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镜幽魂 第五回 伏仙阵;记忆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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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之内已经整装待发,整个江南城,也因为金正强行迎娶姜嫄这件事而渐渐失去了平静。

而此刻的皇城,义山小筑之内,因为那一封紫烟传书,铁辰风与静龙两人之间显得更加沉默。

静龙早早便躺在了榻上,默默注视着庭院里那个舞动的身影。此刻的铁辰风,看起来有丝焦躁。

忽地,静龙感觉到一股极强的杀气朝自己袭来,与此同时,她也看到铁辰风挥舞的剑停顿了下来,显然他也注意到了这股来者不善的汹汹杀气!静龙嘴角微微一扬,并未采取任何防范,却只是静静闭上了双眸,故作熟睡。

来势汹汹的一道青色焰芒朝静龙迎面而至,同一瞬间,从窗外一把利剑飞射而来直击向那青芒。

当青芒瞬然逝去的刹那,一条人影侧身而定,剑从其身旁划过,“噹”得一声直直扎进了对面的墙壁里。

那人一身青色衣裳,身形曼妙,脸上蒙着薄薄一层的轻纱,却遮不住她非凡的气质。她侧目看了看射向自己的剑刃一半皆牢牢扎入石壁中,再定眼望向躺在榻上之人,却还未看清其面貌,只见铁辰风骤然而至,挡在了她面前。

青衣女子威严的眸子泛着冷光,尔后那扬起的手,指向了铁辰风,“铁辰风,你想叛教吗?!”

铁辰风一步也不退让,冷冷道,“不要伤害她!”

这五个字形同一柄利刃刺进了薛蓉的心坎里,她眼里透着愤怒与杀意,掌风再起,又化作青色火焰,甚至力道比方才更为凶猛。而铁辰风更没有避让的意思,以身躯硬生生的挡住这道掌势。一刹那,他弯了弯背脊,鲜血从口中溢出,然依旧屹立,不为所动。

薛蓉大惊,当即收住了掌势,同时杀意更为分明,欲抽出随身的佩剑,却不料铁辰风已一把抓起她的手,朝外面而去。

确定两人的气息渐渐消失,静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确信方才那位对自己充满杀意的女人,应该就是九玄天鼎的尊主。然而铁辰风与这位尊主之间似乎并不单纯只是从属关系……

望着窗外空荡荡的庭院,静龙不禁蹙眉,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

“放肆!”

直到了枫林晚,薛蓉按耐不住甩开了铁辰风的手,同时铁辰风退开了一步,“尊主,得罪了。可你,不该来这里。”

“不该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尊主吗?”。薛蓉的眼里迸出杀意,“若不是本尊亲自走这一趟,绝对不会相信堂堂十二星宿之首,本尊一手教出来的天王星,竟然会因迷恋女人而轻易触犯教规!”

铁辰风突然屈身一礼,“尊主——”

那姿态,令甚怒的薛蓉缓了缓情绪,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铁辰风缓缓抬起了头,目光笔直的落在薛蓉的脸上,“请容我离开九玄天鼎!”

“你说什么!?”薛蓉瞪大了眸子,脸色煞白,“你,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你敢!”

铁辰风漠然不语,眼里却闪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薛蓉当即抽剑出鞘,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丢弃性命吗?”。

“是。”

“你疯了!你忘了出谷的任务!忘了你惨死的同伴!也完全忘了本尊对你的期许!丁宁已叛逃,你也要如此!”

面对激动不已的薛蓉,铁辰风没有半句安慰,冰冷如常,“在这之前,我会灭了动天会。”

薛蓉冷嘲一笑,“你会?四位星宿都死于动天会之手,而今凭你一人之力,你能吗?呆在这种地方照顾一个受伤的女人,你就是这样灭动天会的?!”

“总而言之,我会双手奉上动天会会主的人头便是!”铁辰风的双目僵冷如霜。薛蓉甚至感觉到这一如既往的神情,今日看来却分外伤人,她惨然一笑,“那她呢?那个令你神魂颠倒的女人呢!你的离开形同叛教,这意味着什么!你不懂吗?!你不让我给她个痛快!莫非你要亲眼目睹她被逼服下催老丹,然后一生被囚禁在永无天日的神泉之底?!”

见铁辰风不语,薛蓉气得几乎一口气无法续上来,她紧了紧手中的剑,真想一剑斩下去,斩断这个被迷惑心智到无畏生死的男人的性命!可剑在手中,却始终无法挥下,一抹酸痛无奈映在眼里,接着她发出了一阵笑声,笑得冷酷无情,“你认为本尊不舍得杀你?!你错了!本尊此行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那女人如何死在面前而不能施救!”

薛蓉旋即欲往山上小筑而去,却被铁辰风拦住了去路。

“你拦得住吗?”。

“以命一搏,勉强拦得住!”铁辰风冷冷道,却令薛蓉僵停住了。

“尊主应该了然于胸,星阵中的双星阵最少也必须由两人方能启动。但——唯有我可以一人之力启动一个星阵。”

“那是要以你五十年寿命作为代价的精气血为媒!你等于是自取灭亡!”薛蓉的声音略微带着一丝颤抖,她不敢置信一向冷静至极的铁辰风此刻如此的疯狂!

铁辰风没有回应她,只是拦在前方,一动未动。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一队人马形色匆匆的正在穿过枫林晚,看去向是往义山小筑的方向。但隔得太远,无法辨认对方的身份。

铁辰风挪了挪身子,欲前往一探,薛蓉的长剑不偏不移地横在了他面前,“你这么担心她?”

“尊主!”铁辰风眼里不禁流露出担忧之色,他此刻的紧张令薛蓉更不愿放他前去,“你若启动星阵,过得了我这关,却未必能救她。何况不见得她会危险。你不妨一试!”

顿然,两人又陷入了僵持当中。

★★★★★★★

同时在小筑内,风影不知何时已经随风而至,依靠在窗棂前随着静龙的视线望向了空空庭院,“男人被抢了,就去追回来呀?”

静龙冷冷瞟了她一眼,“倘若这么容易就被抢,追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也是喔。”风影颇为赞同的点着头,“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转达了。接下来呢?”

