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阴沉沉的,绵湿厚重得似乎要压塌屋顶。
小巷里一盏孤灯摇曳着,一个面色枯黄的少年蜷缩在摇摇欲坠的床榻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他蜷成一团,眼里布满了血丝。挣扎着,他爬下床,一步步地挨近那门。门里低低的啜泣声,男人的咒骂声。
女人跪伏在地上,头发披散着,脸上青紫斑驳,男人赤着上身,一脚一脚地踹着她,“贱人!贱人!你竟敢丢老子的脸!……都是你和那个兔崽子,都去死!……”他又抬起脚,却停在了半空中。
一阵风拂过,丝丝寒意渗骨,抬眼,灯光忽闪了下,凭空里站出一个白色人影,薄薄的轻纱覆在脸上,一双眼睛冷冷的,森森然,似乎蕴含着百年的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额头是一朵绽放的梨花,幽幽清香,这样的夜,这样的白色,这样清娆的花,透着诡异。
男人喉结滑动了下,声音止不住地发颤,“你,你是谁?”
白衣人眸光微动,看着那个女人。
女人慢慢地爬起,嘴角还沥着血,呆呆地看着她。
白衣人的声音冰冷,“杀了他!这样的男人留他何用?”
“当啷”一声,一把刀落在她的脚边,薄薄的刀刃,幽幽的寒光,她慢慢握住,抬起。
男人咽了口吐沫,额头上的汗滚落,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在这样的气势下根本动不了,双腿哆嗦着,“不要……”他哀求,狠戾不再,凄惶地,“娘子,是我的错,……我答应你,不再去那个地方……”
女子不言,手里的刀颤抖着,汗,将她的头发、衣服粘在身上,空气热得让人窒息。
哆嗦着手,她一步步走近。男人后退,惊慌,哀求。她闭眼,刀,落在地上,她跪了下去,“求你……公子,饶了他一命吧!”
白衣人眯眼,不屑和冷冽,“你这样的女人,活着也是痛苦!”
女人低头,身子颤抖如风中的枯叶。
眼前突然刀光一闪,温热的液体溅落开来,惶然睁眼,却看见病羸少年眼底的血红,摇摇欲坠的身子,死瞪着男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他,该死!”
男人的眼睛突鼓出来,佝偻着腰,那刀插在他的胸口。血,泉涌般的,浓重的血腥味很快地弥漫开来。
“不要!”女人尖叫着,扑上去想要捂住他的伤口,血,却渗出来,染红了她的手,她的衣裙,男人大瞪着眼,砰然倒地。
少年看着,呵呵笑了起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倒了下去,嘴角是狰狞的笑,释然的,满足的。
女人震住了,慢慢转头看着这两个自己最亲的人,干瘪的嘴唇蠕动着,“死了,死了……都死了……好好好……”她模索着握住那刀,血,已经凝固,对准自己的胸口,直瞪着白衣人,深陷的眼睛里闪动着蚀骨的恨和疯狂,“都死了……我也该死了……”扑的一声,刀柄插入胸口,直至没柄,血,更多了。
白衣人眸色冷淡,好像只是看戏的人,看着她抽搐了下便不动了。缓缓移步,低头看着那少年,那圆瞪的眼睛,那凝固的笑容,眸中闪过丝怅痛,轻抚合上那眼,倏然掠出门去。
屋脊上,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背负着双手,好整以暇地站在那,整个人与黑暗融成一体,孤傲却寥落,有种斜睨天下的清贵。
淡淡地,他的声音温润,“据说梨花公子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虚传!”
梨花公子眸光微闪,手一扬,数点寒芒爆射,分别袭向他的周身大穴,准,狠,疾!
来人轻咿了声,微闪身,堪堪避过。
梨花公子撤身,点足,人已经掠上房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那人眸光一闪,却见院落里有一物微微发光,他落下,弯腰拾起,却是一块陈色极好的羊脂美玉。上面雕琢着一朵盛开的梨花,剔透精妙,通体若隐若现地是丝丝缕缕的粉色,泛着柔和的光芒。
他放到鼻尖,淡淡的梨花香气在鼻尖萦绕。唇角微微勾起,他握紧那玉。
油灯掉落在破旧的帐幔上,火光撩起,一寸一寸地吞噬着可以吞噬的一切。
火势越来越大,映红了半边天,周围邻居被惊动了,一边奔走呼救,一边取了桶盆盛水救火。
一番折腾后,火,终于熄了。从火场里清理出三具尸骨,已经焦糊不堪,不能辨认,邻里知道那是一家三口的遗骸,不禁叹息张氏的命苦,咒骂男人的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