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50多岁的男人细细瞅了瞅我,眼里似有疑惑,又看了看我的招牌,笑着说:“小哥,能否到我们府上替我家老爷作画。”
我一下子来了警觉。从小就培养起来的自我保护意识让我感觉这八成没什么好事,兴许是贩卖人口的故意给我下个套。可是我所有的坚持就在他掏出一锭金子时全部崩塌。虽说今天摆摊挣的还算不少,但是这都是碰运气的事,难保哪天行情变了生意萧条或者遇到什么金融危机,额,断断不应该把这送上门的生意拒之门外。豁出去了,要想在这个朝代生存,冒险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摊子,拿上画具就准备跟随他前去。谁知他还雇了一台轿子,让我乘上。我看了这个人的派头,我看此人,虽说是一个下人,但举止之间透露着一股子富贵气,怎么看倒也不像坑蒙拐骗的宵小之辈。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何他会对我如此恭敬。仅仅是因为要我给他画画?
我坐在轿子上,甚是忐忑。不知道前方等着我的是条什么样的路。轿子抬得相对平稳,带着轻微的晃动,微微鼓动的帘子漏进来几缕凉风,累了一天,难得这般舒服,我慢慢放下戒心,竟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等我醒来,不禁吓了一跳,一群男男女女围着我,有几个还不停抹眼泪。而我自己,不知为何,也换上了女装。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又穿越了。可是突然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管家,他也是一脸关切地看着我。我有点慌了,莫非真是有什么圈套?见我发愣的模样,为首的一个40多岁的女子上前握着我的手说:“烟儿,你怎么忍心离开额娘这么久?到底是发生什么了?自一年前你无缘无故失踪,额娘就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安稳觉。你这一年来在外有没有受什么委屈……这一年你阿玛派了好多人找你,要不是今天徐管家在街上看到你,我这辈子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了?”
我揶揄着,不知说什么。但见旁边一个老爷做派的人虽然没像这般妇人哭哭啼啼,倒也是眼圈有点红。想来他们应该是很疼这个女儿。
我真是有点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了。看着我茫然的神色,一个貌似比我年长几岁,仪表堂堂的男子走到我面前:“烟儿!阿玛额娘都这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心想:我说啥呀。
见我依旧很茫然的样子,他急了:“我是你大哥荣颂啊。你是烟儿,完颜暮烟啊。你到底发生什么了。”看着我眼里空洞的神色,那个自称我额娘的人哭得更厉害了。而我那个疑似阿玛眉头蹙得更紧。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想起我的爸爸妈妈,姐姐出事,我又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在那边呈现出来的形式是死是伤,这让他们如何接受?想到这,心里的悲伤也被撩拨出来,我抱紧了这个受伤的母亲。许是感受到了我的回应,这个大家族的夫人竟喜不自禁。
趁着这个档儿,我赶紧理清了一下思绪:从刚刚她的话看来,我这具身子原是一个小姐,居然也叫烟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她可能被拐卖了,或者跟人私奔,额,这个可能性有点小,结果不知道怎么阴差阳错就上了战场,可是她一个古代的大家闺秀怎么能敌过那些战场上的男儿。而就在她昏死的时候,我因为某种因缘际会来到了她身上。这种缘分可能是因为我和这家小姐有着相同的模样,或者是因为,我也叫暮烟,或者是因为那个镯子,又或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在操控我的命运……
猛然间想起萧恪说我是京城官宦家的小姐,还有那个绣有“暮烟”两个字的锦帕,这么一来倒是对上了。对,应该就是她了。
想来这家的小姐倒和我有共同点,那就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好端端的大家闺秀,居然得上战场上走一遭,而且还送了小命。可怜家里的人担惊受怕,我叹了口气,看来目前也是回不去,而且留在这儿说不定能明白我来到这儿的原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暂且用一下她的身份,顺便代替她安慰一下受伤的家人吧。也算我跟她有缘。
正当我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时,这位阿玛开始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年你都干什么去了?为何回到京城也不回家,反而女扮男装,当街卖画?你画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是从何而学?”
我的悲伤情绪还未完全平复,于是就势哭起来,边哭边说:“女儿实在不记得了。一年前发生了什么已经忘了。只是唯有当初离开家时带着的那个玉镯一直戴在身上。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是一个人过活了。如今在京城,为了生计和安全,所以才干此营生,对阿玛额娘也是刚刚见了面才想起来的。”说着我便亮起自己的手腕,边抽泣边观察他们的神色。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只镯子也应该是属于完颜暮烟之物。果然,看到这只镯子,一家之主确认了我不是骗子,的的确确是他们的女儿。
哭泣妇人一听这话更加泣不成声,那个自称是我哥哥的人也忍不住说:“阿玛,就不要再提及那些伤心事了,回来就好,我们一家团圆最重要。”这位阿玛轻轻咳嗽了几声,便叮嘱了身旁的丫鬟:“还不快去收拾小姐的卧房,吩咐厨子准备午膳,给小姐接风,说着便转身出去了。”
那个哥哥也是一脸疼爱地看着我,眼神里都是宠爱,我有些于心不忍,赶紧转移自己的视线,一头扎在额娘的肩头。
我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这只镯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此后的日子,我便要开始适应完颜暮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