“我不会让九玄天鼎灭了魔教的。”

风影一阵笑声,人已经站在静龙面前,一脸坏笑,“你果然还放不下魔教!可如此意气用事,怎么灭九玄天鼎呢?”

不顾风影的嘲讽,静龙缓缓起身,与其面对面而立,“我要动天会、天海堂的人都配合那位教主夫人金雪林,结合正邪两道势力来灭九玄天鼎!”

风影一怔,摇着脑袋笃定地道,“不行,金雪林不能信任。”

“既然她已经是青龙的妻子,就表示青龙信任她!而我只知道这是一个灭九玄天鼎的好时机!”

言毕,静龙侧身朝客厅走去,为自己倒了杯水。

“好!就依你所言,可是单单只凭金雪林是金正的姐姐,不足以让整个正道站在魔教这边!”

静龙慢条斯理的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又晃了晃手中的水壶,冲着风影一笑,“你口渴吗?”。

“我不渴!我在问你呢!你如何让那些名门正派也来管魔教的私人恩怨?”风影不耐烦地上前夺过了静龙手中的水壶,却看到静龙淡淡笑容下一抹似有似无的疼痛神情。

“风影,穆文跃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整天喝得烂醉的!我说干嘛留着这个废物啊!”

“他可是这次灭九玄天鼎的大契机呢!”不容风影发出一片疑问,静龙又问道,“那风易飘人呢?”

“他?他应该快到皇城了吧!”

“喔?来得正好,说服穆文跃之前,必先要说服的人是他。尽快了解他的动向,我是该见上他一面了。”

“好!找他还不容易!”风影乖乖应诺却又忍不住道,“可是穆文跃为什么是灭九玄天鼎的大契机啊!”

静龙瞅了她一眼,将水壶夺了过来,“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风影欲发作,目光一紧之间忽感不妙,身形瞬间化风而去,一个回旋又赫然出现在静龙面前,静龙才又倒好的水在嘴边,还未来得及喝下。

“佟不知带人包围了这里。”

“喔?”静龙想了想,淡笑道,“他啊?”

“嗯,天师佟不晓的胞弟,不过没什么本事,只会卑躬屈膝。”

“我看倒不是。”静龙忆起这位假天师所施展的阴阳鱼无极阵可是不能再真的了。能够将冥镜、幽魂两把当世神剑的威力,顷刻之间化整为零,应该说他是深藏不露才对。

“不管了,我去打发了他!”风影欲走却被回过神来的静龙抓住了手臂。

“你去办我交代的事。这里不用你插手。”

“为什么啊?”

“因为你得听我的!”静龙目光一冷,风影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甩开了她的手,“不管就不管,我看佟老头在外面忙着布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你啊,到时候别中招了才懊悔我没救你!”

言毕,风影手中钢鞭飞舞起来,“风禅!风入三昧,外禅内定,虚空法界,独我穿行!”随着一阵风起,风影融入风般的光圈,消失在内厅之中。

静龙此刻神情肃然,朝庭院中走去。迎面而来的是佟不知为首的一行人,双方在庭院中央停下了脚步,佟不知的部下分成两边将静龙团团包围其中。静龙却显得镇定自若,目光稳稳投向了佟不知,“我们又见面了,佟前辈。”

佟不知苍老有劲的笑道,人围绕着静龙自然而然的走动起来,“恭喜姑娘大难不死。”

“你是专程来恭喜的吗?”。

“实不相瞒,老朽是奉命而来,取姑娘性命的。”

见佟不知仍旧一脸笑迎,静龙倒也镇定从容,“佟前辈倒是坦白,可有把握吗?”。

“哈哈哈,姑娘,老朽不打没把握的仗。你若怪,就怪自己锋芒太露,得罪了花主。”

“柳净?”

佟不知默然,停下了脚步,人已回到了原点,笑意渐深,笑中隐含轻蔑之意,静龙当即目光一冷,意识到了什么,然才上前一步,欲先牵制住他,却不料周围的敌人还未动手,自己胸口那穿心一剑骤然剧痛起来,鲜血随之迅速染红了她的胸口与背部的衣裳,滴落在地上……

静龙痛得一阵晕眩,失重地跌倒在地。紧接着,佟不知的笑声更为响亮起来。

“为什么?”静龙捂着胸口,这种疼痛,是铁辰风刺自己那剑的瞬间才有的!是在九幽之下被九幽之火焚烧才有的!可此时此刻,竟然如此清晰,如此汹涌而来!

“因为这个。”佟不知指了指脚下,借着拨开云雾的冷月之光,静龙看得清澈,自己被置身在一个画满咒符的圆圈之中,这些咒符泛着银色的光,如丝线一般在地上蔓延开来,甚至是缠绕到自己的手脚之上。

“这是什么?”静龙用力拉扯却怎么也扯不掉这些越缠越紧的银丝,反而因为自己的用力的拉扯,令伤口上的鲜血不断加速的溢出……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扯不断的。”

左右包围的人皆拔剑而对,欲乘此取下静龙的项上人头,然佟不知却扬手制止了。

“主子,现在不杀她,更待何时?花主可是铁定要她命的!”

佟不知付之一笑,左右而望,“就让她这么呆着吧,失血过多,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死的。”

“可是——”

“她本该就在清韵山庄的那天死了,就让她死于那天吧。老朽,可不想取下她的人头,讨好了花主,却得罪了会主。”

静龙勉强发出了一声冷笑,瞟了佟不知一眼,“你还看得倒算透彻!”

“姑娘此刻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手脚冰冷,视线越来越模糊了?”佟不知凑近静龙,平静地看着她原本急促的呼吸渐渐转为微弱起来,那满地的鲜血映在他的眼里,竟也映出了他一抹仇恨的笑意!

“我看你不是怕得罪了会主,而只是想消遣我,看看九阴幽冥血族的人流多少血才会死亡。”静龙吃力的说着,人已经渐渐完全躺倒在地。

“哈哈哈,姑娘果然是老朽的知己,”随着这一句话出,佟不知笑意殆尽,挥了挥手吩咐道,“你等都下山候命,老朽等她死透了,自会过来!”

