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阴天,弱水早上起来神清气爽的向门外站了一夜岗的伊索和荷马道早安。
两位帅哥看上去依旧仪表整洁,但脸上深重的黑眼圈,表达了他们昨晚的辛劳。自从进府之后,就没有遭过这么大的罪:屋里的杂役睡得香甜,堂堂一等男仆却只能坐在门口椅子上交替着打盹。于是看弱水的眼神里就有了些愠怒,心想要不是她,也不会摊上这倒霉的差事。
弱水却毫无自省之意,也不慰问客套道声辛苦什么的就直奔主题:“我想见见喜宝大总管,麻烦两位带路。”
伊索不高兴了,这是把他们当小厮使唤哪?于是不软不硬的回答:“喜宝大总管事物繁忙未必能抽得出时间来。他既然指派了我们协助,你有什么就和我说。”
“那好,我想见见水仙骑士,最好还能模模他的手。”
弱水的直接让伊索直接怀疑自己的听觉:“你想干什么?”
“我鼻子灵,可以闻出他手上有没有青黛的味道。”
这下连荷马都颇为意外的看了弱水一眼:没听说过还有人比狗鼻子更灵的。隔着一个多月的时间,想从一个人身上闻出另一个人的味道。简直是匪夷所思。
弱水顶着他们质疑的目光,胸有成竹地解释道:“如果能闻出来就证明青黛在他手上。”
伊索就没荷马那么含蓄,直接鄙视弱水的说法:“这都能闻出来?长西昨天不是牵着剩下的几头獒犬满院子乱嗅来着,还不是半点头绪没有!人家还是正宗的猎犬呢!”
“狗跟人怎么能比,它们闻不出来也很正常。”弱水一本正经的回答。
两位帅哥没辙,只得领着弱水去面见喜宝。
忠心的荷马把推导出嫌疑人的过程一点不漏的汇报给喜宝大总管,其中鸦头的名字被提到了三次,并表示,是她把府中暗地里被禁忌的谣传讲给弱水听的,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弱水在旁边听得咬牙:白眼狼,人家还给你们送蚊香来着,早知道让蚊子咬死你们算了!
喜宝是老狐狸成精,他同意弱水自己追查失踪案的本意只想用这个小杂役做枪,和长西过不去。能成当然好,衬托出了长西作为护卫队长的无能;不能成也不算什么损失,至少能给长西添点堵。
没想到这小杂役居然还有真有运气,一天不到就列出来了嫌疑人,虽然是别人告诉来的。
喜宝大总管先作势皱眉:“简直是荒唐儿戏!没有真凭实据就胡乱怀疑高贵的骑士,几乎可以算作是污蔑!伯爵府是绝对不会容许这种无礼情况出现。”
弱水听懂了潜台词:‘凡事都要讲证据,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有确实可靠的消息,我才不会拿伯爵府的名誉去冒险。’
可是不接触光凭猜,她哪有什么办法拿出证据啊?
喜宝见弱水满眼抑郁,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女伯爵阁下正筹办夏暮沙龙,帖子我一直都没给水仙骑士送过去,今天你们就跑一趟。顺便带一丛府里的烈焰玫瑰过去。记住只是送请帖,如果我听说了任何失礼之处,罚起人来可不会手软!还有,你换身再衣服去,哪有派杂役出门的道理。”
总管大人的意思翻译成白话就是:我最多提供你一个去他府上的机会,只能悄悄观察,不许借机闹事。至于说要怎么达到目的,顺利模到水仙骑士的小手,那就看你自己的人品了。
弱水向总管大人道了谢,换好贴身女仆服装就和伊索荷马一起上了仆役马车,出了伯爵府后门。她身上的女仆制服也是青黛衣柜里的,长短腰围都合适,就是胸口太松。
赶车的马夫是汤娘的老公大米。被打掉牙齿的嘴还漏着风,但这也不妨碍他幸灾乐祸的咧嘴而笑。青黛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弱水因为杀狗和当众与长西对抗也成了名人,但没谁认为这个杂役真的会查出点什么名堂来,死期已定倒是大家对她的普遍认知。
大米因为心情愉悦,所以把拉车的普通马赶得如迅猛龙般狂野,不一会就来到水仙骑士的宅邸。
水仙骑士的宅邸与沉稳的伯爵府不同,光看那两道花哨辉煌鎏彩嵌宝的大门,就能想象出主人身家的富豪与品位的骚包。
本来按照帝都贵族的规矩,请帖之类的东西只须交给前来接待的仆役转交即可,但是因着喜宝大人特地吩咐带的一丛烈焰玫瑰,他们又被请到书房,水仙骑士要当面问话。
水仙骑士穿着一身华丽繁复的绅士装,坐在书桌后的大椅里。他年岁只有二十出头,长得斯文俊秀,只是眼神过于轻佻暴虐,给人莫名的危险感。
