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痕月色挂帘栊(明宫:妖颜惑主内容)。梅影斜斜小院中。狂醉有心窥粉面,梦魂无处避香风。愁来梦楚三千里,人在巫山十二重。咫尺蓝桥无处问,玉萧声断楚山空。
一阵悠扬的萧声在晨风中响起,带着昨夜还未褪尽的点点寒意,随着飘落的枯叶,一同飘荡在水面之上。
宁姽婳依在河边的木栏上,双手横握一根竹笛,在水声缓缓中吹奏一曲寂静悠扬的旋律。
笛声中满含着一缕凄清之意,好似若有若无的低声呜咽。
微风从她身边吹过,撩起白衣盛雪,飘飞出一种与世隔绝的美,纯净的寻不到一丝喧嚣的影子。
而她的神情是如此寂寥,悲伤中带着些许落寞。
一曲终后,天地也似乎随之安静了下来。可就在这时,一声冷“哼”却猝不及防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猛一抬头,撞上了一双冰冷深邃的眸子。不禁起身跪下,恭敬的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三日之期已余最后一日,宁宫正还当真有雅兴。”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奴婢不过是在祭奠一个已亡不久的故人。”
朱见深打量了一下她身旁缓缓流动的河水,突然开口问道:“你在祭奠荣嫔?”
她也不否认,点了点头说道:“荣嫔娘娘是罪妃之身,处死后不得入妃陵。皇后娘娘下令将其遗体火花,骨灰撒入这护城河之中。”
说完她停顿了片刻,见对方并没有开口,便又继续说道:“宫中的女子向来如此,荣辱之在朝夕之间。这河水通往宫外,荣嫔随死,但最终也算是得了个自由。”
“倘若不是宁宫正搜查荣嫔的寝宫,她又如何会丧命。如今人已经死了,你再来这里祭奠,恐怕荣嫔也不会领你这份情。”
太子的话顿时变得格外冰冷,让听到的她也不禁心中一寒冷,顿生一种悲愤之感。竟也不顾身份,不卑不亢的说道:“领情如何,不领情又如何,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奴婢置身宫中,又是女流之辈,自然无法向太子殿下一下随心所欲。”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一改寻常的谦卑。太子顿时沉默了片刻,最终却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也不再理会她。
等到他走了之后,宁姽婳才觉得心有余悸起来。
就凭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对方便足矣将她置于死地。然而不知为何,太子居然就这么转身离去,一句话也没有说,这反而让她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倘若不出意外,太子也就将是未来的皇上,得罪太子也就意味着得罪了皇上,这远远胜过得罪后宫中的任何一位妃嫔。
如今看来,她和太子之间的恩怨算是结下了,恐怕今后在宫中的路会更加举步维艰。
想到这里,她忽然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又响起了李大娘的话,也许真的只有月兑离这深宫,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收拾起东西,她心知此地不益久留,正要将为荣嫔折好的纸莲花放入水中,却不料手一松竞将竹笛也一同落入了水中。
她慌忙伸手想要将其从水中捞出,然而水流却极快,一眨眼便随水流走了。
她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片刻才回过神来,明白竹笛已不可追,正如逝者一般。活着的人依旧要坚持着活下去,正如这条路无论多艰辛,她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或许有一天,她可以逃离这座冰冷的宫墙(明宫:妖颜惑主内容)。可在那之前,她还是不得不费尽心思,在这场斗争中存活下去。
只为那一刻的到来,只为换取那看似奢望的自由,哪怕只有一点微弱的可能,她也愿意为此坚持下去。
“宫正大人,原来你在这里,奴婢可好找。”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她头也不回便知是谁。
只见香芸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她身边,话中也带着些许喘息:“李……李大娘……有消息了。”
“不急,你先休息一下,慢些说。”
“真的?你确定找到的就是他本人?”
“李大娘亲自来宫正司找宫正大人,奈何大人不在,便托奴婢转达。奴婢想此时事关重大,因此也就一路小跑的来告诉宫正大人。李大娘很肯定的告诉奴婢,她早年见过张东海一面,知道那人右手的手肘上有一道伤疤,因此不会认错。”
“既然大娘已经肯定了他的身份,那自然是不会有错。”宁姽婳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后又开口问道,“大娘可还说别的什么话吗?”。
“宫正大人明鉴,李大娘已经问过张东海,只是他言语之间颇有躲闪,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宁姽婳沉默,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香芸,我们现在就立刻去见皇后娘娘。”
“是。她应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今早还传来了一个消息,奴婢也要一同向宫正大人禀报。”
“什么事?”
“今早传来消息,周贵妃已命人讲那座起火的小屋拆除。”
“拆除?”宁姽婳不禁皱了皱眉,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可知为何?”
“听说是因为……”香芸忽然停了下来,向四周张望了一眼,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其他人之后,又有意压低了声音,“据说是闹鬼。”
“闹鬼……”宁姽婳默念着这两个字,却忍不住忽然笑了起来,“难道是荣嫔?”
香芸点点头,似乎对她能猜中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一般:“听说昨晚有太监路过那座小屋的废墟时,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在那里挖着什么。那个太监上前盘问那人身份,结果那人一回头,正是已经死了的荣嫔娘娘。”
听她说起这话来绘神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宁姽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鬼神之说向来是无稽之谈,香芸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这些了?”
“奴婢本也不信这些,可是看过荣嫔娘娘鬼魂的已经不止一人。何况就连平日里不信鬼神之说的周贵妃也下令拆除那间小屋,甚至还封了荣嫔娘娘生前住过的伊影阁,如此一来岂不是更让人觉得不是空穴来风。”
谁知听了她的话,宁姽婳却依旧是淡淡一笑,说道:“香芸,你可否想过,这一切不过是在故布疑阵,目的是为了掩盖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
“可是以周贵妃的骄横,断不会有那样深沉的城府。”宁姽婳打断了她的话,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香芸你别忘了,周贵妃背后可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的心思绝对可以配得上‘深不可测’四个字。”
“宫正大人说的是太子?”
宁姽婳没有回答,忽然抬头望了望一览无云的晴空,看似不禁意的说道:“一切都要等见了皇后娘娘之后才会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