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09
再漫长的等待也会迎来终点,今天的唐乐林十分老实,他哪里也没有去,因为他很无聊。
是的,在唐家的日子让他很没有实感,他越是和陈嘉芝走得近了,就越是有一种被这个庞大的家族排斥在外的感觉。
因为在这偌大的本家里,除了庄心洋与周雨溪之外,好像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多和唐乐林说上一句话了,仿佛众人都下意识的把他当成了一个不祥之物。
其实这种偏见并不是针对唐乐林一个人,而是在整个獒选机制的存在,才在人们心中诞生了这样一个根深蒂固的执念,试想,一个通过杀害手足而造就的怪物,恐怕换了谁,都会对其敬而远之吧。
所以平日里除了一些必须暗组出马的特殊事务以外,在其余的大多数时间里,唐乐林都无所事事,要是有陈嘉芝在一旁闹着好还,可是陈嘉芝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安稳守己的学学女红什么的,那唐乐林就只有待在房中发呆的份了。
也就是如此,当唐薇薇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他。
“少主……你……你在啊……”找到了唐乐林,唐薇薇却反而有些失落。
“欸!?薇薇姐?”唐乐林还以为只有陈嘉芝才会这么不由分说的推门进来,没想到竟然来了个稀客。
“你跟我走一趟,老爷子找你有事。”唐薇薇神色一黯,说明了来意。
“唐爷爷找我啊?不会又有什么麻烦的任务吧?”唐乐林懒洋洋的躺在硬榻上,用习以为常的口气抱怨着。
唐薇薇一顿,看着这个尚且还一无所知的少年,忽的有些心软:“你……你若是不想去的话……那就不要再在唐家出现了……”
这是唐薇薇自作主张的好意,她不知道如果擅自放走唐乐林究竟是对是错,至少她觉得唐谨铭一定会认可她的行为,只可惜她躲在唐谨铭身后闭口缄默了这么多年,甚少与人打交道,所以这表述上才大有问题,好好的一句话,偏让她说得像是威胁一样。
这叫唐乐林一听,还不噌得就从床榻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恐:“喂,不是吧,我开个玩笑而已嘛,你也不至于就要赶我走吧?去去,我去还不行嘛!”
哪里是我要赶你走,只怕一会儿唐家就再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唐薇薇似乎对自己方才的“威胁”毫无所觉,见唐乐林不逃,她又不便说得太详细,只好下定了将唐乐林带回去的决心,毕竟这场唐家内乱若是少了唐乐林的出席,就绝不可能平安无事的收场。
当然,这个“平安无事”仅仅是相对于大部分人而言。
正如周雨溪所说,唐乐林生在唐家长在唐家,他虽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但是从心里却还是依赖着这个家族,若让他离开这个家,他还真有些无所适从,可换言之,他若是不离开这个家,恐怕一生也无法找到自己真正向往的生活。
唐乐林无奈的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唐薇薇跟前,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知道唐谨铭每次找他就准没好事,并且他每一次的预感都是准确的,尤其是这一次。
唐薇薇瞥了一眼唐乐林床头挂着的精钢短匕,说道:“把你的兵器带上。”
“呃……带兵器干嘛?难……难不成,薇薇姐又你想直接就把我领到哪个山旮旯里跟一帮土匪火拼一场吧?好歹让我跟嘉芝妹妹道个别啊。”唐乐林做出夸张的表情,想必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让你带着就带着。”唐薇薇没有理会唐乐林的贫嘴,只是神色更加凝重。
“好了啦……”唐乐林吐了吐舌头,对着唐薇薇就像对着块冰山,他反手取下精匕插到腰际的皮鞘,这才跟着唐薇薇出了门去。
好在这一路倒并没有像唐乐林的设想那样径直乘上一匹快马就飞袭某个山寨,唐薇薇只是带着他在本家家宅的长廊曲道中慢慢的前行,一路走向了议事堂的方向。
然而唐乐林很快就会知道,在那里等待着他的,绝不只是一帮土匪那么简单,怕是要比土匪还难对付千百倍。
其实这一点,从他刚一踏进议事堂大厅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因为这里绝对多数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像是看着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敌人,而这种眼神,唐乐林只有在獒选之间大门开启的瞬间,才在围堵着门口的那些大人们的眼中看到过。
在这些眼神的背后,有的是陌生的面孔,有的却是他所熟知的人。
唐乐林在人群中看到了唐静,可是他的这位父亲却毫不例外的用同样仇视的目光注视着他,甚至可以说比其他人的敌意还要更胜一筹;他还看到了平日与他颇为要好的周雨溪,可这位姐姐却低落着眼神不敢看他,就好像根本无法面对他充满疑惑的目光;他还看到了大哥二姐的生父唐霜寒,可这位明明数日之前才见过面的叔伯,此刻却变回了往日的冷漠。
气氛明显不轻松,唐乐林不禁愣住,杵在了议事堂的门口。
“呵,竟然没有逃吗?”唐术久阴笑着调侃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
既然唐乐林来了,唐谨铭也就不能假装看不见,他一招手,让下人将备好的清水用瓷碗呈了上来。
台下的唐静早已经等得急不可耐,他迫不及待的抬起指尖在利齿上刮开一条细口,将指尖渗出来的血珠用力挤到了瓷碗里,然后冲着唐乐林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乐林,你过来!”