佟不知的下属应命之后,陆续退离了小筑。

当人散尽,佟不知目光再次回到静龙身上,她已在血泊中微微抽搐,眼神涣散,“果然是血族之人,流这么多血,还续着一口气在。你是在等你的情郎来救你吗?”。

“……”静龙微唇颤动,却只字未能出口,喉咙干涸而无力。

“别妄想了,姑娘。老朽在上山的途中便看到他了,想必他也看到老朽带了人上来,但他未阻止也未跟来,看来是与另一名女子相谈甚欢,顾不得姑娘你了。”

铁辰风竟然眼睁睁看着动天会的人上山来却如若无睹?

静龙朦胧的眼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冰霜,不再无谓的挣扎,静静合上了双眸……

——“这才对!这伏仙阵乃是佟不晓所创秘术,专门用来制衡九阴幽冥血族的。所有的玄术、异能在此阵中,皆变得一无是处。可惜啊,他生前一直暗中帮助你们,从没有施展过这秘术,如今,老朽就要用此伏仙阵,诛杀你们九阴幽冥血族!让他死不安宁!而你,就是第一个祭阵之人!”

话音刚落,佟不知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咋看之前是一把普通的银质匕首,但佟不知举起了银匕首,颇为欣赏的反复打量着匕刃,借着明亮的月光,照射在匕首之上,泛出银白色梵文咒符的光芒。

当佟不知的目光下移,匕首的刃锋也随之朝着静龙刺了下去!

血,染湿了匕首!

血,映在佟不知的眼里,是错愕!

那不是静龙的血!而是突然而至,拦截在半空中,那匕首割破掌心流淌出来的血!

佟不知抬起眼望去,那是一团黑色的浓雾,在面前若有似无。若非那方才挡住匕首流出了鲜血,佟不知不会相信眼前的是人,而非魂魄!

接着,佟不知突然捧着握紧银匕首的手,痛得嚎叫起来!他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已是皮开肉绽、焦灼不堪的手掌,眼里全是惊恐——银匕首,竟被燃烧殆尽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当佟不知急忙施穴缓解自己的疼痛感,目光再次审视起眼前这位神秘人:置身于伏仙阵之中,玄术是起不了作用的!可他是如何在不知不觉间毁去了被老朽施满伏仙咒的白银之匕?又用什么在瞬间伤了老朽?

“令她起死回生的人,莫非便是你?”佟不知警惕地盯着他。

“你走吧!”

“你放我走?”佟不知愕然问道,身子却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垂下的另一只手在反掌之间,数条银色的丝线随着清风飘出了他的指间,飘向了伏仙阵中。

当肉眼无法一时识破的银丝落阵的一瞬间,那团黑雾忽然张开一臂,一震一扬,银丝瞬间化作了细末,被吹散在又一阵清风之中。

不容佟不知看得怔在原地,那冰冷的声音猛然在其耳畔响起,但那团黑雾般的身影却始终未动寸步,“通天诀,你还想不想要了?”

佟不知再次一怔,一脸张口结舌,惊异之态,对方又继续道,“你碍于柳净,畏首畏尾的寻了那么多年,始终无果。凭你,这辈子休想找到它!投效眼下这个女人,我能够让你如愿以偿!”

“你当真知道通天诀的下落?”

“你去过半仙居,得到了通天诀就在义山的线索。但你有把握翻遍整座义山,就能找到通天诀吗?”。

义山,大义门两百多年的栖息之地,到底蕴藏了多少秘密,不得而知。通天诀,乃是佟不晓毕生心血,他岂会让人轻易找到?

“好!老朽就信你一次!”佟不知眼神平静了下来,幽深如潭水。他佟不知转身欲走,却又不死心地回首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已经了然于胸了吗?”。

佟不知豁然大笑,眼里的猜疑变得更为肯定。当其转身而去,却被喝住了,“且慢!有一点你需要谨记!”

“什么?”

“伏仙阵并非是用来对付九阴幽冥血族。”

“噢?那是用来对付谁的?”

“答案就在你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见佟不知犹疑了下,他的声音更为冷硬,“乘我未改变主意,你即刻离开,需要你时,自会找你!”

“告辞!”佟不知拱手作揖,含笑甩袖而去。

当小筑庭院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二人,黑雾渐渐散去,那一身黑色斗篷,在夜风中张扬而起,御天俯首望了望早已失去知觉、濒临死亡的静龙,没有施以援救,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举步走出了伏仙阵中……

★★★★★★★★

“没有了冥镜,你就形同废物!”

一道阴冷犀利的声音响起,仿若是一缕薄冰令自己浑然一怔,静龙像是从沉睡中被惊醒,猛地睁开了双眼,投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那唯独张狂的火焰——果然,她又回到了九幽之下!

“九幽之火?!”静龙冷冷喝道,九幽之火倏然化作人形,伫立在静龙面前,熊熊火焰令她一时之间睁不开眼。

“区区一个破阵就又让你丢了小命!真是太高看你了!”

“那也不见得,这伏仙阵能制衡所有玄术、异能,冥镜为你九幽所出,在此阵中也不过是虚设罢了。”

“哼!自称朋友,却暗自弄了个破阵,心底里还不是在惧怕、忌惮我们!”

“朋友?你的吗?”。面对九幽之火骤然巨怒的形态,静龙却亮了眼睛,等待他的回复。

“他岂有资格与我称朋道友?他不配!”随着九幽之火怒气冲天的一声低喝,火光瞬间在静龙面前消逝,令其一瞬之间堕入了黑暗之中。

“且慢!”静龙急忙追上前一步叫道,九幽之火应声而燃起,火如张开的手臂,将静龙包围在一个火圈当中。

“我的另一个条件呢?你何时兑现?”

“什么?”

“我不惜受更长的焚烧之痛,只为让你满足我另一个条件,你忘了?”静龙淡淡的陈述着,却令九幽之火燃烧得更为猛烈,“你要我再救你一次?”

静龙从容一笑,摇了摇头,“困死我的是伏仙阵,你救不了。”

这次,九幽之火并没有再狂笑着大放厥词,静龙嫣然一笑,“你在好奇?”

“哼,这有什么好奇的!你想要回冥镜!”

“不是!”静龙干脆地否定,令九幽之火倒是一怔,不再妄言。静龙朝周围望了望,除了漫无边际的火海,还是火海。

“我要你放了池渃!”静龙目光停留在眼前的火焰上,斩钉截铁地道。

她的坚决引来九幽之火的嘲笑,“等焚炼她千年之后吧!”

