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深几许 第十章 余音绕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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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内,烛火熄灭,月光溶溶,白色曼陀罗与雪色水仙花瓣漫天飞舞,似雪飘飞,腊梅清香幽幽。

莟妃身着墨绿色绣浓彩蝶恋花织锦高腰流仙裙,小月复微凸,外罩略厚些的淡粉渲水墨山水长衫,弈灏将莟妃揽入怀中,手指正轻抚其月复,要做父皇的欣喜溢于言表,突闻得腊梅芳香,诧异言道“朕似乎闻得腊梅的清幽之气,清儿,现在是农历十月份,怎会焚这般清冷的香?”

莟妃略起身,重新理好羊脂玉流金嵌红玛瑙发簪,红色流光,莹莹闪跃,称得莟妃脸色红润,莟妃含笑道“知道皇上要来,臣妾身子不便,便着人准备一份礼物给皇上,皇上细看便知!”

弈灏笑着轻抚其背,眼中无限温柔,温言道“爱妃生辰,该是朕送礼物给你才是,怎么倒要爱妃送朕礼物呢?”

莟妃巧笑嫣然,美目流转,轻声在弈灏耳边言道“皇上政务繁忙,那么劳累,还常来看臣妾,臣妾送皇上一份礼物也是应该的!”

弈灏点头,好奇的看向庭内,言道“那朕可要好好看看,爱妃的礼物!”

此刻庭院内摆一紫檀木雕梅花雪白纱幔屏风,一应红烛摆于屏风后,香炉内腊梅香屑,袅袅轻烟,徐徐升起。

我身着雪白素缎宫装并无任何绣饰,只在腰间加些水晶珠流苏,走起路来,声音脆而清透,空灵悠远,头上一支碧玉簪,再无他物,我端坐于楠木雕梅上书宁静致远古筝前,轻抬手一曲周密的《疏影?梅影》缭绕指尖。轻启唇,音似莺啼,婉转动听。

冰条冻叶,又横斜照水,一花初发。

素壁秋屏,招得芳魂,仿佛玉容明灭。

疏疏满地珊湖冷,全误却、扑花幽蝶。

甚美人、忽道窗前,镜里好春难折。

闲想孤山旧事,浸清漪、倒映千树残雪。

暗里东风,可惯无情,揽碎一帘香月。

轻妆谁写崔徽面,认隐约、烟绡重叠。

记梦回,纸帐残灯,瘦倚数枝清绝。

雪白纱幔屏风后,倩影飘然而动,柔若无骨,体态婀娜,腊梅香气浮动,烛光在月照与风拂下忽明忽灭,婷婷袅袅,玉影婆娑,美丽动人。屏风轻移,美人轻纱覆面,身着鹅黄绣梅雪锻百褶裙,急速流转,雪白花瓣簌簌飘落,一抹鹅黄点于雪色世界中,似腊梅雪中绽放,美若凌波仙子。轻纱摘下,倩昭媛无限娇媚。

一曲完毕,全场静谧。弈灏静静的拿着琉璃盏,愣愣的,愣愣的,不语一言。莟妃在旁,手扶在月复上,帕子落在地上都未捡起。我心内紧张,只使劲的握着帕子,死死地盯着地面,生怕这次机会生生失去,心内焦急万分,难道我的精心准备都不能使皇上侧目吗?

不知过了多久,棠昭仪先俯身轻唤道“皇上……”

弈灏这才回神,将手中琉璃盏放回楠木小桌上,拍手道“琴音悠远,余音绕梁,舞也很符合曲的情致!好,好,好!”

倩昭媛与我款款上前行礼道“谢皇上夸奖,臣妾给莟妃姐姐请安,祝莟妃姐姐生辰快乐,万福金安!”

莟妃拾阶而下,微笑着扶起我二人,一左一右执起我们的手,走上前,向弈灏缓缓行礼道“不知臣妾的礼物可合皇上心意?”

弈灏将莟妃挽起,扶至身旁坐下,逗笑道“爱妃身怀龙嗣,还如此煞费心思,赏!”

一应小公公鱼贯而入,手捧漆盘,玉如意一柄,白珊瑚流金边六凤步摇,翡翠送子观音一座,蓝田脂玉手钏,镂空刺富贵牡丹图白象牙团扇,南海珍珠颈链一条。

莟妃一一收过,将弈灏的衣物重新理过,在其耳边轻声言道“不知皇上怎么赏臣妾的这两个姐妹,为此次献艺,她们姐妹二人准备许久了?”

弈灏轻刮莟妃鼻子,微笑道“爱妃觉得朕赏些什么给她们好?”

莟妃面颊泛红,在如雪的花瓣中,艳若桃花,“倩姐姐善舞,身轻如燕,臣妾在此替姐姐求个恩典,将太皇太后恩赐的飞燕玉碟赐予姐姐,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弈灏笑道“原来爱妃是在替倩昭媛惦记着朕的东西,罢了,罢了,倩昭媛今日所舞气韵风华,清丽月兑俗,堪比前朝倾雅太妃,一舞倾城,应得此物,赏!”

