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气息,奕宁的脸色甚是阴沉,下座的文侍中和叶尚书也面露难色。
“皇上,此事心急不得啊。”叶尚书道。
“是啊,皇上,夏太师在朝堂上门生众多,又与皇室结亲,更何况如今藏西未平,驸马平阳将军还要在藏西坐镇。若真是要连根拔起怕影响众多啊。”文侍中也跟着附和,“所以微臣以为还是应该先按兵不动,到明年春天科考结束为天朝召来贤士后方可行动。”
“朕知道,只是朕现在已经在迷惑他了,只待他得意忘形……”奕宁缓缓地道。
“皇上,夏太师在朝堂上这些年,若皇上一下子就把态度转过来,即便他年事已高、无法无天,但定会有所察觉的。臣以为,皇上的迷惑应稍稍缓一些,猛药若不是万不得已最好不要下啊。”文侍中道。
“文卿说的有道理。”奕宁面色缓和了一些,自己毕竟还是经验不足,有些急功近利了。
“皇上,翠黛宫婉静婕妤有书信呈上。”高功全结果小翼子呈来的信封,报道。
“哦?婉静婕妤的书信?呈上来。”奕宁有些疑惑,结果高功全递过的信封,小心地打开,抽出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俊秀的七个小字——有花堪折直须折。奕宁的眉头微皱,遂又舒展开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静蕾是在提醒他珍惜啊,是啊,即便两情长久时不在朝朝暮暮的相见,但范成大不是也说了“相逢草草,争如休见,重搅别离心绪。新欢不抵旧愁多,倒添了、新愁归去。”么?即便可以相见,又为何不见呢?看来文侍中说的对,自己确实是有些心急了,而自己以静蕾身子不好的借口冷落她,复宠夏橒樱又怎么会不让朝堂中人起疑心呢?也罢,也罢,这事还真是要好好计量。
“叶尚书,你真是教了个好女儿啊。”奕宁赞道。
“皇上谬赞了。”叶尚书谦逊地垂首,道,“小女在闺阁中时很有些淘气,让臣很是头疼。如今能服侍皇上是她的福气,臣一家也对皇上感恩戴德的很呢。”
“叶尚书过于谦虚了,”奕宁道,“婉静婕妤虽是**众多佳丽中的一位,但却是很特别的一位。叶卿放心,朕会好好待她的。”
“臣谢皇上。”叶尚书俯身而拜。
“叶卿不必如此,婉静婕妤既是朕的妻子,那叶卿就是朕的岳丈了。好了,这事着实要从长计议,二位爱卿幸苦了。”奕宁道,他这些日子不见静蕾,早就想得很了,既是有花堪折直须折,既是要从长计议,他今日也不准备再说什么了。
“臣等为皇上效力是天经地义,又何来幸苦之说?”文侍中道,“这件事臣会与同僚好好计量,一定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嗯。好了,二位爱卿下去罢。”奕宁道。
“是,臣等告退。”文侍中和叶尚书相望一眼,便一同走了出去。
待奕宁到达翠黛宫的时候,妲月早已回了静月阁,只剩静蕾一个坐在树下弹筝。静蕾身着一件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一袭柔顺的青丝随意地搭在腰上,头上简素的发髻上仍旧是只用那根木兰脂玉簪挽起,她修长的手在筝弦上挑拨着,筝声清越悠扬,如俊美的高山,如清澈的流水,潺潺铮铮,惹人心醉。奕宁看在眼中,恍如初见,情不自禁地取出腰间的玉箫,与静蕾合奏起来,静蕾宛然一笑,她也想到了与奕宁初见不久时与他的舞箫相合,心中瞬间没有了杂念,宛若她不是在华贵拘谨的紫帝城中弹筝,而是在有着青山绿水的古琴台演奏。
一句终,奕宁缓缓地放下玉箫,轻轻地吻上了静蕾的额前,道:“好一区绝妙的高山流水。”
静蕾也轻轻回吻了奕宁,道:“皇上的箫功不可没。”
“我想到了与你初见的那时。”奕宁闭上眼睛,沉浸在回忆中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没有自称“朕”,而是“我”,“我一下子就被你给迷住了,你是那么的清丽、那么的纯美,就好似幽谷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兰,本就不应存在俗世间。”
“宁,”静蕾轻轻地应着,好似生怕扰醒了奕宁的梦,“我好像你。”
“我也像你。”奕宁睁开他璀璨比群星的眼,“蕾儿说的对,有花堪折直须折,朕又怎么会等到无花时再去空折枝呢?之前确实是朕心急了,险些被人看出端倪,还害你心力憔悴。以后不会了,既然你在,朕就不会冷落你。蕾儿,虽然朕现在的皇位还坐的不太安稳,但你愿意陪伴着朕直到朕了却这一桩心事么?”
“何止是这件事,”静蕾心知是夏太师权倾朝野的事,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只要皇上不嫌弃,臣妾便会一直陪伴在皇上的身边。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蕾儿。”奕宁笑了起来,将静蕾打横抱起,大步迈向翠黛正殿,再小心地将静蕾放在贵妃榻上。
“皇上何必呢?就这么几步路,还非要抱着臣妾过来。”静蕾有些娇羞地看着他。
“蕾儿既然要伴朕一生,朕自然也要表示表示自己的诚意。不然怎么敢让婉静娘娘与朕携手同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呢?”奕宁笑着看着静蕾……
那一整个下午,奕宁都在翠黛宫陪着静蕾看书弹琴,翠黛宫一直回荡着盈盈的笑声,而那晚自是不必说,奕宁在翠黛宫宿下了。
夜半,静蕾醒了过来,她身上仅着一件淡青的素雪绢裙,见内殿的烛光太过耀眼,便起身灭了两根,然后走回床边。奕宁此时已经睡熟,静蕾探了探他的呼息,很是平稳,而那薄薄的唇却微微地张着,似乎在说着什么。静蕾心下好奇,便贴近了去听,只听见依稀的“蕾…”字,心下不禁动容,伸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在他的唇上轻轻地一吻,他才抿了抿唇,不在呢喃。静蕾看着熟睡的奕宁,想着刚才他即便是在行周公之礼时都压抑住自己生怕弄疼了她,想着他对自己说着的动人的誓言,心下不禁坚定了许多。即便**险恶,即便我经历了这许多之后不复从前的清傲与一尘不染,即便樱妃即将复位,但宁,只要你信守你的诺言与我相伴,我都可以应付。不就是三千佳丽么?我堂堂京城四小姐叶静蕾的智慧可不是说出来的,宁,我会保护好自己,你,放心。静蕾心中默默地想着,随机露出了一个纯粹的微笑,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