事情交代一番,引来佟不知怒目相向,“一群饭桶!你们不是说铁辰风他在义山?这会儿怎么又刚上山了?!”
“属下真的不知道啊!”
“只有他一人?”佟不知抚弄着胡须。
“不是,还有,还有被他亲手杀死的忘尘……”为首那名属下说时,眼里还是闪着不敢确定的光,“真的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但死人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和铁辰风在枫林晚漫步?”
“喔?”佟不知掐指算算,深邃的目光,透露出一抹笑意,“大义门处在巩义山,随后我亲自上一趟再搜寻看看,佟不晓生前与徐湘来往甚密,或许能找出通天诀来!”
“可是主人,当初灭大义门的时候不是都找过一遍了吗?如今去,也只是废墟一片而已。”
“哼!上回让你们搜这里,搜半天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可想而知,当初派你们搜查大义门,为何无果而返了!大义门精通奇术,这一趟,我必须亲自出马!”
“那铁辰风与忘尘那边呢?我们是否继续监视?”
“这——”佟不知顿时犹豫不决起来。
--“要监视谁呢,佟不知?”女人阴柔的声音忽而从门外传来,失措的佟不知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柳净已经站在了半仙居的门口,摆出一副娇媚动人的模样,那千娇百媚的姿态在佟不知眼里倒是令人生畏的很。
“老朽拜见花主。”佟不知当即屈身一礼,其众多部下接应声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佟不知,你怎么不正眼看本座,是犯了什么错吗?”。迎上柳净犀利的目光,佟不知虚笑了下,缓缓直起了身子的同时屏退了所有部下,待人走尽,他恢复了一贯沉着的神情,“老朽若是犯了什么错,岂能逃过花主的法眼?”
柳净对此坦然一笑,转移了话题,“佟不知,你派你的手下倾巢而出,去做什么了?”
“……”佟不知低着头,眼珠子转来转去,并未当即回答。
“怎么?没有本座的命令,你擅自派遣他们出去办事,竟然到现在还打算瞒下去?”
“这……老朽并非出于私心……老朽……”
“不是私心就如实禀报!”柳净柳眉一横,目露凶光。
“是,是……老朽敢问花主亲自而来所为何事?”佟不知见柳净不做声,于是笃定道,“经清韵山庄一战之后,花主不外乎关心一件事情,就是忘尘的生死!”
“这么说,你是让你的人去打听此事咯?”
“正是。”
“结果呢?”
佟不知目光一闪,深邃的眸子里透着隐隐的笑意,“她还活着,在义山,和铁辰风在一起!”
“义山?”柳净想了想,笑里含着杀意,“佟不知,无所不知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这--”
柳净厉目分明,声音也随之透着无尽凉意,“不管你是派你的人或是用你的奇术,本座要用忘尘的人头煮酒畅饮!三日办不成,就用你和你底下这一群废物,煮一缸的酒喂我的夜行队!”
“可是她身边有铁辰风在啊!”佟不知冷汗涔涔,仿若是听到了要煮了自己而脸色陡变。
柳净却抚弄了下刘海,一脸妩媚的笑意,“佟不知,本座问你,克敌制胜的关键在于什么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柳净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就对了?知己知彼,对你佟不知来说不是难事,那么自然是胜券在握了,不是吗?”。
“……”
佟不知语塞,只能默然应诺。无论如何辩驳,既然花主下达了指令,只有遵从的份,多争无意。
“那本座就等你的好消息。”潇洒而去的柳净在转身之后眼里杀气昭然若揭,当离开佟不知的半仙居不远处,在枯林里头,一条人影落在了她的身边。
“——花主!”
柳净瞄了一眼身边黑色劲装的女人,“浅熙,回来了?”
“是。”
“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九玄天鼎的护王倾巢而出,即将抵达洛阳城。”
柳净发出一抹冷笑,“那云雨纷有什么动静吗?”。
浅熙摇了摇头,“只知道左剑杀光了九玄天鼎的艺德,还重创了九玄天鼎的星宿;魔教此刻也在洛阳城布满眼线,积极备战。但云雨纷,却还没有出手。”
“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出手的,她想不牺牲部下而除掉那六位星宿,马上还要加上六位护王,”柳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呵,她一定会比我们损失更惨重的!”
