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在野外露营,她悄悄拿出李世民赠给她的玉壁,就着月光细细端详。
她一声不吭地跑了,那个少年肯定气得暴跳如雷,恨不得把她抓回去狠扁一顿。
想到他大发雷霆的样子,她忍不住想笑,最后却深深地叹息。
她从未看过他在她面前生气,每次和他交锋,生气的总是她。
这次好不容易让他生气,可惜她却不能亲眼看见。
冲着玉壁小声道:“对不起,世民,我不想做你养在深宫里的宠物,你身边美女如云,很快就会忘了我,从此你得天下,我得自由,各取所需,互不相干。”
“小兄弟,你在看什么?”郭准笑着走了过来。
她微微一笑,“你看。”
郭准接过玉壁一看,讶道:“好东西啊,价值连城,你从哪弄来的?”
她笑道:“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准备拿给未婚妻做聘礼。”
郭准点点头:“嗯,不错,这东西做聘礼最合适,小兄弟,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她嗯了一声,回到火堆旁,离那些脚夫稍微远一点,躺下来休息。
“双儿,我要吃了你。”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傻丫头,外面风大雨大,豺狼横行,我怎么放心。”
梦中那个少年温柔的语调,一遍遍冲击她的心。
第二天早上,郭准吃惊得发现她戴上了面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见他诧异地看她,她解释道:“草原上风沙大,我用面巾挡一挡,免得见到我未婚妻,一脸沧桑,把她吓一跳。”
郭准一愣,不禁哈哈大笑,不住摇头:“你啊,真是被女人给迷住了。你未婚妻一定是个绝世美女,不然你哪有这么痴情。”
她正色道:“患难见真情,我和未婚妻同历生死,彼此早已心意相通,我从未在乎过她的相貌,在乎的是她的真心。”
郭准被她说得心悦诚服:“有道理,有道理,小兄弟,你真是个好男人,谁若嫁给你,必定幸福一生。”
她伸手拍拍郭准的肩:“大哥,你也是好男人,嫂子呢,在家里吗?”。
郭准摇摇头:“行商之人,飘泊不定,哪个女人愿意嫁给我,实在不行,我也在突厥找个女人算了,小兄弟,到时候见了你未婚妻,你要她帮我介绍一个,要多少聘礼都行。”
她拍着胸脯响亮道:“那当然,我们谁跟谁啊。”
商队过了马邑,渐渐接近突厥的主要城池定襄,郭准说,突厥的王城就是定襄。
远远地望到定襄古老的城墙,她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
那个发誓要和她执子之手,终老南山的玄衣少年,就在这座古老的城池里吧。
这一忽儿,她想见他,又怕见他,心里好生矛盾,真个是万般滋味在心头。
商队在客栈住下,郭准张罗着把货物拿出去和那些突厥人以物易物,大家早已熟络,三言两语,一拍即合。
她站在一旁,看着郭准把从突厥人手里换来的货物收拾停当,给脚夫们发了点辛苦费,放他们好好玩两天再回去。
“大哥,想不到这么顺利。”她在旁笑道。
郭准拍拍身上的灰,朗声笑道:“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我和这些突厥人打了好几年交道,他们信我,我也信他们,生意自然好做。”
她感慨道:“大哥确实是信人,小弟十分佩服。”
郭准转身拉着她的手:“来,我先陪你逛一逛,逛够了再去找你的未婚妻,给她一个惊喜,如何?”
她笑了笑:“当然好,都听大哥的。”
古朴城池,市井也算繁华,有很多汉人夹杂其中,她惊讶地发现这里的突厥人大多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郭准则说得一口流利的突厥话,和那些突厥人拍肩握手,十分投契。
“让开,让开。”一骑飞马驰来,马上人粗鲁地吼着生硬的汉话。
一旁摆摊的突厥人和汉人急忙闪身躲避。
她一眼看出马上的汉子正是那日在终南山调戏红拂的突厥人。
郭准迅速拉着她避到一旁,虽闪得快,身上依然被溅起许多灰尘。
“这人好嚣张。”她忍不住道。
郭准叹了口气,冲那个飞驰的背影小声道:“是颉利可汗的长子突毕,此人向来如此,不必理会他,说起来,可汗的次子苏密是汉人所生,他的人品比这个突毕强得多,为人也十分谦和,两兄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王子突毕?盯着那个剽汗的背影,她突然没了逛街的兴致。
傍晚的时候,她敲开郭准的门:“大哥。”
“进来吧,随便坐。”郭准忙不迭地起身相迎,房里乱糟糟的,象狗窝一样,一个常年在外讨生活的男人,自然比不上成家立室的男人整洁清爽。
她笑了笑:“我不坐了,我过来,是想请你把那块玉佩转交宇文成都。”
郭准诧异道:“你即然来了,何不亲自见见他,也好叙叙离别之情。”
她摇头叹道:“相见争如不见,他已经成家,见了陡增伤感。”
郭准想了想道:“说得也有道理,好吧,我今晚就入宫拜见这位驸马爷,你等我的好消息。”
送走郭准,她忐忑不安地待在客栈里,直等到月上青天,还不见郭准回来。
她不禁暗生疑惑,郭准为人极守信用,是个谦谦君子,不可能不将玉佩送到,宇文成都接到玉佩,按理说只有两种反应,一是心中无她,将郭准轰出王宫,不予理会,二是心中有她,到客栈和她相会,现在看来,两种反应都不是。
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宇文成都深爱现在的妻子,害怕妻子知道和他吵闹,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郭准杀了灭口?倘若如此的话,他下一步该做的,就是连她一块杀掉。
想到这里,背上登时冷汗淋漓,她再也按捺不住,悄然离了客栈,走到一旁尚未打烊的小酒馆,装作喝酒,悄悄观察客栈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只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起,一大队突厥士兵蜂涌而至,将客栈团团包围,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一挥手,那些人立刻举刀闯进去,响起一片惊呼声,紧接着,她看到郭准手下的那些脚夫被那些士兵推搡着赶出来,一个个按着跪在地上,为首的将领用突厥话喊了几句什么,士兵一阵拳打脚踢,脚夫纷纷被打倒在地。
将领猛一挥手,士兵拖起那些脚夫,象蚂蚱一样,用绳子窜在一起,挥舞着皮鞭,驱赶着他们走了。
缓缓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她不自觉地握紧手里的酒杯,紧紧闭了闭眼,心象刀割一样痛。
宇文成都,就算你不念往日情份,不想认我这个结发妻,夫妻不成,情义还在,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和我的朋友,郭准和这些脚夫何其无辜,你要动手,只管冲着我来,这样做与强盗何异,怪只怪我看错你,以为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真君子,原来你不过是个贪图富贵的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