倩昭媛缓步上前,细密流苏簌簌飘飞,许是很久不见弈灏,面色潮红,轻言道“臣妾谢皇上赏赐!”

一旁静贵嫔轻推莟妃,眼神瞟过我,似嗔怪道“这位妹妹似是不多见,不知莟妃姐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般清秀佳人,似仙女般遗世独立的?”

我抿嘴而笑,缓步上前,水晶串珠叮叮作响,嫣然行礼道“妾身水云涧方氏,见过静贵嫔,娘娘万福金安!”

静贵嫔静静的看着我,转身看向弈灏轻声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恭喜皇上,喜得佳人!”

我低头静默不语,曾听得偌菀提过,静贵嫔在这宫中并无交好之人,性子沉静,出身于诗书世家,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三岁便熟读诗经,五岁通史记,未及笄,便誉满苏杭。自进宫后,深得弈灏宠爱,却从不恃宠而骄,宫中妃嫔多有送礼者,静贵嫔却一概拒之门外,只一贯过自己的读书日子,一卷卷的书似永无读尽之日。今日莟妃生辰,皇后娘娘,敏修仪,韵容华等人均推月兑不来,莟妃姐姐我等倒乐得自在,只是谁也不清楚为什么从不参加任何家宴的静贵嫔会突然造访。

弈灏抬首,看向静贵嫔,温言道“从未听得静儿夸人,今日在爱妃的生辰宴上朕可谓所获良多啊!”

时值深秋,风卷着白色曼陀罗的花瓣徐徐飞舞,清幽香气流转于身旁,棠昭仪微拢长发,似诧异道“是何味道,好似从未闻过,香气清郁,闻之心情愉悦!”

我知道是水湘丸的味道,并未接言,莟妃轻拉弈灏的手,抚着他手上的碧玉扳指,道“方妹妹,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佳人,臣妾不胜酒力”转身温柔对我道“方妹妹来侍奉皇上饮酒吧!”

那一刻我分明见到莟妃眼底的落寞,将心爱的人亲手推到别的女人身边,是怎样的心痛,这就是皇宫,所以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最多不过是喜欢,这**中有喜欢就够了,那样便可以生存,若真的爱了,怕是只有心痛,以及……无边的落寞。

莟妃执起我的手,轻放在弈灏手中,眼中写满坚定,我以微笑回她,执起白珊瑚嵌蓝宝石刻书雕龙头酒壶,美酒缓缓流泻,晶莹清澈,酒香浓厚,弈灏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我稳坐于挽月承恩车内,明黄华锦雕九龙戏珠闪耀流光溢彩,咯吱咯吱的车辇声响在层层叠叠的宫墙内,更显幽深与寂寥,我不知道有多少嫔妃听得这声响后心碎非常,又或许早已习惯了,只在空落落的帷帐内细数忧伤。

不知这空洞的声音响了多久,只听得尖细的声音喊道“下辇!”

有宫女上前扶我,纤细的手指搭于其上,只觉得温暖非常,我身着湖蓝色暗纹织锦无褶长裙,拖曳于冰冷的青石砖上,外罩刺水仙同色长衫,远望去似水流转,头上别无他物,只一串银质流苏步摇,摇曳生姿。款步走过重重宫门,听得层层宫门重重的关门声响,似回到刚入宫的那一天,那时候觉得走入的是无边的漩涡,无边的黑暗,今日我方瑶走过的将是向着遥远的一丝光亮,一丝希望。

行至最后一道殿门,几个宫女内监一一退下,只余我一人面对金色的冰冷,明黄的闪亮。香炉内檀香袅袅升起,使我心绪平静不少,暖阁中格局简单,红樟木雕龙纹明几,紫檀木刻龙纹镂空包金龙床,宽大而略显冰冷,三层帷幔,第一层以金丝织成,却柔若细纱,第二层乃明黄水锻,软若流水,第三层是厚重的遮光帷帐,在烛光摇曳下,满室流光,使我心生凉意。

暖暖檀香味愈来愈浓,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环在其中,我不动,只静静汲取其中的温暖。

弈灏轻声在我耳边道“怎么,还在生朕的气吗?”。

我并不回头,闭着双眼,闻着凝神静气的檀香,轻言道“皇上何出此言?”

弈灏将我转过身来,蹙眉道“朕自上次匆匆而别,便再未去找过你……”

我深吐一口气,抬手轻抚其眉间,道“皇上政务繁忙,国事家事都等皇上处理,瑶儿怎会那么不懂事?”

弈灏再次将我环入怀中,我将脸贴在他的锦缎龙纹之上,微微刺痛,让我清醒许多。他是皇上,是那么多人的君,是那么多人的夫,而我不过是其中之一,若不努力,怕是他再也不会记得我,念及此,我抬头微笑道“皇上,夜已深,不如早些安置吧!”

弈灏只看着我不语,我被他看得面色通红,再不敢抬头,逗得弈灏哈哈大笑,横抱起我,向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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