“这是条件!你想反悔!?”静龙眼底泛起一抹怒意。

九幽之火化成一片火海散在四周,声音重重叠叠,一波一波而来,“你身为九阴幽冥血族的天阳之主,竟然要宽恕这个凡血之人!冥镜是血族王者之剑,当前与你定下契约,让你驾驭冥镜,已是给你天大的恩赐!你不知感激,如今受被我焚烧之苦,只为救赎这个玷污冥镜的孤魂?!”

“她是我师父!我只知道,是她将冥镜交给了我!当初她之所以得到冥镜,也应该是经得教主哥哥的同意!”

“哈哈哈哈!师父?!你真是自贬身价!”

“随你怎么说,你到底放不放,一句话!”静龙冷硬决绝,完全无视九幽之火的嘲弄。九幽之火冷哼了一声,突然在静龙面前一片火海被两字排开,只见深处幽暗之地,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唏嘘。

静龙沿着这条幽暗之道走去,走着走着,她渐渐发现周围异常的安静,九幽之火仿若消失了一般。而面前深处那女人的抽噎声却越来越清晰。

——“师父?”静龙轻轻地低唤了一声,接着那抽噎声停止了,静龙忍不住再道,“师父,我是忘尘啊!”

“忘尘?”女人的声音有丝激动,接着一团微弱的白色光影赫然出现在静龙的面前,尽管不见人形,但那轮廓静龙如何认不出来,静龙欲伸手抱住池渃,却发现那微弱的白光,好似雾,似光,是触及不到的。

“静龙,你怎么也来九幽之下了?莫非你被血令组织——”

听着池渃的声音越来越急促,静龙当即打断了她,“没有,我没事。”

“喔,那就好……可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走吧!”

“师父,九幽之火已经不会再折磨你了,你可以安息了。”静龙望着那团白光,伸出了双手,“师父,这是徒弟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静龙依稀可以看见池渃颤抖的身影,“师父,真的。九幽之火,答应我了。”

池渃沉默了半晌,白光飘来荡去,最终又回到了静龙面前,“还记得为师临终前的遗言吗?”。

“要我保住焚香堂前院的一草一木。”

“还有呢?”

“还有就是将您安葬在井旁的榕树下,我都照做了。”

“那你有没有遇到他?”

“他?”静龙一脸茫然。

“他就是血令组织的主使者,你遇见他了吗?”。

静龙的眼前浮现出黎秋的样子,思绪顿了顿,尔后摇了摇头,“我遇到他了。但现在还不是为你报仇的时候。”

“为师何时让你为我报仇了?”

“师父,你不是当初交代,见到他,就说你在榕树下等他?这不是——”

“不是。”池渃喟叹一声,“也罢,他恨我入骨,又岂会来坟前看我?”

听着池渃言语之中饱含深情,静龙怔了怔。她未料想到池渃与黎秋之间竟然还另有纠葛。

“那你带为师回去吧,回葬身之地去。”言毕,白光注入静龙的手掌间,化作了一颗白色的珠子。

静龙凝视了一会儿,将手紧紧握住。旋即,她朝来的路走了出去。不知走了多久,身后渐渐被火海包围,静龙脸上多了一丝疑虑,“我记得你曾说过,千年来,我是第二人,第二个从你身边拿走冥镜的人……可是你又说冥镜是王者之剑……可血族的历代王者那么多,我岂会是第二人?”

“哈哈哈哈,你是第二人!”九幽之火再度出现在静龙的周围,他冷冷地笑着,声音如火潮汹涌而至,“能进入九幽之下的,你就是第二人!当初潇舞来此,拿走冥镜,是给了第一代王者——潇问,从此冥镜成为王者之剑,传承下去。”

“这么说千年来,能够在这里出现的人,只有我和潇舞?没有别人?”静龙眼底的疑虑更深。

“哼,你以为九幽之下,是什么地方?!”

面对九幽之火的嘲讽,静龙目光犀利如剑,“那他是谁!那个每次在你的火焰下救我的人是谁!!”

道出疑问的瞬间,九幽之火却第一次沉默地燃烧着,没有狂妄的笑声,也没有嚣张的气焰……另一个声音从火海深处的一个阴影里响起,冷漠而幽远,“是我。”

静龙冷冷地望去,只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黑色身影在远远的火海之中渐渐靠近,仿若那猛烈的火势侵蚀不了他一分一毫,他就那么冷冷清清地站在九幽之火中。

“御天,果然是你?”静龙没有讶异,只是觉得有丝可笑,“我早该想到的。除了你,还有谁?!”

御天没有回应她,只是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臂,张开手掌之时,九幽之火竟然浓缩成一团火种在他的手心里安分地燃烧着……

静龙的脸上却显露出一抹怒意,悻然瞪着御天,“你千方百计要拆散我和铁辰风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过是提醒你,选择在于你。”

“哼,若是如此,你就不该让我取冥镜,让他得到幽魂!这一切不都在你股掌之间?!”静龙的目光狠狠盯着御天手心里的九幽之火。

面对静龙的质问,御天手掌轻轻一合,九幽之火就此化为一抹黑烟,他冷冷道,“你和铁辰风之间,只是因为区区两把剑而产生对彼此的杀意吗?你自己最该清楚,你与他体内流淌的血,才注定了你们不会有好的收场!”

言毕,御天的声音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剩下由远及近万魔的叫嚣之声此起彼伏而来……

★★★★★★★★

看着一行人从小筑方向匆匆下山而去,已失了踪影,而薛蓉仍旧寸步不让,与其僵持着。

铁辰风再也按耐不住了。

“别急,方才上山一行二十一人,如今下去的只有二十人,还有一人未下来。”薛蓉冷冷地道,迎着一阵夜风拂面而过,她深深吸了口气,“不过,本尊闻到一股好浓郁的血腥味,你没闻到吗?”。

铁辰风眉头皱得更紧,然攥紧的拳头此刻却松开了,他望着薛蓉,眼神坚定,“让开!”

