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08
仅仅两封简短的信函,让唐家议事堂内的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唐术久根本没有理会唐静投来的怒火中烧的眼神,只是带着一脸的淡笑接着说道:“信中提到的下陵唐家,想必就是唐静大首席的分家了,那这位炎氏掌命师该不会就是唐静的儿子唐乐林了吧?这么一来,唐静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就全部都解释得通了吧?”
唐静听得一怔,好像突然明白了唐术久话中的深意,立刻意识到这是他最后的生机,他来不及多想,当即转口道:“对,对!其实我是受了老爷子的指使才这么做的,我如果不答应,他就会杀了我,可我不想死啊,所以我才私底下收集他的罪证,一直忍到了今天。我说,我什么都说,唐乐林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就是朝廷派给唐老爷子的炎氏掌命师!”
不得不说唐术久好狡猾的手段,假意拉拢,再过河拆桥,终于一步一步逼得唐静狗急跳了墙。
“你血口喷人!”
站在唐谨铭身后的周雨溪听得秀眉紧蹙,她固然是知道唐乐林的身世成谜,可要说他是朝廷的奸细,无论如何她也不信,“少主生在唐家长在唐家,按你这么说,他岂不是从娘胎生下来就做了朝廷的细作,荒谬!唐静,你还有一丝当爹的良心吗?”
“当爹?哈哈!说什么良心!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不信你就把他找来当场滴血验亲,我怕什么!我怕什么?”唐静已然疯狂。
“真不知少主若是听到你的这番话,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周雨溪轻叹。
“哼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把我当爹看待过!他早就成了你们养的一条狗!”唐静大吼。
唐静话音未落,就听到“啪——”的一声长响,周雨溪一个跨步上前,狠狠的扇了唐静一耳光。
这个动作当真太过突然,唐静连躲的想法都还没生出来就挨了个结结实实,只觉得左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少说漂亮话了!放弃了少主的人是你才对吧?你明明就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上位的工具罢了,他心里受的苦你懂什么?”周雨溪目光晶莹,声中带涩。
“打人了!你们打人了!你们都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唐静似乎被周雨溪一语戳中心思,忙不迭的乱吠起来,“他们害怕我说出真相,他们要动手了!他们要动手了啊!”
“静大首席,冷静一点。”唐术久走到唐静身侧按住他的肩膀,一副主事人的神情,“你放心,今天各地分家的家主和掌门都在场,只要你说的属实,我们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我说的对吧?诸位。”
“没错,我们只站在公道的那一方。”
“我们也不想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啊!”
“是啊,毕竟兹事体大,如果唐老爷子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恐怕难以服众呐。”
一些个支持唐术久的家主纷纷迎合,而唐谨铭的旧部却各个默不作声,场面一边倒。
“呵!想问老爷子,那就先问过我手里的剑!”唐耀祖气得不行,一把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拔出青染重剑,锵然掷地,稳稳的插在了地上,大喝道,“哪里来的小虾小蟹,今天都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哦?”唐术久眼中藏着笑,他很乐意看到唐耀祖的鲁莽,“如果众位偏偏要问,是不是唐掌门今天就要把我们都杀了灭口呢?”