“可是花主,左剑在那里,而且还有天海堂、魔教--”
“就因为左剑在,他可是好战嗜血,不受控制。另外,她的情人金正不在,金雪林不见得会听她安排。”柳净得意洋洋,笑意不减。
浅熙也附和一笑,“花主所言极是,遇到皆不受控制的帮手,未必能帮上忙,说不定只会让局面更乱。”
柳净收住了笑意,杀气毕露,她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现在你尾随佟不知去义山,忘尘必须死!”
“领命!”
当浅熙抽身离去,柳净诡异媚惑的眼神透露出浓烈的杀气,低语道,“让你灭了九玄天鼎,把我踩在脚下?呵,我怎么可能给你这个机会?铁辰风那一剑你都死不透,我定然不叫你再失望!”
言毕,柳净发出阴冷鬼魅地笑声,回荡在幽深的枯林中……
★★★★★★★
义山小筑
安顿好静龙,并为她服下煎好的药,铁辰风如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在院中练剑。静龙半躺着,注视着窗外那个认真的身影。
他手中的剑,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了。
挥洒之间,也再没有那吞噬万物的黑炎了。
他,彷若又变回了那个天王星铁辰风……
静龙却不禁蹙眉,低首之间,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右手:冥镜、幽魂消失的同时,黑炎也消失了?对铁辰风而言,失去幽魂,失去黑炎,他依然很强;但对自己呢?赤峰山那场死斗后,她就只剩冥镜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慨叹,目光不经意间却望了望渐渐在夜幕中泛着白光的盈月:月光?月下修行……我和铁辰风的时间真的剩下不多了……
蓦地,一缕紫色的光芒划过天际直窜入小筑庭院之中,令静龙一惊,铁辰风停了下来,目光如炬,一跃而起,竟接住了那道紫光。当他稳稳落地之时,手中竟多了一个紫色的瓶子,他侧了侧身,静龙感觉到他的余光正注视着这边,随即,不容她开口去问,铁辰风已经再度纵地而起,消失在庭院中。
直到小筑外头的林子里,铁辰风确定四下无人才打开了瓶子,从里头冒出一缕奇特的紫色烟雾,围成一团,接着紫烟之中出现了丁宁的脸庞,他看起来憔悴不少:铁辰风,我把羿音、欧阳红和良无命都火化了,将他们的骨灰带回了九玄天鼎安葬,也把你的事情如实向尊主禀告了。看尊主的神色,应该不久,她会派人——不,她会亲自带你回去的。我现在已经离开九玄天鼎,比你先一步成为叛徒了。
説时,丁宁懒散地笑了笑:据说魔教已正式向我们宣战,护王应尊主之命已前往洛阳了。你现在彻底清醒了吗?到底是要保护好尊主,还是和我一样,做个叛徒,想清楚。对了,还有,再见时,我一定赢过你!
丁宁最后伸手指向了铁辰风,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方才的不快与阴郁早已散尽……
紫色的烟雾在铁辰风盖紧瓶盖的那刻顿然消散了。他冷着的脸此刻竟有丝落寞流露,低垂的右手紧紧攥着紫烟瓶,直至瓶身经受不住这力道而产生了一丝丝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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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无意,你们两个各怀鬼胎,对彼此的猜疑太多,不能坦然的爱,是不会长久的。”
风影的赫然出现,并毫无顾忌的言辞令原本有丝彷徨的静龙投以冷锐的目光。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风影耸了耸肩,身形如风般来去不定。
“废话我不要听,说重点。”
静龙干脆地道,眼神不容质疑。一脸不服气的风影欲言又止,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将所有获知的事情合盘托出。静龙只是静静听着,不露声色。
“你们的目的,是连魔教也不放过?”直到风影叙述完毕,静龙才淡淡问道。
“是啊!怎么?舍不得?狠不下心?”风影沾沾自喜道,这回可算是占了上风,怎能不数落她一番?
“反正你在魔教眼里本就是个弑师之徒,已被处以极刑而死了。而且青龙也与天海堂联姻,走与石刹天背道而驰的路,这样的魔教,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呢?灭就灭了吧——”
“住口!”静龙冷冷喝道,拳头不禁紧紧握着,一字一句道,“记住!主导此事者是我,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做好你的本分即可!”
才起的胜利喜意顿时因为静龙的斥责一扫而空,风影忿忿点头,“好啊!那你倒是下指示啊!”
