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辫愣愣地站在那里,眼泪在眼角打着转。其余两个女孩也都被惊呆了,却又不知道原因。马尾辫突然擦着眼泪跑开,其余二女也跟着走了。短短两分钟,一切过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慕雪走了过来:“诶,怎么了?”
“没什么。”络广文很自然地答到。
“那你干嘛吼别人?”
“如果我说没有原因,你信吗?”。
“……信!”杨慕雪愣了一会儿,眼睛突然闪出光芒:“如果你不吼,你就不是络广文!”
当杨慕雪在金莎耳边说了几句之后,金莎的表情有点奇怪,想笑却又不敢笑,只是轻轻地埋怨了一句:“他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杨慕雪嗤嗤笑了起来:“那是。他是因为太怜香惜玉,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噢?你说的什么意思呀,我怎么听不懂?”金莎故意问到。
“你如果听得懂,你就不是金莎!”金莎和杨慕雪都笑了起来。
“诶,金莎,你听说过何大山吗?”。
“听说过一点,好像是高我们一届的男生吧,现在应该已经进大学了。”
“是的。你知道他的事迹吗?”。
“事迹?你是说他在我们学校的事迹?”
“对呀。”
“嗯……也是听说过一点,据说是很有个性之类的吧,不是很清楚。”
“呐,我告诉你。何大山是个农村孩子,他父母来城市做生意,后来发了,在附近买了房子,见我们学校离得近,就把他送来我们学校读书。我见过很多农村孩子,有穷的也有富的,他们也不是不好,就是喜欢将自己与城里孩子对立起来,平日里总喜欢拉帮结伙,把农村孩子都聚在一起。但是何大山不一样,他与城里的孩子玩得很好,还有不少女生喜欢他。只不过有一样美中不足,他每次考试,各科成绩,从来没有哪一门超过三十分。”
“原来这样啊!”金莎若有所思地应到。
“可是你不知道,有人见到他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微积分和线性代数,甚至在他的床上找到了那个偏什么什么方程的草稿,也有人见到他在被窝里看概率论。”
“不会吧,这么厉害?”金莎有点惊讶。
“最厉害的是,别人都以为他高考一定考不了几分,但成绩出来,他竟然考了全市第二!”
金莎有点说不出话来。
“后来他对第一名说:‘若不是最后一题我是用高等数学做的,恐怕你就在我之下了。’第一名问他:‘那你干嘛要用高等数学做?’他说:‘我担心那些批卷的老师太闷了。’”
金莎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杨慕雪拿出一本杂志:“这是新一期的校刊,上面有一篇文章就是写何大山的。不过这篇文章写得不尽不实,很多精彩的地方只字未提。我私下问了一些人才打听到这些。”
杨慕雪接过校刊,翻了翻,找到了那篇文章,问到:“你找了些什么人?”
“大多都是跟上一届交往比较多的,不过我也问了些学校记者团的人,他们掌握的情报也不少。学校没有编辑部,校刊就由记者团的人来搞。刚才被络广文吼的三个女生就是记者团的人。”
“噢,怪不得,我是说根本就没见过她们,找广文有什么事呢,原来是做采访。”金莎显得茅塞顿开。
“我看啊,下期校刊有精彩内容了!”
络广文从盒子里抽出一根香烟,将香烟叼在嘴巴上,又掏出一只打火机,将香烟点燃。他看了看打火机,这是一块钱就能买到的那种,淡黄透明的机身上贴上了泳装美女的图片,商家以此来吸引男性顾客。似乎人们总是爱把尼古丁与性联系起来。少了尼古丁的性,就好像忘记放油的菜,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七楼平台上的阳光总是充足的,却很少有人喜欢上到七楼来,因为这里什么也没有。这也给了络广文一个绝好的吸烟去处,不仅可以吸烟,还可远眺,借此放松一下精神。不过,他也没什么精神可放松的。上来转转,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吧。
正当络广文趴在栏杆上吞云吐雾时,一声相机快门的声音传来。络广文转过头,一个小女生水灵灵地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她身上套了一件白色的丝料马甲,马甲下面是一件粉红底白条纹的羊毛衫,裤子是牛仔面料,但却也是粉红色的。往脚上看,她那双小巧的休闲山地鞋却又是白色的了。
“那个女孩被你吼得哭了三天,如果是我,你是不是也要吼?”