唐术久一挑拨,不少风门的掌门也跟着就拔了剑。
“你!”唐耀祖气结。
“哎哎,唐掌门当然没有那个意思,问题是现在还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得到证实,诸位这样紧逼是不是也有些做得过了?”总算有个支持唐耀祖的家主出来打个圆场。
“那就证实一下吧。”一直处于中立的唐霜寒却忽然开口道,“就如唐静所言,把唐乐林找来当场验一验,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在下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十分的感兴趣。”
“霜寒少爷……”周雨溪樱唇轻启,却一句劝说之辞都讲不出来,因为她看到了唐霜寒的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深入骨髓的淡然忧伤,她知道唐霜寒心中的立场。
“我等也同样想知道……”一个声音。
“请务必告知在下真相!”另一个声音。
“吾辈亦然!”又一个声音。
……
随着唐霜寒的表态,一时竟又有数人的声音在堂下接连响了起来。
这些人倒并不是要与唐霜寒为伍,他们都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因为他们都是参加这一次獒选的孩子们的父母。
事已至此,事与愿违。
唐谨铭缓缓阖上双眼,疲惫道:“薇薇。”
一声轻唤,却引来了全部的目光。
唐薇薇从议事堂立柱的阴影中盈盈现身,低首道:“薇薇在。”
“去把乐林叫来吧。”唐谨铭叹道,他其实已经在刚才的急思中算到了事情可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是形势急转直下,快得他无法阻止。
“是……”唐薇薇犹豫的看了唐谨铭一眼,终于还是应了下来,急急出了门去。
“还有你耀祖,把剑收起来。”唐谨铭接着说。
“……哦,是……”唐耀祖憋屈的应道,只好把青染插回了随从手中的剑鞘中。
既然唐谨铭已经发话,众家主也就不好再为难下去,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低声的交头接耳起来,方才拔了剑的掌门也收起了各自的兵器,陷入了沉默的等待。
“老爷子,这样好吗?”周雨溪走回唐谨铭的身后,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道。
“呵呵,在这样的证据面前,难道你就对老爷子没有一丝的怀疑吗?”唐谨铭苦笑,用同样低的声音反问。
“雨溪相信您,雨溪也相信少主。”周雨溪毅然决然。
当然,她的笃定绝不止是来自于她的信念,更是来自于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掌命师在星脉力量觉醒之前,是根本无法被人所察觉的,唐乐林的鬼宿是在他十二岁那一年觉醒的,然而刚才的书信中却从一开始就称唐乐林为“炎氏掌命师”,这显然是一个绝大的纰漏。
虽然周雨溪清楚这一点,但是她无法用这一点来击溃唐术久的阴谋,因为她是唐谨铭身边的人,所以她说什么都只会被当成一面之词罢了。
“相信老头子我……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情……”唐谨铭看似无意的说道。
周雨溪听得一愣,似乎觉出点什么言外之意:“老爷子,您这是……”
“如果老头子我被当做了唐家的千古罪人,那么所有站在我这边的人都会成为老头子的陪葬品,所以有些时候,你也要适当的为自己打算一下。”唐谨铭淡然。
说什么“为自己打算一下”,分明就是在教周雨溪根据形势抛弃自己,周雨溪怎么会听不出来:“老爷子!这样的事……雨溪做不到。”
“虽然残酷了点,但是这就是生存之道,弱肉强食,这件事的背后少不了朝廷的黑幕,看来唐家要跨了。”唐谨铭叹道。
“唐家不会跨的,只要老爷子还在,唐家就不会跨!”周雨溪有些激动。
“一个强大的势力必须有一个强大的领袖,下面坐着的这些人,他们怕的只是从前的那个唐谨铭,而现在的老头子,已经挽不起这道狂澜了,况且老头子的病,你也清楚……”绕是唐谨铭曾经如何光芒万丈意气风发,可在这个被称为“时间”的致命敌人面前,他终究还是败下了阵来。
在月结会的期间,唐谨铭一次又一次将咳嗽的冲动抑制了下去,可是他的嘴角还是隐隐渗出了血迹。
他原本不想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脆弱的一面,以为可以仗着自己坚强不屈的意志撑过这一次的月结会,可惜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老爷子……”
周雨溪刚想说下去,却被唐谨铭用轻微的摇头打断了:“雨溪,我现在所说的话你要听好,过了今日,本家之内就不是我还可以掌控的了,你就和庄心洋带着唐乐林离开黎城吧,若是那些人知道了真相,是不会放过他的,哪怕他们知道的‘真相’并不是真正的‘真相’。”
周雨溪默默的听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听出了唐谨铭声音里的无奈,也听到了宣布唐家消亡的钟声。
满堂的低语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稀落,所有人都像等待着押往刑场的囚犯一样压抑无声。
而此刻,即将被这场风波给吞没的少年唐乐林,却还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将要面临怎样的错愕。
白日的天空看不见星辰,所以没有人可以看见那四颗掩藏在日光下的鬼宿主星,正剧烈兴奋的闪烁着,那一抹刺眼的腥红,散发着说不尽的邪戾气息。
命运巨大的齿轮无声的契合,因果线不为人知的交错着各自的轨迹,就在一切黑暗的终点,那个潜伏在所有掌命师心底深处的鬼魅的“真身”,正在低吟浅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