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意外让所有人都惶惶然不知终日。
皇甫将军背负着双手静静地伫立良久,脸色变化不定,最后说了句,“否极泰来,天不灭皇甫,终有荣华之时!”说这话时,目光在方青燃的脸上停留了几。
方青燃惊魂稍定,无意间转眸,却见拾翠愣忡的神情,心头一动。
拾翠察觉她探询的目光,惶然低眼。
方青燃回到临时安排的房间,刚进门便瞧见皇甫长轩背对着门,凝着窗外。听到响动,他回过头,眸色如夜色深沉,悠悠然,他道:“这也是意外么?”
方青燃不能回答。
顿了片刻,皇甫长轩突然道:“为什么要嫁入将军府?“
方青燃愣了下,淡淡地,“父母媒妁之言。“
皇甫长轩轻笑了声,盯着她的眼,带着探询,带着冷意,“你该知道,皇甫家能带给你荣华富贵,也能给你泼天大祸。“
方青燃沉着地道:“青燃愿与公子共进退!”
皇甫长轩微楞,不再多言。
半个月后,皇甫老夫人染疾,州官上报朝廷,特下旨皇甫将军官复原职,重回将军府侍疾,而前后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皇甫回府之日,百姓自发净道相迎。
方青燃坐在马车里,透过竹帘看着外面的喧哗,不经意地想起皇甫将军那日说的话。
皇甫长轩却偎着塌,闭着眼,似乎昏昏欲睡。
这时,马车顿了下,堇色贴近,低声道:“少夫人,桃花坞的弦舞姑娘要见你。”
方青燃微蹙眉,见皇甫长轩没有动静,便挑开帘子。
弦舞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笑得妩媚,轻颔首道:“听闻皇甫将军得以还府,弦舞特来相贺。”
方青燃淡然道:“多谢。”
弦舞再仔细瞧她两眼,眸中闪过丝嫉意和不甘,“弦舞曾听人说过皇甫少夫人清丽月兑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弦舞心有戚戚。”言下不禁怅然。
方青燃不知她所言,蹙眉不语。
弦舞道:“若是有闲暇时,弦舞登门拜访,还望少夫人不要拒人于门外。”
“去看老夫人有些迟了。”皇甫长轩忽道。
方青燃低眼,自然地放下了竹帘。
弦舞静静地瞧着这队马车缓缓离去,脸上表情莫测,吩咐道:“回了。”
回到桃花坞,她意兴阑珊地回到自己的香闺。
“有位公子等候你姑娘多时了!”嬷嬷笑咪咪地道。
弦舞心头一喜,不等丫鬟伺候便急急地走进房间,“公子……”她的笑脸在见到那公子时便凝住了。“你是谁?”
贵妃椅上懒懒地坐着一个青色长袍的美少年,略带点病容,冷若冰霜般,道:“怎得?桃花坞的头牌便是如此招待客人?”
弦舞仔细看了他两眼,露出丝笑容,“公子,莫不是慕奴家的名而来?”说着话,手绢儿微扬,腰肢扭着,款款走近前,便要坐上他的膝盖。
那公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让开,涨红了脸道:“你怎得这般不知羞耻?”
弦舞媚眼一抛道:“公子难道不是寻乐子的?”脸色一变,“皇甫大小姐,我记得今儿可是皇甫家得圣恩回府的日子,怎得变了模样到了这里?莫不是还要州官奏上一本?”
“你,你……”皇甫泠容被戳破了身份,羞恼交加。
弦舞坐到瑶琴边,纤手随意地拨弄几下,叮咚几声,她漫不经心地,“打开天窗说亮话,皇甫小姐今天来有何贵干?”
皇甫泠容咬着唇,道:“我,我想知道他去哪了?”
弦舞的手顿了下,道:“小姐真是执着!不过,小姐怎么认为奴家知道他的去处?你以为,”眨了眨眼,“弦舞和大公子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你?你这狐媚子!若不是你,大哥不会不理我!都是你!”皇甫泠容怒。
弦舞道:“若不是你们是兄妹关系,你这般举动倒让我惊诧了!”她神色有着刹那的凄惘,“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状似无意,“早听说皇甫少夫人是个妙人儿,今儿见了果然如此!”
皇甫泠容一愣,神色奇怪,“他说的?”
弦舞淡然一笑,“只是听说而已,回去吧,我猜你是偷偷出来,现在的皇甫家比不得往日。”说完,她起身转过了屏风。鬓上插的一支金步摇随着她腰肢轻摆摇曳生姿,撩人眼神。
皇甫泠容直盯着那金步摇,脸色有些苍白,藏在袖里的手握起。坐了片刻,转眸看见窗台上一盆栀子花开得正艳。她起身靠近,见没有人注意自己,很快地掏出一个小纸包,解开抖入花盆中。
盆中的土略微有些潮湿,那粉末入土便化,不留一点痕迹。
她长吁了口气,下意识地向旁边看了看,对面窗户大开,一个玄衣男人无声地站在窗前,平常的五官,僵冷的表情,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太冷,太深,太幽暗,只是淡淡的一瞥,皇甫泠容觉得自己仿佛置于阴曹地府般,每个毛孔都竖起。
仓皇中,她猛然转身飞快地出门,冲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