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侍的婢女忙蹲身提醒:“七老爷,这不是大*女乃,是八姑娘。”
僵在原地,乐欣亦有些尴尬,身前这男孩显然是将她认错了人,方欲开口,身后则传来个少年的喊声,“七叔、八姐。”
“五爷。”
身边人福身行礼,五爷齐礼贤走近前来,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景象,稍带好奇的与乐欣道:“姐姐在陪七叔放风筝?”话落随即又费解地看了眼周围,“咦,不是说有画师进府,替姐姐作画么?”
“贤哥儿,快让你媳妇陪我放风筝。”
男孩声音稚女敕,神情却似学着府里老爷们,满面老成的望向五爷。
然他这话方落,乐欣与五爷都窘迫不自在了起来,乳娘耳妈妈忙纠错道:“老爷,这是八姑娘!”特地指了指被他拽住裙摆的少女,强调道:“是五爷的姐姐。”
说实话,被这么小的孩子老气横秋的唤作“贤哥儿”,五爷有些尴尬,手足间都别扭了起来。
偏生这位七叔,平日就喜欢仗着他长辈的身份,调侃他们这些年纪比他大了许多的晚辈,不由无奈苦笑。
“七叔,我是你侄女,”面对这么个毛头孩子,乐欣的声音很细很轻,“喏,这是叔叔的吧?拿去玩吧。”
刚拉下他的小手,却被这双绵软的肉手反握紧,“你个孩子,当叔叔我好哄?”
说完这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齐砡转身深深望了眼五爷,指着他说故作认真道:“贤哥儿喊三嫂是母亲,你也喊三嫂是母亲,不是他新过门的媳妇吗?”。
“七叔,这真是我姐姐!”
五爷年轻气盛,到底忍受不住男孩的乱邹胡言,若非长幼尊卑,他真想跳脚,揪着对方好好说个明白,让他自以为是。
“不对,罗氏和贵哥儿都喊大嫂做母亲,他俩是夫妻,你们……”
“哎哟,我的好老爷,您可别犯糊涂了!”
耳妈妈急得忙拽过他,缓缓分析的说与男孩听,“八姑娘与五爷是姐弟,自然都喊三夫人为母亲。而大*女乃是大爷娶回府的,是妙姐儿的娘亲,那才是您的侄媳妇。”
男孩满脸不信,“但家里的侄女,爷以前都见过啊。”
耳妈妈就抬眸望向另外两位近乎石化的主子,挪了挪唇,低声道:“五爷找姑娘有事吧?奴等就不打搅,先带七老爷回去了。”
乐欣心底大声叫好,五爷总拧紧的眉目亦舒缓了几分,他们算是都意识到,和个孩子辩这些,着实没有意义。
熟知,在两人都准备相送男孩的时候,齐砡却不肯抽出自己的小手,用力拉着乐欣就往北边跑去,吩咐道:“你陪我放纸鸢,陪我玩!”
齐砡个头虽小,这手下亦不知哪来的力气,许是动作突然,乐欣还真被他带出去几步。
见这孩子如此执着,她只好与五爷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五弟是进院寻母亲的吧?你先去其南苑,我随后就过去。”
“是的,姐姐。”
待五爷离开,乳娘等被齐砡喝令随步在后方,乐欣听着对方口口声声的“侄媳妇”,就绷脸严肃道:“七叔,您别再唤这个了,否则我不陪你玩。”
孩童玩性方起,乐欣这话极有威胁力,齐砡很快就闭嘴,点头改唤成“八侄女”。
虽说称呼依旧让人别扭,但总比方才听他那番令人哭笑不得的认知好接受。
她被齐砡拽着,亦不知是要去哪,想说既然是放纸鸢,就选个空旷无人的地,但这天色渐黑,乐欣意图劝他改日再玩。
齐砡却拉着她,停在石桥上,指着远处的水面道:“你看,有人在水里!”
乐欣随之望去,却见那处水面上似漂着什么东西,细看后认出,似乎是段衣料,脚步后退,招手喊来耳妈妈、秋雨等人,让她们辨别。
“咦,难道是有失足落了水?”
有婢女猜疑的声音响起,但转瞬大家皆面色大变,意识到那浮着的若不纯粹是件衣裳,那就是个人。
什么人会浮在水里?
死人!
耳妈妈忙喊人下水,同时让侍女们带七老爷回屋,亦劝乐欣离开,说这等场面晦气,主子沾不得。
“侄媳妇送我回去!”
齐砡刚才好似只是玩性一指,吸引大家注意后就再无兴趣,只拽着乐欣吩咐道:“我是你叔叔,送我回去!”
秋雨秋花也劝乐欣暂且回避。
她没有留下的理由,且闻这叔叔都下了命令,乐欣就任由他拽着离开。
前进了几步,不由转身,此时水边已经聚了许多人,有小厮拿着竹竿在打捞水里的人,隐约瞧着,似是个女的。
乐欣身前的齐砡不知撞到了什么,反射般的重重靠在她腿上。
“砰!”
耳旁传来瓷碗器皿碎地的声响。
“奴婢该死。”
乐欣转身,前方的地上满是茶盏碗盆的碎片,有个青衣的婢子跪在旁边,垂着脑袋央求恕罪。
“哪个院里的,这样不仔细,竟敢撞着七老爷!”
齐砡身边的侍女明媚横目凌厉,走到跪着的婢子身边就是好阵教训。
“七叔有没有碰着伤着?”
乐欣先是与另名侍女检查了下齐砡,确定他没受伤才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怯懦跪着求饶的婢女身上。
这个角度望过去,乐欣觉得有几分熟悉,脑海里浮现出个名字:丽珠。
“抬起头来,好好的怎么这样不仔细?”
跪着的女子颤颤抖抖,依旧是双手伏地的姿势,吱唔着没句完整的话。
明媚就弯腰推了下她的胳膊,催促道:“问你话呢,是聋了还是哑巴,连主子的命令都不从?”
“奴婢是后院厨房里的,不是故意冲撞七老爷与八姑娘的。”
乐欣的眼眸微眯,目光越见深邃。
明媚已经揪了跪着女子的耳朵,迫使她抬头,“真是个没眼色的……”话没说完,在见到对方容貌时就收回了手,似嫌弃的还拿出帕子抹自己的指尖,“你是那个叫丽珠的烧火丫头?”
丽珠容貌奇丑、肤色黝黑,从左眼处到半边脸颊,有个红色的胎记,看着格外慑人。
被人松开,她忙垂眸,不敢看周边任何人物,应声道:“是、是。”
“作践的小蹄子,不好好的呆在后院,跑院里来做什么?这等地,也是你能来的,仔细脏了主子的眼!”说着看了眼被打碎的碗盆,亦不再问些什么,便称要让厨房的掌事妈妈好好罚她。
看得出,丽珠在府里,极不受重视。
“明媚姐姐,你和她个小丫头计较什么?这该怎么罚自有人操心,还是先送七叔回去吧,省得回头黄姨女乃女乃着急。”
乐欣对黄姨女乃女乃的印象,仅限于传言。
据说,她与七老爷,都是德公爷三年前接进府的,而进府后,颇受老夫人关怀与关照,竟是破例让她亲自抚养孩子。而这位外室,在进府后,深居简出,虽不得德公爷如何宠爱,却很得府人敬重。
明媚闻言,忙道姑娘说的是,就让人通知厨房将丽珠领回去,便侯在齐砡旁边引路。
乐欣回头看丽珠的时候,正撞上对方投来的目光,四目相视,后者瞬时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