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07
“怎么?都当我老头子是死人了吗?”唐谨铭悠悠开口,声音说不尽的冰冷。
接着,唐谨铭瞥了一眼两腿正在发颤的唐静,说道:“唐静,老头子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选择把你的话说下去,也可以选择闭上嘴坐回你的位置,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如果你执意要说,但是又只能空口无凭的污蔑,那就休怪老头子我不客气了。”
语带杀伐之息,却还是留给了唐静一条退路。
出头鸟从来就不好当,刚才唐薇薇的银针正好从唐静的头皮上擦过去,已经把唐静吓得七魂丢了六魄,这会儿听到唐谨铭的劝退之词,唐静不免心生退意,他忽然有些后悔站到了这个风口浪尖上。
随着唐静这么一想,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就飘向了唐术久的方向,这个眼神微乎其微,几乎一闪即逝,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求助。
别人看不见,但是近在咫尺的唐霜寒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猛然意识到唐静今天反常的举动很可能正是受了唐术久的唆使。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就绝不轻巧,因为唐静一个人也许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再加上个唐术久,那就未必了。
先前也说了,唐霜寒并不希望过早的爆发家主之争,他还需要成长和准备的时间,然而仅仅只是单凭唐静的一个眼神根本就不可能拆穿什么,所以唐霜寒只好继续沉默了下去。
虽然唐静刚才瞄这一眼极快,但是他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无数道逼视的目光,特别是唐术久的眼神,仿佛带着锋刃,几乎要将唐静刺穿,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唐静此时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
唐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明白唐术久眼神里的意思,那是在威胁他——如果他不继续演完这场戏,那唐乐林的身世将不再是秘密。
“我……我今天一定要说出来……”唐静强自镇定下来,终于迈出了无可挽回的一步,“从凤翔年的禁私武令开始,朝廷几次在我蜀中大地上肆虐,可我唐家居然次次忍气吞声,连一次像样的反抗都没有,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这些年暗中调查,终于让我知道了一件事!原来我们的总家主唐谨铭,竟然是一只朝廷的鹰犬,一直以来谋划着要将唐家出卖给大炎朝的皇帝!”
好一番文绉绉的控诉,可这样的话偏偏从唐静的嘴里吐出来,让人听着有说不出的别扭,这哪像是唐静这种文废理得出来的句子。
“呵——”唐谨铭目光如炬,冷声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众人中传来低低的嘲笑声,听得唐静急火攻心,他一把从怀中拽出一叠泛黄的纸页,吼道:“没有人教过我!这些都是我暗中查到的证据,全部都是朝廷与你暗中往来的书信,你抵赖也没有用!”
唐静说得煞有其事,一边说着,还一边将手中的纸页分发到在座的众家主手中,任人翻阅。
看到唐静那一脸的自信,先前还在嘲笑唐静的家主皆是一愣,心道那些信函莫不是真的不成?
信函当然是假的,但是唐静的自信是有缘由的,因为这些信函全部都是唐术久替他准备的,虽然是假货,可上面的文法措辞,字迹官印,以及做旧的程度恐怕比真货都要真上几分。
“这‘止风令’是什么意思?”有人注意到信函的末端都印着这样一个记号。
“我唐家是‘风脉翘楚’,这‘止风’二字也就不言而喻了吧?”立刻便有另一个家主出声解释,想必是早就跟唐术久串通好的。
“‘风止可启,君有令,以禁私武为由,遣军入蜀,勿抗,我朝将为汝剪除旁枝,彼时,地位可固。’……”有人带头读起一段,看似随意,却节选的恰到好处。
“‘百里大人亲鉴,吾已挑动事端,引千荷亭来战,君可从后击之,必能取之。’”一个家主也随口读起一封,脸色跟着就变了,“这……这落款的日期不正好是五年前我们跟千荷亭干仗的时候吗?”