弱水在打猎时见过这种野兽般的眼神:它们无声无息的蛰伏在暗处,靠身边的环境隐藏自己的本色,瞅准时机就会暴起伤人。
他用纤长的手指抚模着那丛怒放的玫瑰,心旌颇有点荡漾。这玫瑰是他和女伯爵定情的信物,以前每次女伯爵有书信捎来,总会附上一朵伯爵府特有的烈焰玫瑰表示情愫。
但自从青黛事件发生之后,女伯爵从此就决绝的与他断了情谊,凡不得已要交际,总一副不咸不淡礼貌的样子,仿佛与他那些激情的过往只是他自己在这个夏季里发的一场春梦。
面对女伯爵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行为,一贯骄傲的他,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在羞愤之下,他强横的性子发作,借着醉意干了件一直想做的事情。
玫瑰如丝绸般柔软娇女敕的绯色花瓣在水仙骑士手指间柔顺的滑动,带给他愉悦的触感,他嘴角不由得挂起个冷笑。女人终究还是女人,自己决心冷落她一阵子,她倒巴巴的贴了回来,还送上这么一大把玫瑰,表达心意。
“女伯爵突然送上这么多玫瑰,是有什么话带给我?”水仙骑士对着穿奴仆制服的弱水问道,口气中有一种贵族特有的漫不经心的傲慢调侃。按照他的想法,高傲的女伯爵低头了,却又怕贸然写致歉信自己不接受授人以柄,所以特地派女仆来一趟。
弱水哪明白这些贵族男女之间求爱游戏的弯弯绕啊,正在愣神,伊索眼神一闪,恭谨的抬头禀告:“骑士大人您误会了,这些玫瑰是喜宝大人送的,至于伯爵夫人并没有提点我们要传什么口信。”
水仙骑士正在玩弄玫瑰花瓣的手一顿,几朵玫瑰被他毫不怜惜的捏成一团:“这样啊?”
他眼神喷火的看着身前这三个仆役,心里破口大骂,没事喜宝你个死老头子送玫瑰搞毛啊?还派一个女伯爵的贴身女仆跟着两个男仆这样豪华的阵容来送请帖!不想让人误会女伯爵有口讯要传都难!要不然,他何必多事召见他们?
自觉失了颜面的骑士大为光火,随手就把手里那丛被摧残得快成玫瑰酱的玫瑰花仍在了桌上,看都懒得看身前恭谨站立的几人,一挥手:“都走吧,替我向伯爵夫人问安。”
一直安安静静站着的弱水却惊叫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拽出块手绢,扑上来捉住他的手猛擦:“大人,您的手怎么流血了?”
水仙骑士有点奇怪:“不疼啊!?”他望向桌上的玫瑰枝:莫非是玫瑰花上的刺没剔干净?
仔细看去,连着玫瑰的长茎上别说是刺,就连叶子也全都细心的修剪得一干二净。再看替他擦手的少女,虽然很卖力的拿着帕子在他手掌上来回搓揉,眼睛却陶醉的闭了起来。
看来长得太帅真是麻烦多,随便一个女仆也绞尽脑汁的前来一亲芳泽。要是平常,他还会看着她长得美貌的份上,敷衍一二。现在,他木有心情!
就在他忍不住想一耳光摔在女仆脸上的时候,那女仆突然就收起帕子,目光冷清地退了下去:“我看错了,骑士大人,您手上的是玫瑰花汁不是血。”
伊索和荷马赶紧向脸色难看的水仙骑士告罪,挟着弱水,风一般的出了骑士宅邸,上了马车。
“掰着他的手闻了半天,闻出点啥?”伊索坐定之后迫不及待的问。
弱水将手里一直捏着的布片展开折了折:“倒是闻出来点东西。但不能在这里说。”
“这手绢怎么没锁边?”伊索很鸡婆的发现新情况。
弱水看了他一眼,心想,我怎么能告诉你这是换女仆制服的时候,从青黛枕头上剪下来的布。
以带着青黛气息的布块和青黛上次的发丝做索引,弱水费了老大劲,才窥看到与水仙骑士与青黛有所交集的命运。
还是那只半人高的笼子,笼子里的青黛已经变了模样,她的双手被齐腕斩断,断腕用纱布胡乱的裹了一层,沁出来的血迹凝固成暗褐色,看起来肮脏不堪。
那双被砍下来的断手被铁丝穿着挂在青黛的脖子上,上面落满从青黛空洞眼窝中滴下来的鲜血——她的一双眼珠已经被剜了去。
青黛就那么姿势怪异的半蜷在笼中,青紫色的皮肤被烙铁烙得破破烂烂,不停的往外渗着黄水,要不是胸口还微微有些起伏,简直就是一具尸体。
穿着丝屐睡袍的水仙骑士,站在笼边厌恶的皱了皱眉,在他身后,是一条向上的石阶,石阶的顶端有道虚掩的大门,依稀可以看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卧室。
(昨天有事耽误了更新,改日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