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摆了摆手,侍卫退到一旁,唐明直起腰,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大步走进。
她随后跟来,侍卫拦道:“什么事?”
她低下头,谦恭道:“大王命令奴婢进去办事。”
侍卫让到两旁:“进去吧。”
她匆匆应了一声,进了门,只见唐明的背影依然不远不近地在前面走着。
怕跟得太紧被他发现,她稍微拉开距离,幸好这里时不时有婢女下人路过,并没有人注意她。
她远远地看到唐明进了一扇大门,大门外也有侍卫守候,她不禁停下脚步,这时,正好一个婢女端着茶盘过来,盘里放着茶水和点心,她急忙上前行了一礼,笑道:“姐姐辛苦了,让妹妹来吧。”
婢女疑道:“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她谦恭地回答:“奴婢小红,见过姐姐。”
“还满乖巧的嘛,喏,这是给秦王殿下和众位将军送过去的,他们正在议事,你要小心些,不要扰了他们。”婢女将茶盘交给她。
秦王?她感觉到有一滴斗大的汗珠从后背缓缓滴下。
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
“是。”她屈膝行了一礼,双手接过茶盘。
大门外的侍卫什么都没说,乖乖地让开。
跨过门槛,她听到唐明熟悉的声音道:“窦建德已经受伤被擒,押往长安,各位以为,何时能够攻下东都?”语气不似平时和她说话温缓柔和,夹杂着逼人的气势。
缓缓抬头,看清那个说话的人,她惊得险些打翻手里的茶盘。
唐明,坐在上首秦王那个位置上的,竟是少年唐明,真得是他。
唐明就是李世民,李世民就是唐明,她怎么没有想到呢?他一直瞒着她,到底是何目的。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跳得格外激烈。
幸好李世民专心地听着那些将领说话,没有回头看她。
牙咬得好紧,紧得有些疼痛。
艰难地迈动步子,她小心地绕到后面,将茶水和点心轻轻放在长几上,一旁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大王,属下以为,窦建德被擒后,洛阳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只要寄一封降书入城,王世充定然出城投降。”
呀,是李靖的声音,真没想到,他也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投在秦王门下。
她悄悄抬头望去,真的是李靖,他端坐在左手第一位,宝剑放在桌上,眉宇间从容淡定,他身旁是久违的秦叔宝,再过去是程咬金,还有那个黑脸大汉,难道这大汉竟是有名的尉迟敬德。
“敬德,你怎么说?”秦王温和地望着黑脸大汉
“哼。”尉迟敬德大声喝道:“上次王世充诈降,险些和窦建德军会合,我们绝不能轻饶他,这次一定要全力攻城,很快就能把东都拿下。”
屏住呼吸,低下头,将茶盘端到最上首,在李世民身后跪下,小心地放下点心和茶水。
收起茶盘,她无声地站起身,匆匆离开这座房间,望着眼前庭院深深,高台楼阁,长长的石路,她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茫然地走在一条条回廊上,她感觉自己象一只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小鸟,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个人,不知走了多久。
脚步声从远处而来,她闪身墙后,又是李世民,他和李靖并肩而行,一路走来。
李靖手中拿着一把宝剑,她认得那把剑,那是宇文成都从不离身的轩辕剑,怎么会在李靖手里。
“大王,这把轩辕剑是在一名阵亡的郑军将领身上找到的。”李靖说道。
李世民停下脚步,接过剑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宇文成都的随身宝剑,那个郑军你有没有仔细辩认过,是不是宇文成都?”
李靖沉默片刻道:“当日大王曾经亲自射过宇文成都两箭,属下在那名郑军身上找到殿下的箭,虽然已经看不清此人面目,不过属下可以确定,那名郑军将领就是宇文成都。”
砰的一声,她听到自己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落在石砖地上,瞬间摔得粉碎。
李世民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好,本王知道了,这件事暂时不要透露半点风声。”
“是。”李靖答道。
“这把宝剑,就赐给你了。”李世民拍着李靖的肩膀,放声大笑,笑声无比快意。
“谢大王赏赐。”李靖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一点都不真实。
脚步声渐去渐远,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矮墙上,心象被刀割一般,象撕裂一样,痛到无法忍受。
眼前是红漆的大门,门敞开着,门外是熙熙攘攘的车马人流。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门口,侍卫拦住她:“到哪去?”
她无意识地笑了笑:“去菜市。”
侍卫松开手:“去吧。”
心象在空中飘,象无根的浮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宇文成都死了,她的夫君死了,她最爱的男人,永远地离开她。
她象一缕孤魂,一动不动地立在秦王府门外,眼前的车马都成了慢动作,所有的人慢慢地从她眼前移开,那些古代城楼,古代装束,看起来都象梦境一样,摇摇晃晃的,一点都不真实。
她仿佛回到杨素府中,坐在大树下,那个玄衣少年向她伸出温暖的大手,他漂亮的眸子隐着淡淡的笑意,他手心的温柔,传递到她心里。
“这样,我们不是永远都拧不到一起。”他抬起头,眸光闪亮地看着她。
“皇上,她是臣的未婚妻,臣从未嫌弃过她……。”
“双儿,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双儿,等战事稳定,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终老南山,恩恩爱爱,与子携老……。”
“双儿,我爱你,此生不渝。”
他的温柔,他的气息,他的爱,就在身边,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是她的盖世英雄,他的轩辕剑,可以抵挡千军万马,那个游戏,她没有玩到最后,不知道他的结局,这不是她要的结局……
飞扬的泪,飘飘洒洒而下。
站在这陌生的街头,她放声痛哭,哭得象个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