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云寺位于兰陵西北部,群山环抱、岩幽壁峭、柏檀叠秀、泉甘茶香、佛音袅绕,是为佛门胜境。在山门外下了车,萧蕴又被安排进了轿子,因山路崎岖,再加之秋雨刚过,地面湿滑,直到晌午时分众人才到达山顶。
开云寺规模并不甚大,一间正殿里供的是西方诸佛,三间偏殿一间住着方丈,一间住着众位师傅,另一间则做了客房,专供前来烧香还愿的香客居住,再来就是专供善男信女求签问卦的后殿。虽说并不起眼,但因传寺里佛祖甚为灵验,是以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萧蕴跨过内山门,进正殿,在佛祖面前香炉敬过香还过愿,在功德箱里投了丰厚的香火钱后,便一路来到后殿。在pu团上端跪而下,虔诚地先磕了三个头后,拿起签筒小心翼翼地摇了起来,须臾,一支竹签“啪哒”一声掉在地下,拿起细看,签文直白易懂:
千里有缘千里会,他乡异域也相交。上上。
看到此签文,萧蕴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一旁的裴慕寒,嘴角微扬,这个签文,不正是刚好印了他二人的姻缘吗?
看她独自偷乐,谢慎便要抢过去看,却被萧蕴一把藏在身后:“就不给你看!”然后又道,“既然来了,裴大哥和表哥不如也求一签吧?”
裴慕寒摇头:“不必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谢慎也道:“冥冥中自有天意,该是我的跑也跑不掉,我才不强求呢!”
因解签处需排队等候,萧蕴便提议道:“签文我也知晓了,时候还早,不如我们去逛逛吧!”开云寺风景甚美,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可不想那么早就回去。
裴慕寒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虽说寺里人多眼杂,但有他及谢慎在,安全自然无虞。一路闲逛至后山,一行人在悬崖边的一处凉亭坐下歇脚,靠着千年古松饱览山下秀美风光。
众人正陶醉于美景当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忽地响起:“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可真是有缘啊!”
雍小王爷惊喜的眼睛死死地盯在萧蕴身上:真是个美人啊!寿宴当日一见,他惊为天人,此后再难忘怀。那绝丽精致的娇颜,便是笔锋最好的画师也难描其丽,便是才华卓绝的诗人,也难赋其美!
她,简直就是老天听到了男人的心声刻意塑造出来的女子!
“你是……”萧蕴困惑地看向裴慕寒,虽然眼前男子亦斯文俊秀一表人才,但她直觉地不喜欢他的眼神。那双眼,太过赤果果!
裴慕寒自是认得他的,雍王府的小王爷!看出对方的不怀好意,裴慕寒原本温暖的脸倏地变得冰冷,眼神几乎就要凝成霜冻,偏过头,根本不屑与他交谈。
谢慎则朝小王爷行了个理,打哈哈道:“小王爷也来进香吗,果真巧得很。”之前无意中听仞之言此人曾多次登门拜访,果真醉翁之意不在酒。
“怎么,难道这开云寺只许你们来,就不许我堂堂小王爷来不成?”对眼前的这两个男人,雍小王爷全无好脸色。自寿宴后,他便恳请父王逗留兰陵,可几次登门拜访佳人均不得其门,今日他听闻萧蕴上开云寺进香,便急急地也跟了过来,以再窥佳人月貌花姿,没想到佳人虽见,身边却多了两个男人,他自然知道他们并非萧府仆佣,是以更加生气。
“小王爷说笑了,礼佛是一片心意,自然人人可来。只是时间已不早,我们也该回府了,先告退了!”在谢慎提醒之下,萧蕴已知来人身份,虽不喜他人,表面上的礼节仍是需要的,因此便客气道。而裴慕寒早已满肚子的不舒服,赶紧让丫鬟搀了萧蕴先行离开。
“小王爷,我们还跟着吗?”。看到主子脸色阴晴不定,随伺之人小心翼翼地探问道,就怕又惹怒了这位小爷。
“人都走了跟什么跟!还不快去给小爷我备轿!”看着渐行渐远的袅娜身影,小王爷脸色胀红得像猪肝,残恨之色顿现:她这是什么态度?难度他堂堂雍王世子还配不上她吗?哼!萧蕴,你等着瞧,我一定会得到你!
而这边,因着这一段小插曲,回程路上裴慕寒脸色一直是黑的,也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对萧蕴的占有欲有那么强大,如果可能,他真的想把她藏起来,让其他男人无法看到她一分一毫。直到在山路边见到一个晕倒在地的老乞丐,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这一路上的沉闷之气才稍缓,但谁也没曾想到,日后,正是这个老乞丐,竟然成了萧蕴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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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有缘千里会,他乡异域也相交。
直到很长时间以后,萧蕴才知道,此签暗藏的禅意。
15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花季,更何况,她上有家人的疼爱,下有裴慕寒的娇宠。等裴大哥回到漠城,很快就会差人来提亲,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是以,不顾暖玉的取笑,每天都在幸福地倒数着那个日子的到来。却没想到,几日后的深夜,他忽然出现,二话不说带了她就走。直到出了城门,他才告诉她:爷爷居然出尔反尔,要将她嫁予慎表哥!
那晚,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抱在怀里,翻越三丈高的城墙。
但还没来得及幸福相偎,大哥、三哥及表哥就出现了。一向疼爱她的哥哥,前所未有的冷酷,她的眼泪、哀求、厮打丝毫动摇不了他们的心……她被无情地带回了萧府,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眼,是满身的血污与不甘。
绝食的当天晚上,谢慎走进她的闺房,无意外的,一个东西迎面飞来,那是一个定窑青花瓷碗,就这样被她顺手砸了过来,毫不留情。
谢慎微地偏头,瓷碗“哐当”一声,寿寝正终。
“蕴儿!”声音略显责备,虽然他风度好,但也是有洁癖的,无法忍受还装的饭的碗砸在自己身上,又不是疯了。
直接拿被子蒙住头,怎么明显的敌意,他应该是懂了吧!萧蕴不明白,为什么表哥会答应娶她,他们不是一直都是兄妹吗?而且,他和裴大哥不是结拜兄弟吗?想到裴慕寒,心里又没来由地一阵痛,钻出被子:“我是不会与你成亲的!”
“……”半晌无话。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她再次强调。
“我知道。”挥手谴退服候的丫鬟,“想不想知道裴大哥的消息?”今日的谢慎,一身紫墨长袍,腰间镶玉暗带,依旧丰采温润,眉目清俊,但那脸上的表情,却是她从未见过的高深莫测,仿佛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眉目略讶,眼睫湿答答的,欲言又止。
“先把饭吃了!”温温的语调,在夜色中听来,成竹在胸。
自那夜后,萧蕴不再任性地绝食,也不再吵闹,萧府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一些下人还暗自议论:虽然裴公子仪表堂堂,英武不凡,但性子未免太冷,且若论温文尔雅,仪表风度,还是表少爷略胜一筹,又和小姐青梅竹马,这才是正真的天作之合……
谢萧两家的婚礼,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直到……
邵阳山上,嫁衣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