没有任何人对唐乐林作出任何的说明,简直就像是单方面的行刑,唐乐林低低的“噢”了一声,懵里懵懂的走到了唐静的身前,嚅嗫着嘴唇终于吐出了久违的称呼:“爹……”
可能是太久没有听到唐乐林这么叫过自己,唐静明显也是一怔,然而此刻这堂中在座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他的身上,容不得唐静表现出半点的心虚。
好死与苟活,毕竟唐静还是会选择后者,他不再迟疑,急忙一把抓起唐乐林的右手,瞅准了指尖的位置便一口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对待唐乐林的手,唐静可就不会像对待他自己的手那样小心谨慎了,这一口的力道颇重,锋利的牙齿顺利的将指尖划破,疼得唐乐林忍不住一颤。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唐乐林根本还来不及弄明白他的父亲究竟想干什么,就看见唐静死死的掐着他的指尖,摆到了那碗已经滴入一滴鲜血的瓷碗之上。
可哪知唐静用力的挤了挤唐乐林的指尖,却连一滴鲜血也没有挤出来,他只好咬着加重了些力道,却依然没有血珠流出来。
唐静皱了皱眉,反过手来一看,才发现唐乐林的指尖居然平整如初,哪里有什么伤口。
唐静轻疑了一声,他不知道暗脉血统的秘密,当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当是自己刚才粗心大意了。
于是他又一次抬起唐乐林的指尖,用比上一次还狠的力道狠狠的划上了一口。
这一次,唐静还专门仔细检查了一下,在确确实实看到了唐乐林指尖的伤口之后,才放心的挤弄起来。
可是这一次,他又失败了,仍旧没有哪怕一滴的鲜血从唐乐林指尖那道细长的伤口里流淌出来,因为那道伤口早已在转瞬间愈合了。
当唐静第二次看到唐乐林完好无缺的指尖时,他有些懵了,他察觉到四周同时投来的异样眼光,有些急火攻心。
要说唐静懵,其实唐乐林才更是这场闹剧中最为不知情的人,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唐静用一次比一次更凶狠的力度不断的咬破,又不断的在麻木中愈合。
十指连心,每一次,他都能感到钻心的疼痛传遍全身,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生出哪怕一丝反抗的念想。
唐乐林也许在期待些什么,可他的期待只会为化为泡影。
唐静不会武功,单凭他的力量,根本不足对唐乐林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口,奈何此时的唐静脑中早已被焦躁填满,他没有思考的空间,他只能继续用他的笨拙永无止境的伤害着唐乐林。
堂中有人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好像失去了耐心。
周雨溪再也看不下去,唐乐林每一次露出吃痛的表情,都好像牵扯着她的心,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咬了……用剑吧……”
这份话语中有无奈,也有哀伤,可是落在唐静的耳中,就变成了一句单单纯纯的提醒,他猛的停住手中的动作,这才意识到原来还有“剑”这样一种东西的存在。
唐静迅速的张望了一眼,从离他最近的风门掌门手中要过一把长剑,冲着唐乐林的指尖就是一削。
武盲哪知剑利,下手何谈轻重?
这一剑,切进了唐乐林的指尖足足有三毫之深,鲜血淋漓而下,止也不住。
看着这嘀嗒不绝的血色珠链,唐静欣喜若狂的丢掉长剑,竟没有半点愧疚。
唐乐林被活生生的现实惊醒过来,看清了唐静狰狞可怖的面孔,他明白,这个人已经对他再没有亲情可言。
暗红的鲜血终究还是落入了审判之碗,只剩下对结果的等待,以及结果显现出来之后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