“现在才开始心急如焚,是不是太迟了?”薛蓉看着他已蠢蠢欲动,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气,不禁却伸手指向了身后小筑的方向,“最后一人也下来了,你去吧!”

不待看清远处那移动的白影,铁辰风已箭步而行,从薛蓉的身旁错身闪过!

当铁辰风抽身往小筑飞奔,越来越近之时,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白发老者,可如今他已无暇再理会这些人的来意,只是想先一步确定静龙的安危。

眼睁睁看着铁辰风错身而过,佟不知停了停脚步,不禁回头望去,猛然,他仰天大笑起来:莫非……漫云族?佟不晓啊佟不晓,你处心积虑研创此秘术,竟然是为了对付漫云族?你到死都只为九阴幽冥血族着想啊!

佟不知的目光放远于依稀可见的小筑:柳净,若是让你得知了世间有一部万象通天的神籍,你会不据为己有吗?还是老朽更该靠向这唯一知道通天诀下落的人呢?

随着又一声的苍老有劲,畅快的笑声,佟不知拂袖而去……

★★★★★★★★

数道凄厉的吼叫之声仿若是一柄柄利刃,从静龙的身躯中穿过,除了那冰冷的气息冻彻骨髓之外,仿若也碾断了她的经脉,痛楚难当。

痛,好熟悉的疼痛!

那穿息不停的冷寒气流,越来越密集,令静龙避之不及,瞳孔渐渐布满了血丝……

她紧紧咬着下唇,却牵扯出一抹走样的笑容:事到如今,你们还想以我这副残躯,离开九幽之下吗?

她缓缓闭上了双眸,表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御天曾在九幽之火焚烧她时提点过她,万魔入体,是引发魔诀的第一步,但只要以心为界,任万魔凶狠,也无法驾驭她灵魂之上,无法侵蚀她一分一毫。

万魔的嘶叫之声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空间中。当静龙再度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她仿若悬浮在其中,触碰不到任何,也看不到任何。

忽地,一声声急促的叫唤声,敲击着她的耳膜,令她激动,急于去回应,但任凭怎么做,都无法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

——“静龙!静龙!静龙!”铁辰风踏进小筑庭院中的那刻,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慌乱无措的跪倒在静龙的面前,不敢相信静龙就这么静静躺在血泊之中……满地的鲜血,浑身的鲜血,让铁辰风双手不知该如何放置……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样!”

与薛蓉一再僵持至今是因为铁辰风相信上山来的这一行人,静龙绝对应付得来。可万万未料想到竟然是这种局面!

如此惨烈的死状!

“静龙,对不起,我来迟了!”铁辰风伸手想触碰那张惨白的脸庞,想掠去她额头上那一缕刘海,可是手不住的颤抖,可悲的连触碰她都做不到。

“铁辰风——”薛蓉已尾随而来,当她唤出这一声时,铁辰风回以恶狠狠地目光,“滚!”

“她本就该死,没死在本尊手上,是她的福气了!”

“你不要逼我伤害你!”铁辰风咬牙切齿地道,眼里迸出慑人的光。

“你这种眼神更像是要杀了本尊!”薛蓉说时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走到了他身旁,目光在静龙的尸体上停留了一下,仿若是观察到了什么。当再迎上铁辰风吃人的目光时,薛蓉淡淡地道,“当年本尊路经蛇头山遇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种眼神,本尊却救了你,带你回九玄天鼎,一晃就是十四年过去了。”

铁辰风稍稍恢复了理智,用力甩了甩头,仿若这样可以暂时甩去一些疼痛,“尊主,我谢谢你如师如母的养育了我十四年,但此时此刻,即便是死,我也要与她死在一起。”

如此动情的话语,在薛蓉来听却分外刺耳,她当即脸阴沉了下来,目光如刀,“如师如母?那夜,你没有回答本尊,这便是你对我的答案?”

“……”

薛蓉眼神更为阴冷起来,“你急于赴死,对你的身世,都不想知道了?”

“你知道?”铁辰风猛然一怔,眼睛亮了起来。

薛蓉渐渐目光放远,仿若历历在目,“十四年前,我被选中成为九玄圣女,在赶赴总坛的途中,路经蛇头山下,当时山下的村民纷纷在逃难,说山中有魔怪,一夜之间杀了无数孩童,没有人敢上山去,即便有的,在山腰的树林间,皆瞬间化作了尘埃,飞灰湮灭。”

那便是枯林!

而自己便是在进入枯林后,得到了让人失去理智的黑炎魔力!

铁辰风眉头渐渐收紧,认真聆听着薛蓉的叙述。

“本尊岂会相信这诡异的迹象乃是神鬼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天下无鬼,有的只是异于常人的玄术。本尊相信山上惨绝人寰的命案,定是擅用玄术者所为!于是本尊只身一人上了蛇头山,可在山腰间那片林子前,本尊突然停住了。因为本尊远远望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当中,他看着我,没有呼救,没有哭泣,不发一言。本尊心想定是幸存下来孩子被吓坏了。于是想走得更近一些,但当跨过那些地上的残肢断臂时,发现竟然真的皆是小孩子的尸首。任凭触目惊心,惨目忍睹的景象,却还是很好奇谁会如此歹毒,疯狂屠杀,肆意挥砍这么多小生命……接着,本尊看到了你,那个伫立在尸堆之中的小小身影,那小手、还有手里紧紧握着的长剑还在不断滴落着鲜血……那眼神,只有杀意!”

“够了!”铁辰风的眼里飘过一抹模糊的痛意,“不要再说了!”

薛蓉的声音却跟得更急,“一个不过三岁的小孩,手握着一把成人所惯用的三尺长剑,砍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小生命,可以想像吗?”。不顾铁辰风越来越犀利的目光,薛蓉一字一句道,“当时你说要杀满一百个小孩,为得只是要换回一个女孩,她叫姜嫄!”

“不许再说!”铁辰风一把紧紧抓住了薛蓉的双肩将其逼退了数十步,他的气息开始混乱,眼神游走不定,迸出无限的痛苦,“不许再说……”

“铁辰风?铁,是你铁血无情;辰,乃心之宿,是你心空如风过!这是本尊赐给你的姓名,因为你是个无情无义、嗜血成狂的大恶魔!”薛蓉凑近了他,彼此的气息互相在对方鼻尖游走,眼底却抹过一丝哀怨,“可即便知道你本性邪恶,本尊还是义无反顾养育了你,爱上了你!”