“洛阳的事,有洛阳的花主,有你们的同党——天海堂,我不操心,只需要将情况及时汇报即可。只不过,什么星宿、什么护王我不管,我只需要留一个活口。”
“留一个活口做什么?花主接到的命令是全灭。”
“全灭这两个字,只有我做到才有意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你的职责!”
只听一声娇气的哼声,凉风拂面而过,静龙不禁微微闭眼,当再度抬头望向冷清的月亮之时,风影早已消失在屋里头。静龙无视她负气而去,眼底一抹暗怒,不由低语:师兄,为何要向正道卑躬屈膝?为何要走一条教主哥哥最不愿意走的路?你如何对得起他对你的信任与托付?依附天海堂的你,是咎由自取!
此时此刻,铁辰风忽然而至,他缓缓步入屋中,瞄了一眼坐躺在榻上失神的静龙,淡淡道,“怎么还不睡?”
静龙缓缓转过头,望了望他,又不经意将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个紫色的瓶子,“那是什么?”
“紫烟传书。”铁辰风简练地回答道,却在对视的那瞬间,看到她分明的疑惑,像是在等待自己进一步的解释,铁辰风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我教独有的传信方式,这些紫烟瓶曾被先祖施过玄术遗留下来。”
“嗯,你们九玄天鼎的先祖便是我族的最初,拥有此等玄术不奇怪。只是,这个瓶子里传的是什么书?是要你回去吗?”。静龙目光紧紧盯着他,不容其闪烁。然铁辰风却撇开了头,背过身去,“是俊少,他将良无命他们的骨灰带回去安葬了。”
他的背影,为何看起来如此暗含悲愤?
“我去练剑,你早点歇息。”
静龙欲言又止,任由铁辰风幽幽地离开了屋里。
他内心岂会轻易淡忘?淡忘因为自己的丧失理智而断送了同伴的性命?静龙冷冷一笑,躺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孔上——那张带着自嘲笑意的脸孔上。当她漠然合上双眸的瞬间,月光汇聚一线,仿若一条银丝穿入她的眉心,那如火般的印记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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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江南城,与姜三宝过府一叙的叶不凡接连两日来一直寝食难安。
明日便是三日之限,必须给姜爷一个答复了!
想到此处,叶不凡挥手命奴婢撤掉了刚端上来的茶点,连连叹息。
——“没有我在,大哥就只会唉声叹气了?”一个银铃般少女的声音忽然在叶不凡的耳畔响起,令他拧紧的眉头顿时松缓开来了,欣喜若狂,“恒儿!”
“嗯,不是我,是谁呀?”恒儿,眉清目秀,一身劲装,腰间挂着一刀一剑,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个肌白肤女敕的年轻男子。她甩了甩高高束起的辫子,笑嘻嘻的跳到了叶不凡的面前。
——“我就在想谁把外面弄得乱成一团,原来是恒丫头回来了!”马振五边笑边囔囔着走了进来。
恒儿朝他瞪了一眼,“振五哥,是你对下属太过宽容了,纪律若不严明,那才会乱作一团!我身为镖局的监管者,才走了多少天,这上下就毫无纪律可言了,我……”
“好了好了,恒丫头,你现在不回来了吗?继续贯彻你的规矩条律不就行了?对了,这趟镖,顺利吗?”。马振五殷勤地为风尘仆仆的恒儿递上了茶水。
恒儿喝了一大口,爽朗地道,“挺顺利的,一路上看到我们镖局旗帜的人都自觉让路了。”
“噢,那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叶不凡不禁疑问道,“若是如你所言,畅通无阻的话,半个月前就该回来了才对呀?
恒儿淡然一笑,放下了茶杯,“大哥,这不是恒儿第一次走镖吗?镖物呢,恒儿的确在半个月前就已经送到了,但恒儿为了解江南通往皇城的各处要道、捷径,水路的、旱路的;能走的、不能走的;有寨的、没寨的,等等诸如此类……故而多作了逗留。”
“有结果吗?”。
恒儿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绸布,“恒儿将其绘制成了一张地图。”
马振五当下接了过来看了看,又送到了叶不凡面前,叶不凡接过粗略的看了看,投以欣赏的目光,“做得好!”
“恒儿,以你这样的做法,如法炮制,不久之后,我们定能将天下各道各路都绘制出来,那将是无价之宝啊!”马振五说时掩不住兴奋。
“恒儿也正有此意,大哥以为呢?”恒儿望向了叶不凡,叶不凡微微颔首道,“可以一试。”
“大哥--”恒儿目光一闪,神情肃然,“恒儿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天海堂的迎亲队伍,难道说‘财通神’女儿真的要嫁入龙海山庄了?”
