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
我穿戴整齐,准备进宫去见见若曦。临行前,特意打听得这位若曦姑娘爱吃芙蓉糕,便着厨房里的师傅们做了一点。想来这么贸然去看她备点礼物还是比较妥当些。
我隐隐觉得,她就是那把钥匙,打开所有谜团。我看了远处安雅的院子,此刻十四阿哥应该还在睡吧,近来他基本上每夜都在那里。佳人在畔,春宵苦短。
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作为一个告别。此时的心情虽苦涩,却也是分外清明。他虽然不爱我,倒也是不欠我什么。我暮烟又岂是执迷纠缠之人。他过得幸福便好。至于我,我也会有我的幸福的。等我回到现代,我会交很多很多男朋友,我会忘记他,我会很幸福。
我侧头,对千荷道:“我们走吧。”穿过纵横交错的走廊,看到侧旁的草坪上有一个嬉戏的孩童,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我,甚是可爱,令我这少女的心里也不禁泛起了一丝母性情怀。我问千荷:“这是谁家的孩子?”千荷踌躇半晌方道:“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生的小儿子。”我一笑,真是隆宠啊。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感觉被什么拽住了裙角。我低头一看,竟是那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蹭到我身边,眼巴巴地瞅着我。
我蹲子看着他,看着他和十四阿哥相仿的轮廓和眼睛,他突然女乃声女乃气地叫:“额娘。”
内心被柔软地一击。
“额娘,孩儿想吃芙蓉糕。”
我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千荷在旁提醒道:“府里好多年都不让做芙蓉糕。”我默然。“额娘。”又一声女乃声女乃气的低唤。
我爱怜地看着他,叫道:“千荷,把盒子拿过来。”
从盒子中拿出两块芙蓉糕与他,我寻思若曦便是爱吃,也吃不了多少。小孩子就是容易满足,他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谢谢额娘。”我模模他的头,笑道:“玩去吧。”
看着他活蹦乱跳的背影,我不禁怅怅然。
出门乘上一顶轿子,准备进宫。
我看着装有芙蓉糕的盒子,想着千荷说的府上多年不做芙蓉糕的话,心里漫过层层苦涩。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呢?我既想见,又害怕见。似乎怕证实了她确是那样一个值得倾心值得痴情的女子,会搅碎了我的零星希冀。
轿子外马蹄声骤起,我却不甚在意。
“站住。”一声怒喝。轿子忽地停下来。伴随着剧烈摇晃。
帘子被掀开。我看到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他凌厉的眼神扫向我,却没有过多停留,而是迅速瞥向了那盒芙蓉糕。脸色也随之变得更加难看。
我有些不寒而栗,却不惧他的气势,“你这是干什么?”
他轻蔑地一笑,笑容里竟是含着杀气和冰冷,“这句话倒是该我来问你。我没想到,你竟果真是这等毒妇。我且问你,你此番要去哪里?”
“进宫。”
“进宫作甚么?”
我被噎住了。跟他说我找若曦么?跟他说我要去询问若曦镯子的来历?镯子,对,镯子又怎能让他知道。如此解释惹出一堆后患,倒不如直接扯个谎少许多事情。
我不看他:“好久不见额娘了,今天进宫见额娘。”
他一把捏住我的手,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声音:“你骗我倒是骗的很理直气壮!”
我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看来他是知道了。只是即便如此,有必要这么生气,这么对我吗?
我抬起头,恨恨看着他:“对,我便是去找若曦,可我是解决我私人的问题,与你何干?”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痛。攥着我的手力道也更加大了些。
“你终于肯承认了。这芙蓉糕也是你想的主意是吗?”。
一听他说芙蓉糕,我心里的委屈更甚,便因为他心里的特殊意义,别人就不能再触及了吗?
“对,是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松开我的手,一把放下帘子。冲车夫一声令下:“回府。”
而我的眼泪,也在帘子放下的那一刻汹涌而下。千荷递上手帕给我,我摆手道:“你别管我,别看我。”
刚刚在他的怒吼下强撑的倔强终于崩塌。就让这眼泪尽情流淌吧。流干我对他的情意,流干这无缘无故生出来的可怕的孽缘。
千荷在旁侧抽泣,而我却只是任眼泪无声的流淌,所有的委屈和痛都吞入心里,在心里剜上一个伤口。
等回到府里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然干了,脸上复又一片漠然。我自己走下轿子。他看着我,眼里没有了先前那般的怒火,而是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只有冷漠疏离。我不再看他,只由着千荷搀着我,跟着他走。进府后,才发觉府里今日有几分不对劲。
来来往往的好多人都提着药箱,满目愁容。难道是谁生病了?
我们穿过大堂,来到内屋,却听得一声悲恸的哭声,“我的儿呀。你怎么这么命苦啊?你还这么小,怎么会有人忍心下毒陷害你?”
我有些疑惑,却突然听出那是安雅的声音。安雅的儿子?难道是那个小家伙?我心里一紧,也顾不得生气,转头问:“是谁中毒了?”
他靠近我,捏着我的下巴,“事到如今你还装模作样骗我?你怎么下的了手?弘州还那么小,那么小的小孩子啊。呵,我居然这么傻,家里养了一个毒妇却不自知。”
说着他从千荷手里拿过芙蓉糕盒子,取出一块:“既是你做的,那你吃给我看。”
如此我便明了了,看来确是那小家伙中毒了,他便怀疑是我,怀疑我是这么狠毒的女人,怀疑我还想加害他深爱的若曦。我的心里渗出层层寒意。便是不爱,竟是这样的恨毒了我吗?
我推开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夺过芙蓉糕,道:“我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