“姜嫄,姜嫄到底是谁?”铁辰风抱着脑袋,痛苦地问道,他拼命搜索着这个一提到便让他身心剧受折磨的名字,但是再深的记忆里,都没有这个名字,没有这个女人!

“铁辰风,你还是一样,只要我一提到那女孩的名字,你便心神俱乱、无视一切。”薛蓉的目光带过了一眼静龙的尸体,化作冰冷,“为了她,你一再推开我,本尊都不怪你。可是,你怎么可以因为另外一个女人而决定要离开本尊?”

“她到底是谁?和我什么关系?”

“你若想知道,可以找她当面问个明白便是!”薛蓉冷冷回应道,见铁辰风仍旧一副头痛欲裂,又茫然无措的表情,于是又道,“当初带你回九玄天鼎后,本尊便派人跑遍三山五岳,寻找她,但只凭她是名女孩,叫姜嫄,要在茫茫人海中寻得并非易事。这一找,便是费了五年的光景。这五年间竟然连一名同名同姓的女孩都未曾找到过,或许是这个名字太过特别,也或许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本尊当时已经准备放弃寻找了。可与此同时天下第一财通神的独女十岁生辰在即,庆典铺张,天下惊动。武林黑白两道、官道商道皆前往道贺,本尊便派去艺德,乘机网络消息,然却意外获悉财通神之女便叫姜嫄,而年岁也与你相仿。若非碍于当时本尊为圣女,不得离开龄夕谷,早就一探究竟了!”

听到此处,铁辰风头痛渐渐缓解了下来,目光也恢复了冷静,薛蓉对其淡然一笑,“这一晃又是九年。半年前,本尊接任尊位,在你成为十二星宿之首那天,便去江南会了会这位神秘的姜嫄!姜府的机关,武林中人无不忌惮。但对本尊而言,又有何惧?本尊体内有往圣之泪,死可复生,区区机关,是挡不住本尊的!”

说到此处,铁辰风的眼底冷光一闪,淡问道,“你见过她了?”

“可能是本尊初登尊位,过于狂妄了,本尊在姜府的金廊道内被困许久不得月兑身,是姜嫄突然而至,带离了本尊,她没有任何惊异,反之很平静的问你的近况。”

“她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本尊问过,她没有回答,只是说,绝不相见。”

绝不相见!

铁辰风忽感一阵晕眩,这四个字仿若在内心深处发自一个稚女敕的声音,反复敲击着他的鼓膜……

“本尊亦问过当初你为何做出如此疯狂行径?你的父母何在?她说,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倘若你现在活得很好,便想着如何活下去就是了。至于你的父母,都已身亡,化为尘埃了。”

“那我到底是谁?我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她说你的名字已埋在十四年前蛇头山的那场屠杀中,从此,你便是你,他便是他。”薛蓉再次走近他,“倘若充满疑惑,何不去问个明白?还是,你愿与本尊一同回九玄天鼎去?”

“我……”铁辰风犹豫之间,目光转而投向了静龙,她仍旧那么静静地躺着,地上的血液在冷月的照射下,泛着红光。他缓步走近直至她身旁蹲下,伸手之间,薛蓉突然喝住了他,“你想做什么?!”

“带她离开这里。”

铁辰风淡淡地道,已将静龙那冰冷而染满鲜血的身躯紧紧拥在怀里,可是当他再度用力之时,却无法移动静龙的躯体,反而令她胸口的衣裳再次映出鲜血来!

铁辰风吓得停止了动作,不敢再妄动。

“你发现了什么?!”铁辰风抬头望向薛蓉,眼里带着怒意。

“你抱得她那么紧,就没有发现吗?”。薛蓉冷冷地反问,令铁辰风再次仔细观察起怀中的静龙,他眯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反复的看着。

薛蓉漠然朝四周环顾了下,“这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而她却死得如此惨烈,可见令其致死的方法绝不一般。”

经她这么一说,铁辰风的目光凝固在静龙的一只垂在地上染满鲜血的手臂上,他伸手轻轻抚去血渍,露出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他的手指僵停了下,目光紧紧盯着停住的地方看了又看——闪着微弱的白光,但依稀可见那是一条缠绕在静龙手臂上的丝线,目光紧追着这条丝线,一直缠绕到静龙的臂膀、脖子、胸口,接着铁辰风目光急忙移向了她的脚踝处,伸手抚模间,他再次看清了那些银色丝线,脚踝,小腿、大腿、腰间、胸口——他的眼睛顿时瞪大,惊恐与愤怒,一齐迸出!

“这些细到几乎看不到的银丝将她紧紧缠绕,齐聚在她的伤口穿过。她越挣扎,这些银丝就会在她的伤口来回拉扯,直至失血而亡。”

铁辰风的目光凝视在静龙的胸口,的确,所有的银丝都进入了这个血洞!静龙全身上下没有伤口,只有这么一处!这是她致死的原因!而这伤口是他留下的!

“是我,又是我害死了她!”铁辰风咬着牙,声音中带着颤抖。

“自然是你!若当真那么在乎她,与我在外面僵持了那么久,就不该一步都不敢挣月兑!”

“那是因为我知道她应付的来!”铁辰风接近歇斯底里,泪水在眼眶,无以复加。

“那如今你又能做什么?这显而易见,不是普通的银丝,并非能用利刃斩断,你要抱着个死人,直到她腐烂,化作白骨吗?!”薛蓉冷冷的斥责,铁辰风闻耳不听,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你便如此呆着,本尊不再奉陪了!”

言毕,薛蓉旋身而去,铁辰风却叫住了她。当薛蓉以为他回心转意,回以笑容相对之时,却看到他冷酷阴郁的神情,他缓缓站了起来,“你方才告诉我的,我很感激,也很感激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那眼神里看不出任何的感激之情,面对他缓步靠近,薛蓉警惕的后退了数步。任凭薛蓉的武功,不必畏惧铁辰风,但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却让薛蓉毛骨悚然。

“但,我更感激的是,你提醒了我,”铁辰风朝薛蓉伸出了手。

“什么!?”薛蓉高傲的神情流露出一抹紧张,身子不由向后又挪了挪。

铁辰风第一次露出邪恶如魔的笑意,“往圣之泪!”