叶不凡目光一紧,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抉择又再次纠结起来——这趟镖,他是接还是不接?
看出了叶不凡表情凝重,恒儿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马振五,警觉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马振五望了一眼不语的叶不凡,于是如实地道,“两日前姜府来帖,邀大哥过府一叙,目的是以姜嫄为镖物,护送其离开。”
“答应了吗?”。
“大哥说了要三思而定,明日便是期限所至。”
恒儿看着忧虑的叶不凡,问道,“那大哥是接,还是不接呢?”见叶不凡不语,恒儿继续道,“以恒儿之见,这趟镖,绝对要置身事外才好。”
“何出此言?姜三宝虽非武林中人,却是不能小觑之人,不是吗?”。
“大哥说得不错,但大哥有没有想过,倘若失镖呢?既得罪了天海堂,又得罪了姜三宝,不是更加令自己陷入两难之境地吗?”。
叶不凡哑然,因为至今从未有过失镖之例,所以自然从未考虑过会发生此类的结果。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面对天下第一派,天下第一镖局还能顺利完成任务吗?
--“接!”
“大哥,你说什么?”恒儿大惊道。
马振五也因此失色,“大哥,恒儿所言不无道理,大哥怎么竟然决定--”
“必须得接!”叶不凡突然之间判若两人,他的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让原本惊慌失措的恒儿,却因这个眼神镇定了下来。
“恒儿,你即刻随我赴姜府去。”叶不凡起身冷言。
“可--”
“我已决定了。”面对恒儿最后一丝犹疑,叶不凡投以笃定的神情。
恒儿无奈一笑,“既然大哥下了决定,那走吧。”
--“大哥!”马振五担忧地喊住了叶不凡,叶不凡回以一笑,“让兄弟们都做好准备吧!”
“是!”尽管有所顾忌,但见总镖头如此决绝,马振五只有应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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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
当叶不凡与恒儿赶到姜府府邸之时,见文管事早已久候在门口。不容叶不凡惊愕,文管事含笑将其引领进入了金廊道。不知道折转了多少回,终于看到了出口。恒儿大大吐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哇,终于到头了!若是自己回去的话,说不定到死也走不出这个长廊的!”
文管事斯文一笑,“姑娘放心,这里可不是任谁来去的,您既是客,小人自然会伴随左右,保您周全的。”
恒儿耸了耸肩膀,若无其事的冲文管事笑了笑。
随后叶不凡与恒儿便被引领到了一处金灿灿的院落中,但是吸引到叶不凡视线的并非那金光闪闪的院落,而是院落后方一座摩天黑塔——竟然从未发觉过姜府之内有这么一座耸入云端的高塔,塔身一片漆黑,透露着难以形容的诡异。
直到随文管事踏进了内庭,迎面而来姜三宝爽朗的笑声,才让叶不凡稍稍回过了神来。
“哈哈哈,老夫就知道叶总镖头必定会接下这趟镖,莫说江湖上他人皆惧于天海堂的威严之下,叶总镖头却是个不惧艰险的人。”
叶不凡淡淡一笑,目光稍稍瞄向了身旁的恒儿,恒儿领会其意,于是道,“姜爷,您也承认了这趟镖非同寻常,不知道姜爷所出的酬金是否合乎诚意呢?”
姜三宝略显尴尬,他干笑了一声,目光带着疑虑投向了叶不凡,“叶总镖头,那日是老夫没说清楚吗?价格不是随叶总镖头开吗?”。
叶不凡有礼一笑,却不语。此时此刻,文管事已将茶水悄然搁到了在座的人身边。
“姜爷所托镖物并非稀世珍宝,而是令嫒,乃无价之宝,既是无价之宝,这相对而言的酬金如何可用白银黄金来衡量?姜爷,您说是吗?”。
恒儿的一席话令姜三宝脸色微沉,“那叶总镖头想得到什么样的酬金呢?”
叶不凡浅呷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道,“姜爷,清楚叶某是什么人吗?”。
姜三宝略微皱眉,冷哼了一声,“叶总镖头此话何意?”
