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儿正与林夕在林间散步,林夕喜欢酸甜可口的食物,这会子竹篮中已装满了野果子,源儿怀中捧着一束锦簇的花朵。林夕禁不住美食的诱惑,边走边吃,小路上断断续续地躺着果核。身后的草丛中一直匆匆作响,声音从未因她们的走远而降低,源儿怀疑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们。
“林夕,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源儿停住脚步,细细听着。
林夕努力去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声音,“没有啊。”
刚才的声音没有了,源儿感到奇怪,“怎么又没动静了?”
“刚才飞过去两只小鸟,没听到什么。快走吧,我还要回去酿酒呢。”
当源儿与林夕起步后,身后的草丛又开始响动起来,源儿迅速转身,飞到声源处,只见草丛后面蹲着两个胖瘦不一的邋遢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源儿严肃地问道。
林夕急忙跑过来,发现他们的原形,拽着源儿后退几步,“源儿,离他们远点,他们不是人,是恶鬼。”
源儿很是吃惊,“那怎么白天也能出现啊?”
两个小鬼站起来,色胆膨起,“你说对了,我们就是恶鬼,但是更准确的是,我们是色鬼。”
源儿最讨厌色胆包天的人,眼前的色鬼行为举止又是那么猥琐,实在是恶心,她嫌弃地白了他们一眼,“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色鬼,你们白天怎么出来的,而且样子还跟人一样?”
“这个嘛,很简单,依附在人体上,就可以随意出行。”胖子得意洋洋地说道。
他那犯贱的声音听的源儿厌恶不已,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两个色鬼靠近源儿与林夕,她们害怕地后退着。
“你们别过来,这里是歉然山,我们大王很是厉害的,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显然林夕的告诫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胖子对着瘦子狂笑,“是吗,那你让他出来啊。”看的出他是头目,瘦弱的那个是他的跟班。
“笑什么笑,笑的那么难看。”源儿厌恶地瞅了那胖子一眼。
见他们那副丑陋的嘴脸,源儿就不愿出手收拾他们,何况她并没有把握在不伤那副可怜的的情况下对付的了恶鬼,只想带着林夕赶紧离开。她一手捧花,一手拉着林夕就跑,没想到恶鬼的速度并不在她的估量之内,很快转移到她们的前方,堵住了她们的去路。
胖子很是轻狂,“想跑?能跑的过我们吗?我们已经漂泊在世间二百年了,换的人体不下百具,谁也奈何不了我们。看得出,两位美女是不舍得伤我们这两具可怜的。既然你们这么有善心,就可怜可怜我们,我们一起玩玩吧。”
源儿知道他们在人间两百年中必定作乱无穷,瞪着那胖子,骂道,“真是不要脸,今天我就让你们再无出来作乱的可能。”
源儿指尖凝起仙法,攻击他们,却还要顾虑不伤害那具。
胖子却更显张狂,但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脖子扭在空中,一声清脆声响后,面目狰狞,眼睛外凸,正要外逃的鬼影也瞬间魂飞魄散,这般场景顷刻即逝,源儿并未发现其他什么身影,她找不到此事的实施者。随着尸身倒地,留下一副挺拔俊朗的身姿,是他,小鲤鱼,源儿惊讶极了。他的功夫果真是出神入化,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未等看清楚他的招式,便已呈现出了结果。
那瘦子见状赶忙逃命,鲤鱼妖凶恶地瞥一眼,甩着披风,飞到其上空,一掌劈下,披风舒展降落。地上的景象着实吓到源儿,一片血肉,那个人被劈成了两半。
源儿吃惊地看向她的小鲤鱼,他的眼睛死一般的寂然,没有半分光彩,冷漠的可怕。源儿眼中莹然有光,慌忙侧过脸,用花挡住了视线,逃避冰块的眼睛,眼角中,却留下一滴泪。她逃避的不仅仅是这血腥场面,更是小鲤鱼。
如今两个无辜的生命瞬间惨死在她面前,他们本该可以逃过此劫,本该可以摆月兑恶鬼的纠缠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的,如今却只剩下白骨一堆,他们的性命是恶鬼与小鲤鱼共同杀害的,顿时明白妖魔鬼怪之所以令人害怕,不是他们长得丑陋奇怪,而是他们生性残暴,没有感情。
林夕崇拜鲤鱼妖的雷厉风行,“大王好厉害,一下子就解决了那两个色鬼,他们以后再无出来作恶的机会了,真是痛快。大王,你教教我,怎么能一掌劈下,就让他魂飞魄散啊?”