“铁辰风,你竟然把主意打到本尊的头上了!”

不顾薛蓉愤怒的娇叱,铁辰风语气冷硬道,“你没有往圣之泪,你可以继续活着,但静龙不行!”

“你这种行径是叛教!”

“嗯,”铁辰风当即点了点头,张开了双臂,目光更为邪恶,“横竖,这九玄天鼎,我是叛定了!罪名,多几条都无所谓!”

“你!”薛蓉欲言又止,面对步步紧逼的铁辰风,她竟然只有后退。突然,她放声一笑,畅言,“好啊!本尊倒要看看你如何来夺走这往圣之泪,在她的尸体没化作腐肉之前!本尊就在九玄天鼎恭候大驾了!”

话音刚落,薛蓉莲足一抵,整个身子飘然而去,转瞬之间化作一抹烟雾,消失在夜空当中。铁辰风顿了顿,目光流露出一抹神情与坚定,匆匆望了一眼静龙,“等我,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说完,人已朝着薛蓉离去的方向,穷追而去。

★★★★★★★

静静而又无奈的听完了薛蓉与铁辰风之间的对话,静龙自嘲一笑,却发现眼前猛地一道亮光照得令自己无法睁开双眼,当缓缓适应过来之时,只觉得背脊一阵如此熟悉的冰寒彻骨的感觉传来,而随风扬起那熟悉的黑色斗篷却从侧脸拂过,静龙睁睁地望着头顶那一轮明月,仿若方才自己置身的黑暗不过是因御天的一件黑色斗篷遮住了视线。

“为什么既然救了我,却没有治愈我的伤口?!”静龙忍着痛,冷冷责问着,目光却凝视着地面,地上竟然没有一丝血迹。

御天则将其扶坐起来,缓缓起身而立,仿若是月下一抹孤魂,“这个机会,之前不就已经放弃了?”

上次的确是为了不让铁辰风怀疑,而故意没有让伤口愈合,可是内在却是无碍了,所以她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可至少令它不这么痛吧!”静龙目光又打量了自己血迹斑斑的衣裳,和隐隐透着血的伤口。若非这些还在,她真以为方才所发生的不过是噩梦一场。

“王的血,都给你用尽了!这次你能捡回一条命,就该庆幸了!”

静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带着嘲讽的意味道,“喔,也是啊!连这回,我都死了有三回了!那我该谢谢你才是咯!”

“若真的要谢,不该谢我,要谢佟不晓。”

“谢他做什么?这个该死的阵法不就是他所创,用来对付我们的吗?”。

“不是对付我们,是漫云族。”望着静龙惊愕之态,御天平静的解释道,“此伏仙阵虽能困住凡有玄异能力者,但只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伏仙化咒,被困者将恢复到被困之前的状态。”

“如此说来,我是恢复到了被困之前的状态而已,但反而观之,这个阵法到底有什么作用?”

“一旦化咒,伏仙阵将抽出被困者体内的漫云术。”

静龙似笑非笑地道,“不伤人而除掉漫云族引以为傲的漫云术,佟不晓倒是位仁慈的天师啊!”伤口的疼痛又突然令她不禁蹙眉,“可伤口明明之前是不痛的,为何现在剧痛难忍呢?”

“因为漫云族乃是由九阴幽冥血族衍生而出,而漫云术也是由日月五行之中衍变而来,伏仙阵夺走的只有漫云术,而你身为天阳阴主,必定有所折损。”

静龙恍然大悟的同时笑着伸出了手臂,御天怔了怔,“做什么?”

“伤口痛得不行,扶着我吧!”

御天犹豫了下,始终没有接住她的手,“这是你咎由自取!”

“这么冷酷才像我认识的你,可佟不知呢?你不会大发善心放了他吧?”

“不错,我是放了他。”

静龙当即收住了嘲弄的笑容,“理由呢?”

“他是我一位故人唯一的亲人了。”第二次,静龙在御天那双忧郁而冷酷的眸子里看到了一抹温热,还记得上一回是为了王之道,而这次,他是为了口中的那一位故人。不言而喻,这位故人,非佟不晓莫属。

之前在九幽之下,静龙还气他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此时此刻,看到御天竟然也有着有血有肉的一面,怒气全消了。

“带我去欧宅。”迎上御天惊疑的目光,静龙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臂膀,冷漠一笑,“我需要用药疗伤。”

御天看了看那抓紧自己的双手,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她此刻微颤的身子,当目光凝固在那道穿胸一剑的伤口上,御天目光微紧,不再犹豫,将其拦腰抱起,腾空而起,消失在夜空之中。以他超然的轻功,宛若夜空中一道光束,转瞬即逝,躲在其怀里的静龙,睁睁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御天,心中不禁生疑:御天,真正的九阴之主,真正拥有长生不死异能之人,自己身为天阳阴主,不是最该了解他之人?为何?为何一点记忆都没有?即便是觉醒了,还是无法记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甚至连他掌握着九幽之火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间,静龙俯首贴在了御天的胸前,那种冰冷彻骨的感觉,静龙已然习惯,但此时此刻却不由好奇起来:这身躯里流淌的若不是温热的血液,那会是什么?而在这蒙巾背后又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孔?

——“到了!”

御天忽然道,人已经带着她稳稳着地,将其轻轻放下,御天欲先行一步,却被静龙拦住了。不待御天投以疑惑的眼神,静龙淡淡地道,“我取了药就走,等我片刻便是。”

……

★★★★★

欧宅里头,欧公子在数名奴婢的簇拥下,正准备宽衣就寝。谁料,房门“嘭”得一声被踢开了,欧公子慌忙转过身来,而奴婢们看到迎面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这里被救治的女子,皆个个如惊弓之鸟,躲在欧公子的身后。

欧公子惊魂未定,一边匆忙地整理着衣裳,一边眯着眼睛借着微弱的火花,疑道,“是姑娘来了?那位兄台呢?”

