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衰语 第十九章 自请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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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春对夏磊说道:“华公子行刺的事在民间传得可热了,都传进了宫里。冷泉宫已下禁言令,禁止议论此事。其实宫里传的话还好,民间说的那些才难听,什么什么……小的都说不出口!”

“既下了禁言令,你也别再说了。华公子是冷泉宫推荐入宫的,本想讨陛下的好,结果呢?华公子的身份他没查透彻,又出了这种事,他如今极为尴尬。不想惹怒他,就别再提此事。可怜锦芸宫,国家亡了,父亲又被献入宫受这种侮辱……他现在可好?”夏磊叹道。

“怎会好呢?听说锦芸宫现在变得疯疯颠颠,很是凄惨。”钱小春长叹一声,他入宫这些几年,眼见着一个个侍君死的死、疯的疯、流放的流放。

“小春,准备些糕点,我想去见见锦芸宫。”想来交情一场,蒲铭芳如今这般模样,他也有负华兰芝所托。

钱小春急阻了他,“郎君,去不得!陛下正在气头上,前日已警告郎君不要再管,您若这时去看望,恐怕真会落个同谋之罪!郎君三思!真想去,等过些时日,这事淡了,再去不迟!”

夏磊听了,消了念头,他不敢犯此怒。

这一犹豫,夏磊又生了悔,因怕触圣怒而不敢去见,怎知以后连见的机会也没了。数日后,惊闻蒲铭芳在冷宫上吊自尽。夏磊求证属实,伤心难过,再不顾什么触怒女帝,天黑尽后,只带了钱小春,来到冷宫祭拜。

冷宫中如今已没有人,大门紧锁。钱小春在门外放了铜盆,夏磊将烧着的纸钱放入盆中。火焰照得铜盆亮堂堂,热气卷着纸灰与火星翻滚。夏磊祝祷,华兰芝与蒲铭芳虽然离世,可也得了解月兑,离了宫廷,再无苦忧。

黑夜中突然现了个人,钱小春被吓得叫了声,夏磊也惊。仔细一看,并非鬼魂,竟是司徒明达。司徒明达只身一人,缓缓走近,见了盆中纸灰,说道:“弟弟好大胆!竟敢在宫中祭拜死人,而且还是大逆罪人!”

被抓现行,夏磊难免惊慌,故作镇定道:“哥哥怎会来此?”

“宫中何处没本王的眼睛?弟弟的一举一动本王早知道了。”司徒明达笑道,“弟弟不必惊慌,若是要治弟弟的罪,本王也不会独身前来。本王甚是羡慕,弟弟与华兰芝、蒲铭芳的交情如此之好,纵使二人获罪身死,也还有弟弟冒险祭拜。”

“同是天涯沦落人,淡不上交情好。这冷宫在下也住过,同情甚于交情。”夏磊答道。

“弟弟心地善良,难怪陛下会喜欢。陛下喜欢单纯善良的人,而厌恶算计阴险的人,本王恐怕永远讨不了陛下欢心了。假若有一天,本王也被关进这冷宫中,弟弟会不会对本王产生怜悯?若本王死了,弟弟会不会也烧些纸钱给本王呢?”司徒明达抚上冷宫的铜锁,冰冷的金属令他冷冷发笑。

夏磊亦冷笑,“哥哥说笑了。哥哥权倾朝野,武艺高强,家世显赫,今又立下救驾大功,以陛下对哥哥的信任恩宠,哥哥怎会落魄到冷宫中去?哥哥万万不可有此念想,哥哥将来必定父仪天下。”

“世事无常,谁又知将来之事?”司徒明达虽背对夏磊,眼角余光却瞥住他,“弟弟心里对本王还是有恨吧?弟弟虽不说,却也见过宫中不少风雨,从解无忧到蒲铭芳,哪一件事的背后没有本王呢?弟弟比他们聪明,更懂宫中生存之道,恭维的话要说,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殿下!磊对殿下绝无二心!”夏磊面对司徒明达跪下。