“姓氏为叶者,姜爷还不清楚叶某的身份吗?”。
姜三宝恍然一怔,“你是说……你是……”
“正是。”叶不凡颔首一笑,“姜爷富可敌国,若愿作为我叶之族的后盾,那我叶之族推翻凌之族从而复国,指日可待。”
“哈哈哈,”姜三宝不禁冷笑,“可叶总镖头还不知道,老夫要送小女去的地方是皇城赵王府。赵忠诚与老夫相交甚密,你如此唐突的要求,不怕反倒是惹来杀身之祸?”
叶不凡不屑一笑,颇有深意地道,“姜爷不是之前说的明了,叶某是个不惧艰险的人。”
“叶之族若得到老夫的支持,征服天下可谓事半功倍。叶不凡啊叶不凡,老夫从来不做赔本生意,可这回却是……”姜三宝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言为定,倘若你能顺利完成这趟镖,老夫会鼎力协助你们的!”
“一言为定!”叶不凡与姜三宝皆仰天而笑,看着他们如此畅快的神情,在旁的恒儿反而面露忧悒之色:倘若失镖……倘若失镖……这局面又该如何收拾呢?
“姜爷,天海堂的迎亲队伍在即,不知何时动身?”恒儿不禁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小女随时可以出发。”
叶不凡与恒儿交换了一个眼神,恒儿道,“事不宜迟,请令嫒即作准备吧!”
“好,老夫这就差人去通知小女,不过不知你们是否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恒儿自信的点了点头,“姜爷放心,一切就绪。”
“那就好,不过--”姜三宝目光投向了叶不凡,“叶总镖头还记得翔台上胜出的那个云斩吧?”
“记得。”
“他会作为小女的贴身侍卫随你等一同离开。”
虽然对于云斩这个人,叶不凡总有种极度不安的感觉,但是这毕竟是姜爷的决定,于是只有淡然一笑,“无妨。”
……
生意谈成,叶不凡不做逗留,决定先行回镖局将一切打点之后直接来姜府接姜嫄上路。于是乎,叶不凡匆匆作别,与恒儿离开了姜府。
“大哥果然还是放不下。”恒儿目光笔直,声音冷淡。
叶不凡付之一笑,“对一个落寞皇族的王子而言,复国的良机就在眼前,任谁不动心?”
叶之族被取而代之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企图颠覆一个皇朝绝非光凭着财力雄厚的“财通神”作为后盾就可以如愿。但此刻的恒儿在叶不凡的眼里看到了未曾有过的光芒,或许这才是深藏于叶不凡心底真正想做的事情,也是一个王子所避免不了的命运!
“既然如此,这趟镖恒儿也要参加!”
“不行!这一路上凶多吉少,你和振五都给我留守,万一这趟镖我有个闪失,你们也能将镖局经营下去。”
“大哥,”恒儿不禁止住了脚步,投以坚定的眼神,“你有你的决定,恒儿也有恒儿的。恒儿一定要与大哥同生共死!没有人可以阻挡的了!”
“恒儿--”
“今晚出发,恒儿知道有一条捷径,以水路通往庙香村,可以避开天海堂的迎亲队。”不顾叶不凡错愕又担忧的神情,恒儿嫣然一笑,快步而去。
欲追却又不禁停下来了脚步,叶不凡面露一丝宽慰的笑容,但不经意间又回身望了望已经离得很远的姜府。如此望去,竟然看不到那一座摩天黑塔,哪怕是一片黑色的阴影都看不到……姜府,到底是机关师通燃所筑造,仿若是一座与世隔绝,不容外人所窥视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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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管事的将即日启程的消息通传到姜嫄处时,晓南、晓东当下开始忙乎,为小姐准备行装,而姜嫄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平静地在书写……
--“不愿意嫁就当面拒绝他,逃有用吗?”。云斩悠然地靠在书桌前,说得云淡风轻。
姜嫄稍稍停了下来,她抬首望向他,目光清澈冰冷。
“你的沉默算是无言的抗议还是应允?”云斩嘲弄一笑,俯身凑近了她的脸,目光却放低于书桌上的纸——挥墨至今,却依然是一张白纸……
云斩不奇反笑,“你就这么怕别人看穿你的心思?”