欧公子的目光停留在静龙的身后,静龙淡淡一笑,“他不会再来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欧公子与其奴婢们皆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欧公子赶忙让奴婢将灯火点亮,并在另外两名奴婢的搀扶下,走近了静龙。

随着距离的接近,和灯火明亮起来,欧公子只见面前的静龙满身的鲜血,不禁惊道,“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又受伤了吗?!快!快把最好的金疮药拿来!”

欧公子情急地叫唤着奴婢,静龙却从容地将一张药方交到了他手里,“按照这个方子给我配药便是!”

“这是姑娘给自己配的方子?”欧公子说着目光投向了手里的药方,眼珠子一上一下,露出了震惊之色,“这果真是姑娘自己写的?”

“可有问题?”

欧公子望着她,激动地笑道,“以姑娘如此高明的医术,为何不早早道明?反倒让欧某折腾了你。”

静龙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赶着上路,你快给我把药配好便是。”

“是,欧某这就去办。”言毕,欧公子在奴婢的搀扶下急匆匆地朝侧门的药房而去……

当欧公子将药包交给了静龙,她简单几句拒绝了他派人相送的好意,离开了欧宅。直到了欧宅门外,一个声音令她停住了脚步。

--“为了留在铁辰风身边,你真是煞费苦心。”

面对御天的冷嘲,静龙漠然,她伸手抹了抹伤口上渗出的鲜血,欣赏般的目光望着手指上染满的血液,“我只做我认为值得做的事情。”静龙舌忝了舌忝手指头上的血渍,笑意中隐隐透着邪气,“当铁辰风为我夺得薛蓉体内的往圣之泪时,便是天下各道攻陷九玄天鼎之时!”

“也该是你斩断这份孽缘的时刻!”御天的话,静龙不怒反而更得意地笑了起来,却因此牵痛了伤口,整个人失重的倒了下来。幸得御天眼明手快,稳稳扶住了她,静龙没有给他推开自己的机会,反而牢牢抓住了他的臂膀,目光紧紧盯着他,“你就这么笃定他不会原谅我这么做?”

“你认为他会原谅背叛他的人吗?”。

“至少我的心没有背叛过他。”静龙忘情的话语一出,又不禁笑道,“倘若他还在我身边,真想这伤永远也好不了。”

“正是你留恋这种生活,才会令你至今都无法修习控印术,只能任人鱼肉!”

“所以,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是吗?”。静龙回以一笑,眼里闪着凄美的光,望着这双眸子,御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从来……从来眼里只有骄傲与不屑的静龙,偶尔流露出那动人心魄的凄楚神情,令人动容。

含笑望着怔在原地的御天,静龙下了一个决定,“先回小筑,风影若寻到风易飘的下落,我得见他。待说服了风易飘,我们即刻动身,下江南去!”

“去江南?”御天幽冷的眸子紧盯着她,“你要去见姜嫄?”

“不错。”静龙干脆地道,御天呲之以鼻,“你还是要做无谓的事情!”

“能够让一个三岁小男孩为了换回一个五岁大的女孩,杀百条小生命,这绝不是什么单纯的屠戮事件,也不可能是爱到疯狂的表现!若铁辰风是漫云族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那么当年惨绝人寰的蛇头山惨案便极可能是漫云族所为!杀那么孩子,莫非是在举行什么血祭?策划什么阴谋?而似乎悉知这一切的姜嫄,到底又隐含着什么身份?想知道这些,你觉得是无谓之事吗?”。

静龙的分析令御天恍然顿悟,他怔了怔,久久没有开口。

看到凡事冷静处之,漠视一切的御天竟然眼里充满了惊错,静龙脑海里不自觉响起了之前御天所说的话——

蛇覆咒,引发此咒术,你不会想知道需要流多少血,杀多少人,奉上多少惨目忍睹的祭品!

“蛇覆咒!”静龙心领神会般瞪大了眸子,不可思议的月兑口而出,然当即引来了御天坚决的否认,“不可能!铁辰风的事情发生在十四年前!而我被蛇覆咒只不过困了十年……我还记忆犹新,那年石刹天拒绝行王道,甘愿继玉莲之后执掌魔教,我便黯然回到隔世林海——”

“等等,”静龙打断了他的思绪,投以不可思议的眼神,“你当真是我认识那个无所不知,近乎神存在的御天?呵,你竟然把十四年发生的事情,认为是十年前发生的?你是活得太长了,还是睡的太久了,所以会有这样的失误?”

静龙的嘲讽令御天语塞,他幽冷的眸子渐渐游走不定,极力搜索着当时的记忆:白日里的光亮得慑人,一名白衣男子背对着阳光,侧目而笑,阳光仿若是一朵耀眼的花朵在他的侧脸上绽开,与其背靠着背的另一名看似更年长一些的中年男子同样侧过脸来笑着回应,但说出口的那句话却显得诡秘而冷酷,“你只是预知了我的大限之日,而我却能亲眼看到你大限所至。”

不容白衣男子惊异欲开口问什么,头顶那片强烈的阳光突然消失不见,天色黯然混沌,云滚雷鸣……

一瞬之间,两人堕入了黑暗之中,谁也看不见谁,但谁也没有慌乱,反而仍旧镇定的背靠着背,不知谁先开了口,“朋友,我先走一步了。”

另一男子朗朗一笑,“我随后就来。”

当天再度亮起,阳光从消散的黑云之中月兑颖而出,光线不再强烈的睁不开眼,温暖而和煦。那年长一些的男子俊秀的脸庞此刻清晰分明,脸上的笑容温和洋溢,他抬眼看着湛蓝的天空中那漂浮的几朵彩云,侧了侧脸,淡淡而平静地道,“忘了告诉你,来这里赴约之前,我已经齐集了九道白灵之焰,我不会让你死,你只是会睡一个很长的觉,将这场灾劫当做是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吧!若干年后醒来,不需要感激我,因为你我朋友一场。”最后,男子的眼神望向了背后依靠而坐的那名白衣男子,微微清风,白衣飞扬,而端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堆白骨……

——“江南,看来非去不可!”御天彷徨的眼神渐渐清澈了,声音冰冷而笃定。迎上这双仿若如梦初醒的幽冷眸子,静龙感觉到了御天细微的变化,她勉强一笑,显露出疲态,“那还不快带我回义山小筑?这伤再不治,就真的得等往圣之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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