“这个百里大人是什么人?”另一个家主问。
“还能是谁?肯定就是大炎朝第二任掌命总司百里无情了吧……”有人附和。
一时间,声浪四起,分不清哪些是故意,哪些是无意。
周雨溪看了看老爷子的眼色,连忙从唐静手中随手抽过一封信函,转交到了唐谨铭的手中。
唐谨铭虚目一扫,不由得心惊。
他拿到的也是一封由唐家发出的回函,按唐静的说法,这一封信就应该是由他唐谨铭写给朝廷的才对。
可唐谨铭当然不可能写过这么荒唐的东西,但是书信上面的字迹,又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手笔。
细看文字的一笔一划,一撇一捺,就连下笔的力道都模仿的相似到了极致,当真巧夺天工,恐怕除了唐谨铭本人以外,就再没有人可以分辨这封信函的真假。
“这……这好像当真是老爷子的笔迹……”一些熟知唐谨铭笔迹的家主也从其他的信函中发现了这个问题。
顷刻间,唐谨铭的眼壑便染上了一层厚重的敌意,那是他三十年前在争夺总家主之位时用来看死对头的眼神。
“已经太久了……”唐谨铭怅然道,“已经太久没有人敢在我老头子的面前耍这样高明的花样了,唐静,你是这三十年来的第一个,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你……你想对我怎么样?我说的可都是实情……”唐静大叫,禁不住连退了几步。
“那好,那你就告诉大家,你究竟是怎么将这些所谓的证据弄到手的?呵呵,你觉得老头子我是一个会笨到留尾巴让别人抓的人吗?”唐谨铭狠声问。
“这……这些信都是我拓印下来的……真迹……真迹当然已经被你烧了……”唐静昂着头,生怕泄了底气,这也是唐术久教给他的说辞。
“你说拓印?哼哼……即便是拓印,你也得要拿得到真迹才有拓印的可能吧?你可莫要太高看你自己了,要知道任何经由老头子我过手的密信,就绝无可能再落入他人之手,即便是唐薇薇也不例外,就更遑论是你唐静了。”
唐谨铭步步紧逼,言语间可谓滴水不漏,“好了,老头子我就姑且再最后问你一次,这些信函究竟是从哪里弄到的?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因为你可能不会再有反悔的机会。”
“我……”唐静一窒,脑中一片空白,本以为唐术久教给他的回答已经万无一失了,哪知道唐谨铭偏偏还追问下去,这下可就再没有事先准备好的答案可以帮他过关了。
“小侄手中的这两封信函似乎可以回答老爷子您的问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装作埋头看信的唐术久忽然开口说话了,在他看来,唐静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唐静就已经再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了,是到了该抛弃这枚棋子的时候了。
“哦?”唐谨铭将目光转向唐术久,疑声道,“那老头子倒是洗耳恭听。”
“如果小侄理解的不错,我手中的这封信应该就是从朝廷寄来的第一封信了,那么就容小侄为诸位念一念吧。”唐术久展平那旧的发脆的宣纸,朗声道,“风止可启,见字之期,为‘止风令’之伊始,风势虽大,若与汝合力,则定止之,固吾君有令,特遣一炎氏掌命师相助于汝,一统暗组,再做筹谋。”
读罢这封,唐术久又抽开另外一张,续道,“接下来的这一封,是老爷子的回函,内容是这样的——百里大人亲鉴,炎氏掌命师已妥善安置于下陵分家,待十二载后,吾必助其胜出獒选,彼时暗组尽归君手,大,事,可,成。”
唐术久一字一顿的读完,字字直击人心。
唐静懵了,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懵了,他明明已经事先翻阅过全部的伪造信函,他敢用他的人头担保,他根本没有见过唐术久刚才所朗读的那两封信。
就算他再蠢此时也差不多明白了,唐术久既然故意藏着这两封信,那就是早已为其过河拆桥的行为埋好了伏笔。
“唐,术,久!!!”唐静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低吼,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唐谨铭的眼神已经不能再用“敌意”两个字来形容,或许就连“杀意”也不能充分表达那目光中透出来的袭袭寒意,时至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了这次的对手究竟做了怎样的完全准备。
仅仅是一个刹那,唐谨铭的脑中已经飞速计算起唐术久一切可能用到的手段,想先一步算出己方的胜算。
手段谋略间的较量从来就不是唐谨铭所惧怕的,倒不如说在这方面他有着绝强的自信,只可惜他的身心早已不再年轻,这样消耗脑力的思考需要在一瞬间完成,无疑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其严重的负担。
一屋的人,怀着各种不同的心境,屏住呼吸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对峙。
整个议事堂忽然紧张的空气中,以唐谨铭和唐术久为中心,正要刮起一场无形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