姜嫄盯着他,“那你看穿了吗?”。
云斩蹙眉,一副若有所思之态,“莫不是之前读过你书写的那首诗,我还未必看得出来……”
姜嫄目光一闪,“那不过只是一首行猎诗。”
“不错,可你当时的反应却出卖了你。”云斩似笑非笑的眼眸里涌动着莫测的光,他忽而直起了身子,感慨道,“一个极力掩饰自己情感的女人,却因为别人读了一首诗而怒不可遏……到底是这首诗有问题还是写这首诗的人有问题呢?”
“住口!”姜嫄目光一紧,低喝道。但就在与云斩对视的瞬间,云斩欲言又止了——此刻的他,原本可以沾沾自喜,再次嘲弄这个女人,但姜嫄孤傲的眼底却流露出了一抹恳求的神情,令人不得不由生怜悯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姜嫄的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站了起来,绕开书桌,与云斩面对面而立。望着这张俊秀,眼里不带一点杂质的脸庞,姜嫄肃然,“你是谁?”
“云斩。”
姜嫄思索了下,目光清澈到仿若能穿透一切杂质,“不是问你姓名,是让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的身份?”云斩指了指自己,笑得茫然不知。
“很多吗?”。
“……”云斩不禁朗朗笑道,“不多,只此而已,小姐在顾忌什么?”
你们的生死,与我无关--姜嫄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毕竟对方是天海堂,攸关性命……可是--
“想活命,现在就离开。”姜嫄还是报以一念之仁,云斩气定神闲地一笑,“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如此饱含深情的话,他却是轻而易举的道出,甚至更象一句咒语。望着这张一贯张扬着笑容的俊脸,姜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做什么……
她怔了怔,不由自主侧过身去,“随你。”
说出这两个字时,姜嫄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云斩的话触及到了她心灵某个柔软的地方……
云斩看着她的背影,只是淡淡一笑,旋而离开了屋子,直径到了金萝轩的门口,却见不远处王二正朝着自己挥手,云斩立马展现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朝王二那走去。
两人一碰面,王二便开始上下左右给他瞧了个遍,不时流露出担忧之色,“云兄弟,你在里头没被折腾吧?”
云斩一把抓住了王二的手臂,大笑,“王大哥,这谁折腾谁,还不准呢!”
王二模着脑袋哈哈一笑,“不管了,你随我往姜爷那走一趟,他要见你。”不由分说,王二已经一把揽住了云斩的肩膀,朝金廊道的入口而去。
又是折转了不知多少回,终于到了一处出口,云斩猛地伸了个大大懒腰,仰天吸气之时却被投入眼帘的又一座漆黑的高塔所动容,令他僵了僵,目光转向了身旁的王二,“这不会又回到葬心塔了吧?”
此刻的黑塔又是赫然出现在一座金碧辉煌的院落后方,让人不仅有错觉,仿佛又回到了金萝轩。
王二拍了拍失神的云斩,“云兄弟,那不是葬心塔,是葬魂塔。”
“葬魂塔?”云斩不可思议道,“一模一样?”
“嗯,”王二指了指塔的右后方,“喏,那便是姜爷的住所。”
云斩定眼一看,与金萝轩一样的金光闪闪,院落的门匾上还有三个金漆大字——黄金屋。
“如此奢华的调调才配得上姜爷、姜小姐,但——”云斩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面前的黑塔上,“为何偏偏总看到这格格不入的黑塔?若是黄金制成的塔,倒也说得过去啊!”
“呵呵,云兄弟,我就送到这里了,你也别多想了,姜爷等着你呢。”
云斩点头应诺,走了两步,却不由回身笑道,“王大哥,这回不会又是有什么箭林阵仗恭候着我吧?”
“不会,不会!快去吧!”王二挥着手催促着。
“那好,我去了。”云斩直径朝黄金屋走了进去。
黄金屋
从踏进院门的那刻起,黄金制成的碎石小道直通向内庭。左右院内的树木,竟然也是黄金制成的。仿若是一脚踏进了金光璀璨的世界里,令云斩好不晕眩。
“这里。”直到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令他浑然一怔,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源处——姜爷,一身金丝大袍驾身,伫立在金制的小桥之上,木然望着桥下的“金”鱼戏水……
果真是天下第一财通神!比皇帝更像皇帝!
“姜爷——”云斩淡淡道,目光停留在这片黄金做成的小桥流水间——简直是巧夺天工。
姜爷缓缓回过身来,“你该知道今晚你便要随小姐启程了。”
云斩点头默然。
“你可清楚自己的职责?”