“你说的是那个扎马尾辫找我的女生?”
“是的。看来你记忆力还不错。”
“是吗?”。络广文礼貌性地嘲笑了自己一下。
“我只是不懂,人家连来意都没说清楚,你怎么就要吼别人?难道她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
“她倒没有做什么得罪我的事,我本来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只不过,她运气不太好,找到了我。恰好我这个人,很多时候做事情都没有什么理由。”
“你在这里吸烟也没有什么理由?”
“没有,完全没有。”
“我倒是有个理由。”
“你说说看。”
“女生一般都喜欢看男生吸烟的样子,却并不喜欢男生吸烟。”
络广文笑了笑,表示赞同,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吸着半截没吸完的烟。
“你就不问问我找你干嘛?”小女生脸上有点愠怒。
“干嘛?”络广文侧过头,用眼角瞅着她。
“嗯……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采访采访你。”小女生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望着络广文背后的天空。
“你是记者团的?”络广文将目光移开,望向前方,吸了一口烟气,又将烟气吐出来,将烟蒂扔到了角落里,转过身,也靠在栏杆上,与小女生的方向保持一致。
“嗯,还有谁会拿着数码相机在学校里乱跑?”
“说吧,想采访我什么?”
“有很多。”
“一个一个说来听听。”络广文似乎有了兴趣。
小女生拿出了一支用来记录的笔和一个小本子,开始问到:“第一,说说你对中学生吸烟的感想。”
络广文笑着摇了摇头,说到:“中学男生是男人;中学女生是女人。是女人,总要嫁人;是男人,总要抽烟。”
小女生噗哧一笑,继续说到:“第二,谈谈你全年级倒数第一的感受。”
络广文想了一会儿:“你真的要我说?”
“嗯!”
络广文长叹一声:“唉……
“君不见,
“高考人海渺无边,人人自危日夜读。正是二八豆蔻时,不爱红颜爱书卷。
“这说的是高考学子太多,竞争太激烈,青春年华本应该追蜂逐蝶,体验男女本性使然的欢愉,许多人却因此抛弃人性之自然,视高考为唯一。
“三六九等分数评,少时便知天地别。天下万物皆平等,何来高下势利眼?
“这说的是高考制度使得本来心无污渍的少年有了等级观念,产生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思想意识。天下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为什么这个社会要让世界变得不平等呢?
“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前进我倒退。圣人之治用无为,却把无为当糟粕。
“这一句说的是,所有人都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并为此辛苦恣睢,而我却不愿放弃作为人本应得到的享受。古代的圣贤,大到治国,小到治家,都崇尚无为,也就是按照世间万物本来具有的德行来治理,而我们现在的人却忽视万物——尤其是忽视人本身——的德行,任意妄为。
“桃花树下把梦还,醒来摘花换酒钱。年年日日如此过,不当富翁不种田。
“这一句说的是,幻想有一种桃花源一样的生活,不需要金银财宝,也不用为生活太幸苦,只需平日逍逍遥遥地酌点酒,安安稳稳地过点日子,如此长久下去,也是一种幸福。”
待络广文说完,小女生赶忙将笔和纸收进口袋,拍起巴掌,笑道:“想不到倒数第一的络广文竟有如此才学,晚生真是刮目相看,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大名我怎么不知道?”小女生反问了一句,双眼水灵灵地望着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还有一个要问你。”小女生继续说到。
“嗯,你说。”
“就是……你对早恋怎么看?”
“这个……没怎么看,想恋就恋呗,大家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决定自己该怎么做。”
小女生靠近了一步,突然问到:“那你对金莎是怎样想的?”
络广文突然望向远方,脸上瞬间变得严肃,声音有些颤抖:“她……我会娶她的,一定会!”
小女生的脸由红变白,眼睛有些朦胧,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都静了一会儿,小女生突然说到:“好了,我都问完了。感谢你的参与。”
“问完了?”
“对!”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我吸烟的那张照片删了?”
“不能!”
“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你的把柄!”小女生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络广文,然后转身,向楼梯口跑去。
络广文突然想起一件事,在小女生背后大声喊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楼梯口传来小女生的声音:“林若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