司徒明达俯视他,“弟弟的忠诚本王当然相信,可是弟弟有公主,将来父仪天下的终将是弟弟。本王与弟弟感情再好,也怕会有小人挑拨。今夜来,便是与弟弟交心,说个明白。弟弟对本王有恨,不必隐藏;本王对弟弟有妒,也在情理之中。以后我们兄弟二人同心同德,共治**。”

夏磊哪信他的话,不敢答应,沉默良久,忽向司徒明达叩拜,“父仪天下的只有殿下一人,磊无才无德,不敢僭越。今夜磊为大逆罪人烧纸一事,请殿下禀明陛下,陛下必降罪于磊。”

“郎君……”一旁钱小春听得惊了,夏磊简直在胡言乱语。

司徒明达未料到他会如此说,掠过丝惊讶,“何必如此。”

夏磊坚决道:“陛下知晓此事,磊必失宠,这样再无趋炎附势之小人挑拨磊与殿下的关系,因为已无利可图。磊将自请离宫,以后殿下就是公主的父亲。以殿下之才德,大齐必将更加昌盛!”

“何必如此!”司徒明达叹道,“本王见弟弟是有德之人,真心想与弟弟共治。”

夏磊不听他说,三叩头,领了钱小春告退。

第二日,司徒明达没有去告发夏磊,夏磊反到自行去了女帝宫中请罪。女帝听言,自然怒了场,但念他有悔过之意,不予追究。按理说,女帝不降罪应该窃喜,夏磊却不依不饶,定要女帝降罪,这反而把女帝激怒了,罚他禁足三日,宫中思过。夏磊竟嫌轻,求女帝重罚。女帝没见过这样的人,命人把他赶出去。至此宫中皆知夏磊激怒女帝,面临失宠之危。

“我这样做,你不会怪我吧!失了宠的侍君,他的侍者日子也不会好过。”夏磊在自己宫中对钱小春感叹。

“怎么会?郎君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意。郎君是为了避开冷泉宫吧?只是,为了冷泉宫而得罪陛下,小的认为太不值了。郎君应该想法讨陛下欢心,这才是自保之道。”对夏磊的用意,钱小春似明白,也似不明白。

“陛下所保的是江山、是皇位,哪会是**里的侍君?她连流照宫都不愿尽力去保,又怎会保我?陛下永远靠不住。我本就无心,自华公子的事后,更淡了。”夏磊哀怨长叹,“以冷泉宫的洞察,他怎会不知华公子与锦芸宫是父子呢?锦芸宫已经疯颠,又怎会自尽?我若再不退出,下场怕会更惨吧?”

钱小春听了怕起来,“不会吧?冷泉宫狠毒至此?”

“他的毒辣,你我早知道了。我斗不过他,躲总可以吧?他要做皇夫,他要抢公主,必除我。与其等他动手……”夏磊说到此,掩住面部,眼泪流出,“只是可怜公主……就此与她分别,以后再见,不知何时……”

“郎君!郎君与公主定会团圆。冷泉宫作恶多端,老天迟早会收他!郎君今是以退为进,将来必有崛起之日!”钱小春也伤心,跪在夏磊脚边,跟着哭了。

夏磊向女帝再三请求,他与华兰芝、蒲铭芳交情甚好,今二人已死,他倍受打击,无心再侍奉女帝,请准他离宫处居。女帝哪容他闹下去,多番激怒自己?留下句“要滚便滚”,允了请求。

宫中议论纷纷,对夏磊之行为多有不解,更传他已神智不清,不然有谁会放着大好恩宠不要,自毁前程呢?

离宫之时,夏磊回望皇宫红墙碧瓦,这辉煌的建筑,华丽之下隐藏着多少杀机?他此去,也不知有无再回的机会,若不能再回,反到更好。

夏磊没想到,出宫前,司徒明达竟来相送。二人默默不语,夏磊行礼拜别,由钱小春扶上车。车轮滚滚,皇宫大门层层递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薄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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