“保护小姐周全,顺利抵达赵王府。”
姜爷微微颔首,“这是其一。”他缓步从桥上走下来,与云斩面对面而立,神色凝重,“若在途中,小姐借机逃月兑呢?”
云斩微微一怔,盯着姜爷,却没有续话。
“若她要逃,不愿走老夫安排的路,那你当如何?”
“我?”云斩犹疑了下,付诸一笑,“我不过是一介武人,我还是只负责小姐的安全。至于她到底走姜爷要她走的路,还是走她自己想走的路,与我无关。”
原本神色凝重的姜爷,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好个‘与我无关’啊!——云斩啊,若小姐执意不去,你便将她献给天海堂的金正!这是其二!你的职责之一!”
献给金正?!
姜爷不正是因为不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金正才设法向天下第一镖局托镖,将其护送往皇城赵王府中?
莫非事情并非如此?!
云斩被姜爷突如其来的命令所震慑到,一时之间理不清头绪。
“与你无关的事情,多想无益。”姜爷淡淡地道,提醒了云斩的失态,他当即僵硬地笑了笑,“姜爷所言极是,云斩谨遵。”
见其俯首领命,姜爷错身而立,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慨叹了一声,“你快去准备吧!”
云斩应诺,抽身而去。
直到了院门口,云斩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姜爷的背影,再璀璨夺目也遮掩不住岁月的沧桑——那个苍老的背影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云兄弟,出来啦?!”王二的声音不知何时在他的背后响起,令云斩一怔,急忙转过身来,却与探过脑袋来的王二撞个正着。
“哎呀!王大哥,你这是干嘛!”云斩模着撞疼的额头大叫起来。
“我不是在等你?!”王二也模着脑袋,一脸抱怨,嘟囔着,“功夫那么好,竟然我到你身边都没察觉,你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我"云斩欲言又止,目光突然又回首放远于那座耸入云霄的黑塔,"王大哥,这姜府到底有多少这样稀奇古怪的黑塔啊!"
王二掰了掰手指,若有所思,"额六座吧!怎么了?"
"六座?葬心,葬魂,不会还有什么葬手,葬脚吧?"
"差不多吧!"
"啊!还真有啊!"
见云斩不禁失声惊道,王二呵呵笑着朝自个儿的脖颈横了横,"喏,葬首塔,"又握了握拳,咯咯作响,"葬骨塔,还有葬血塔和葬神塔。"
"葬心,葬魂,葬首,葬骨,葬血,葬神怎么弄得像个乱葬岗一样?看不出姜爷好这些啊!"
见云斩口无遮拦,王二一把将其拉离了一段距离,环顾了下四周,见无他人,悄然低语道,"云兄弟,这六座葬塔可是姜府最为隐秘之一,是我嘴快,可你得守口如瓶呀"说到此处,王二的声音压得更低,"那日葬心塔的箭雨,你可是亲自领受的!一波箭雨,雷霆之势,一齐百发,然你足可抵挡,但——金光慑天,三千一瞬,你又能挡得住吗?"
金光慑天,三千一瞬?
这是何等的阵势?
区区一座葬塔,竟然让一贯谈笑风生的云斩背脊不由生起一股凉意,不寒而栗。
“云兄弟,别庸人自扰了,赶紧随我回去收拾收拾吧!没几个时辰,我们得离开了!”
“我们?”云斩缓缓收回目光,疑惑地看了看王二,恍然,“王大哥也要一同去?”
“哎呀,姜府虽然少了我这个百武长,武人们不知道会不会多生事端,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让武管事去操心吧!我还是陪云兄弟走一趟,顺便出去见识见识。这个皇城啊,我还真没去过……”
看着王二自顾自的感慨,云斩忍俊不禁,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朝金廊道的入口走去,“王大哥,赶紧走吧!”
“这不是在走嘛!云兄弟,你去过皇城吗?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可比得上江南城繁荣?”
“依我看来,皇城没有江南繁荣,皇宫也比不上姜府奢华。”云斩的话令王二立马垮下了脸来,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云斩当即又道,“额……不过呢,皇城毕竟是皇族之地,还是值得一去的。皇廷御酒——白穆泉,老百姓可是只有在皇城的岚杏酒楼能够一品佳酿的。”
说到这酒,云斩已经听到王二咽口水的声音了,他笑着拍来拍自己的胸脯道,“王大哥,放心吧,到了皇城,小弟一定请你喝个痛快!”
“哈哈,好!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