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月光空明,庭中树影婆娑,如水中藻荇妙曼飘摇,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偶然几声虫鸣,静谧祥和。
方青燃慢慢走着,抬头,只见废弃的书院一角露出的梨枝繁华已经落尽,枝叶渐渐繁茂起来,隐隐绰绰缀着数个青果。
她靠着树,嗅着花香,神思恍惚起来。
忽然有窸窣的声音入耳,却见月光下流芳姐妹拉扯着走来。
撷芳恨恨地用脚碾地,道:“想不到那个病秧子如此不济!倒白费了我一番心思。”
流芳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嗔道:“这儿不比王府,你说话小心些……”
撷芳低了声音,不满地,“我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将我们姐妹留在这,依我瞧,这二公子如此羸弱,将军年岁渐长,根本不足为患。”
流芳道:“王爷自有王爷的打算,你我只管听王爷的话,好好呆着便是,”顿了下,“我瞧着二公子虽然病弱,少夫人却是个心思深的,这心性与王妃倒有点相像呢。”说到王妃,似乎打了个寒噤。
撷芳也深有感触,道:“我只是不忿,我们姐妹在王府里也是入得眼的,为何王爷这般对我们?若是二公子是个健康人倒好,你我也有个盼头,只是……”
流芳不语。
撷芳突然道:“我瞧着那大公子倒是个人物,比王爷都不差呢!”
流芳喃喃道:“那又如何?”
撷芳想了一会儿,贴近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
流芳摇头,骇然道:“不行,王爷的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若是他知道了,你我姐妹断断逃不了好去!”
撷芳撇嘴,“王爷远在京城,他怎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再说,大公子终究是将军府的庶长子,只怕王爷也存了心呢!”
流芳被她一说,倒是犹豫起来,一时间低了头沉思着。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儿,庭院变得朦胧幽暗。
因为皇甫长轩犯了病,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间很少。
流芳姐妹经过上次也稍稍收敛了些,不再刻意接近他。
方青燃瞧着白瓷汤碗里飘着薄薄的一层油,碧绿的葱段,饱满的红枣,香味浓而不腻,看着让人食指大开。
流芳微笑道:“这是当归党参黄茋红枣汤,在春日里最是益气理血,奴婢炖了好几个时辰,少夫人不妨尝尝。”
方青燃舀起,啜了口,点头,道:“果然是可口。”她搁下勺子,颜色平和,“既然是好东西,你们不如多做点,各个房里都送些,都尝尝京里的口味。”
堇色接口道:“可不是呢,看着这色泽和香味就觉得是好东西,对了,我记得大公子倒是夸过什么汤好喝,想必就是这个。”
撷芳眉尖一动,道:“既然少夫人喜欢,奴婢就多做些。”说完喜滋滋地退下了。
方青燃微微笑着。
过不了几日,皇甫将军夫妻都喝到了当归党参黄茋红枣汤,没有什么表示。府邸里渐渐传开,流芳姐妹流连清衡居时日渐多,每每笑靥如花地出来,让人心生疑问。
清衡居,皇甫尚鸣懒懒地躺在椅子上,一只手的手指轻叩着案几,漫不经心的模样。
撷芳小心地将汤盛出来,碧葱红枣白参映着瓷白的碗煞是好看,香味浓郁。她微翘起兰花指,捻着勺子,慢慢搅动,不时嘟起红唇吹了吹,神情专注,姿态优美,真正是香汤美人。“
“爷,”她转眸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心尖儿一颤,笑吟吟道,“这汤炖的正好,是不是趁热喝了?”就近前,舀起一勺吹了吹便往他的唇边送去。
皇甫尚鸣撇开脸,“放着吧。”随手拿起一卷书,翻了翻。
撷芳不死心,撒娇般地,“爷,就喝上一口嘛!人家巴巴地送过来。”
皇甫尚鸣皱眉,接过碗,抿了口,放下,“先放一放。”
撷芳有些不情愿,还是放了下来往他身边偎了偎。
皇甫尚鸣翻了几页书,淡淡地道:“这几日二公子的身体不太好,你还是多去伺候着。”
撷芳撇了下嘴,道:“这个自然,不过,那边有少夫人和拾翠她们,也用不着奴婢,倒是奴婢看着爷这边人丁单薄,想要多伺候着。”
皇甫尚鸣手顿了下,“少夫人这几日都陪着?”
“是,爷,这汤再放就凉了。”
皇甫尚鸣道:“这汤做起来很是费工夫,以后不用送过来了。”
撷芳道:“只要爷喜欢,奴婢心甘情愿。”眸子里像是漾起了水,波光潋滟。
皇甫尚鸣道:“爷不喜欢,”想起了什么,“谁说爷喜欢了?”
撷芳眨着眼睛,“是少夫人身边堇色说的,堇色说爷说起这味汤。”
“堇色?”皇甫尚鸣重复了句,脸色变化不定,似是想笑,又是咬牙。他本就是温润如玉的俊美公子,脸色表情变化,反而添了几分魅惑。
撷芳瞧着,情不自禁地攀住了他的袖子,软软地一声,“爷。”
正在这时,门“哐当”一声被撞了开,皇甫泠容冲了进来,瞧见这一场景,勃然大怒,“你这贱婢!”
撷芳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她,有几分羞恼,反唇相讥,“小姐这是说谁呢?奴婢只不过给大公子送碗汤而已!”揪着皇甫尚鸣的袖子不放,委屈地叫了声,“爷,您可要为奴婢做主。”
皇甫尚鸣脸色微沉,“容儿,你逾矩了!”
“大哥!”皇甫泠容跺脚,“她可是二哥房里的人,这般巴巴地过来让人怎么说?”目光狠狠地盯着她。
皇甫尚鸣道:“与你无关,你回房去。”
“大哥!”泪水在眸中打转,皇甫泠容咬着唇。
撷芳得意地微抬起下巴。
皇甫泠容一转身便冲了出去。
皇甫尚鸣低眸,“你也去吧,”顿了下,“以后少夫人说什么你照做便是。”
撷芳点头,也不再留下,嫣然一笑,道:“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奴婢的,尽管吩咐便是,奴婢先告退了。”说完,扭着腰肢去了。
“方青燃,好,好,你好得很!”皇甫尚鸣咬牙启齿,却又几分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