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音之所以关机是因为自从见了秦子明就麻烦缠身。
胡芳就曾不断地给她打电话,说要见她有极其重要的事,说如果她还拒绝就要采取行动。这明显有威胁的意味呀,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了;什么行动呢?无非是去她的住处,或妈妈那里骚扰她?这个胡芳,不知怎么和秦子明搞到了一起,又死缠自己不放。
她不想再见秦子明了,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学校,还撒谎交待同事说被人追着借钱,让别人帮着隐瞒自己的行踪。她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乔丹墨会回来,妈妈会因电话联系不上到处找她,最可怕的还是和秦子明的事,一旦暴露怎么办?到时候乔丹墨会原谅自己的弥天大谎?
可音想过报案,可终究觉得不妥。她不想被秦子明纠缠,也不想他被警察抓,奇怪的想法,她居然还为一个威胁或有可能毁了她现有生活的人着想,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相信秦子明会杀人。想来想去她还是想起了严博士,想找他谈谈。
可音一路走一路想着心事不觉就来到了会所……
她上了楼,穿过诊所走廊就在博士门前“笃笃”地敲门。敲门声在空寂的走廊里回响却没人应答,这才发现诊所里冷冷清清的,就去包医生的诊室,发现诊室也关着门,她敲了几下,这时才听到一声应答:“你找谁?今天不看病。”
她看到从前面值班室探出一颗烫着棕红色卷发的头来,是廖秘书,可音认得,就回答说:“我找博士。”
“严博士吗?也不在,他和包医生一起出去的,说是去开什么遗体告别会。”说完,棕红卷发头迅速缩回门里去了。
这边她吃惊了问:“谁死了?”
“不知道。”卷发头又伸出来半个,看看可音才整个伸出来,“哈,我好像认识你……哦对,在报告会上见过你……”
“是,我也是在报告会上见过你呢,你是廖秘书对吗?”
“对对,你是……”
“我叫可音。”
“对,还有一个叫,叫什么来着……”
“还有?……哦,她叫安娜……”
“对对,她还发言了对吗?这女孩厉害,她说的什么,什么他男朋友恐婚,得了恐婚症……”
可音本来站在那里茫然,听到这里急忙打断:“他们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谁……哦,没,没说,包医生和博士都没说。”廖秘书这样说着就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铰指甲。她先前是坐在滑动椅上的,所以滑进滑出只露了个脑袋,这会儿在门口站了会儿又补充,“哦,反正上午是不会回来,可能下午吧……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廖秘书忽然热情闪开一点,胳膊朝值班室做了个请的动作。看来廖秘书也无聊寂寞得很,既然彼此见过,也就算认识,她希望和认识的人聊聊天。“这一阵诊所好久没人上门咨询了,都是因为下面的会所搬家,弄得像整个楼空洞洞的没人啦,怪寂寞的。”见她愣愣地没什么反应,廖秘书就又低头继续铰指甲了。
可音这才惊讶:“哦,是吗,为什么?”
廖秘书听了比她还惊讶:“为什么你不知道啊?”她惊讶是因为她的孤陋寡闻,“整个太阳城的人谁不知道啊,电视新闻也播了,这幢外国人造的房子是历史遗迹了,要重修恢复原貌成博物馆了,或者什么对外文化协会要搬进来主持接待参观的外宾了。”
可音自然没看新闻,这一段她心事重重,她当然没有那个心思。“那么……这么说诊所也要搬吗?”
“包医生说暂时不会……”
“暂时不会是什么意思?”
“暂时就是暂时,就是目前不会啰。”
“那以后呢?”
“以后?以后谁知道啊,以后就难说了,这就要看包医生,看包医生活动的本事啦……喂,等等,怎么走了?等等,等一下,喂,你叫什么,要不要我告诉严博士你来找过他啊?”
可音已经走到走廊楼梯口了,头也没回,“不用,我下次再来。”
大厅果然空了,各个门都敞着,像张开了痛苦惊讶的大口。可音这才看到各处风卷残云像遭了劫,垃圾像剐鱼扯碎了的内囊四处扔着。这么大的变化进来的时候竟然如同瞎子没看见,可见自己是完全沉浸在想心事的世界里都麻木了。
这里真要改头换面恢复从前的样子吗?她想起什么心也跟着荒凉感叹起来;是啊,房子可以重新修葺恢复从前的样子,岁月却无法重回啦!
她在大厅的灰尘与狼籍之间挑拣地走着,犹如走在自己纷乱的思绪里。
那些思绪就像大脑本身凌乱交错的神经,藤蔓般纠葛……
这很奇怪,她总能感觉到大脑的那些脉络,好像外科医生开颅看到大脑……她甚至能用感知抚模到它蚯蚓般凸起交织的表面,之后会陷入迷乱的混沌,随那些脉络引导去到不知何处的地方;她走在空旷的路上,路上看不见任何人,寂寞的一个人的路。这些路因千回百转曲折蜿蜒而看不到尽头,她会一直走到天黑,走进黑黢黢的树林,任漫长厚重的夜幕怪兽吞噬自己。那时,那些树枝的枝杈会犹如魔鬼摇动的手臂那样勒住她,撕扯她,直到窒息……她绊了一下清醒了,慌忙跳过一堆垃圾逃也似冲出去了……
看到头顶清澈豁亮的天,她就明白自己又陷入了经常出现的幻觉里去了……一个念头忽然冒出:与其被垃圾淤塞不如清扫垃圾啊!但这念头犹如一根火柴划出的光,一闪又熄灭了。唉,几年来她不止一次这样想,这样下着决心,可一旦真要付诸实施把‘垃圾’来一个彻底的清扫又害怕了,像医生拿着手术刀要在自己身上下刀那样不容易。
她缺乏勇气,还有,她拿不准,乔丹墨有原谅她的勇气吗?如果没有,这样做非但没用,还只会适得其反。不行!没准备好,她不会把自己暴露给乔丹墨的。可又能怎么办?胡芳,秦子明步步紧逼,他俩如同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到时候一切会变得不可收拾……她就这样斗争着,一边是催促该下决心;一边又战胜不了自己,走投无路,她才又想到严博士。博士开遗体告别会什么时候回来呀!她已经通过别人问到了博士的电话了。她拿出手机拨电话,忘了已经关机了,急忙打开拨了号码,正等着对方接听,这时突然听到一个让她惊心害怕的声音:
“哈哈,原来你在这里,害我好找呀!”——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