鲤鱼妖抚模着林夕的脑袋,“你还小,学不得,等你长大了,我再教你。”
鲤鱼妖立在源儿面前,知道她害怕了,慢慢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源儿浑身抖了一下,他轻轻拉下她的手,直至花朵停于脸颊下方时松手,源儿依旧侧着脸,没有理会他。
他安慰着,“好啦,不用怕,没事了。”
源儿只是低头转身,双手捧着花,静静离去。
鲤鱼妖突然觉得源儿离他好远好远,心中不解,他已经帮她对付了色鬼,可为何她还是不高兴,为何还是害怕忧伤的样子。那份不解让他忧郁难过起来。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害怕的是什么。
林夕机灵的反应道,“大王,源儿她是吓着了,回去休息会就没事了,大王别担心。”
事情过去了两日,源儿仍旧是窝在床上,没有任何玩耍的兴致。两日前的那场血光场景依稀在目,他出招的手法快而狠,一招毙命。
此前,她以为他是正直善良的,他并没有因为她摘得了仙莲而吸尽她的元气,而是以保护她的方式继续守护着仙莲,如此一事,她便以为他的妖性是可爱的,是明智的,是富有大爱的,但如今,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地杀掉了两个色鬼,毁掉了两具肉身。
源儿不敢相信,那是同一个妖的做为。就如同一个会分身术的家伙,同时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令人难以揣摩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不知为什么,她害怕见到他那个样子,那个充满杀气的样子。
源儿抱膝而坐,叹息一口气,将脑袋深深埋进了臂膀之内。
“他到底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妖怪,杀人对他来说,是再熟练不过的了,如此干净利索,却无半分悲悯之心。不知何种原因,他还憎恨神仙,若是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许,我的下场便是那两具肉身的下场,如此看来,与他成为朋友,已成为奢望,并肩作战共同对付树妖已不再是可能。”源儿心中冷静地告知着自己如今的形势。可她并不甘心,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如果,如果我找到他与神仙之间的渊源,化解那份仇恨,我便可以改变他了。”源儿轻轻抬起头,指尖放于唇边处,若有所思地抿着嘴角。
正想着,“吱”的一声,门被推开,小鲤鱼立在门口,夕阳将一道颀长的影子拉在他身前,顺着那道逆光,源儿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那一身玄色衣衫。
见到源儿抱膝而坐,他很是心安地舒展颜色,“怎么了,也不见你出来,林夕这两日总缠着我。”
源儿冷冷地赌气说道,“没什么,身子发懒,不愿动弹。我想休息,你出去吧。”
他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躺下,“是不是还在害怕啊?”
源儿抽开他的手,抬眼看着他,与他迎来的目光撞到一起,她静静地刺穿着他那双如寒潭深泉般的眼睛,却只看到了孤静与神秘,半晌,源儿面色平静,语气平淡,眼睛中却透着丝丝寒意,道“我不想见你。”
她的眼睛无半分温柔,竟只剩下不屑的鄙夷与绝望的伤感。她是在与他赌气,她想听到他的解释。
他害怕看到她此时的样子,他向来活得明明白白,不想错过任何他想知道的事情,于是以霸气外露的气势伪装着不耐烦的情绪,“我怎么了?我哪里招惹你了。”
源儿生气地瞪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鲤鱼妖一头雾水,“我知道什么啊,我帮你处理掉那两个色鬼,你怎么不高兴啊,还这样对我,凶巴巴的,简直就是个恶女。”
“你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对付他们,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轻松直起身子,“原来是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乖乖呆在屋里不肯出来。”他平静地表达着对生命漠然不屑的态度。
源儿恨恨地瞪着他,“你难道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吗?”。
“愧疚?那是什么?”
“你教训一下他们,让恶鬼改过,转世投胎就好,那两个人也可以得以自由,但你却出手那么狠,让他们都魂飞魄散,你不觉得你做的太过分吗?”。
“是他们先对你不敬的,我教训他们,有什么错?他们作恶多端,本就该销声匿迹。”
“可是那两个肉身是无辜的。”
“哼,无用之躯,留着有何用。”
“原来人命在你心中竟是如此轻贱,你却半点悲悯之心都没有。”
鲤鱼妖扯一下嘴角,不屑地解释,“悲悯之心本就不该是妖怪所有。你倒是善良,可是你能用你的善良打动他们吗,你不能,既然善良解决不了,何必要怪我出手,要怪就只能怪他们私闯歉然山。”
“你果真是无药可救。”
“我救了你,你不感谢我,还这样对我,下次你遇到什么麻烦,可别怪我不出手帮你。”
“如果你能把你的残忍用到树妖身上,我才感激不尽。”
“你知道对付树妖最简单的方式是什么吗?就是吸尽你的精元,这样我就有双倍仙莲的力量,自然能打败他。”
源儿顿时愣住,看着他漆黑又深邃的眼睛,心里对他的不解与埋怨在他的正义与宽恕面前只化作欣喜与震撼。他的情意是埋藏在内心中最真实的地方,那里没有虚伪,没有掩饰,只有正义与勇敢,他没有因为对付树妖而吸掉她的精元,他也没有因为他苦苦等待了三百年才绽放的仙莲被她误摘而记恨她,反而以宽大的胸怀接受她,保护她不被树妖伤害。
源儿心里感动着他的用心,表面上仍与他抗衡着,语气微转柔和,道,“你一个妖怪,怎么平衡仙莲的力量,就不怕仙妖不和,害了自己?”
“我忘了告诉你,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平衡三界的力量,只要是妖、人、仙的力量,我都可以吸收。”鲤鱼妖得意地说道。
源儿对面前这个五百岁的鲤鱼妖很是好奇,觉得他身上隐藏的秘密越来越多,很是希望能一一破解那些谜团。
他既然能有仙莲护体,法力大增,并运用的精妙,而且心系天下,那么他心底必然有善根的,如果将他的善良召唤出来,这样他以后做事就不会那么极端、残忍,就会是个善良正直的妖怪。
想罢,源儿含有笑意地看着他,“你很是了不起,但如果能权衡一下生命的可贵,相信以后做事就会完美了。”
鲤鱼妖不屑地扯下嘴角,“无聊。”
“你信不信,与我在一起,你会变得很可爱,就像我哥哥一样。”看着源儿突然眉开眼笑起来,鲤鱼妖心中的不安也算着落了,摇摇头出去了。
“哎,你等等我,哎,小鲤鱼~~”源儿追着他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