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火燎赶到德仁堂,林强被直接送急诊室。他路上一直昏迷,宁馨儿真担心他就此一命呜呼,心一直提着。
所幸,林强的伤看起来严重,其实没什么大碍,进急诊室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送出来。医生的说法是他的伤口并不深,只是没有及时处理有些感染。会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加上感染引起的低烧造成的。
谢天谢地,宁馨儿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整个人完全没有了力气,软软坐在椅子上。看着金映明忙上忙下,把一切事情办妥,将林强送进病屋。
金映明将一切料理妥当,回头去寻宁馨儿。
德仁堂是家收费昂贵的私家医院,病人不多。一般医院的走廊都是人来人往,拥挤不堪,这里却是清风雅静,少有人走动。
宁馨儿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着,柔和的灯光投射在她身上。她一手抚额,身子微弯,似在打盹。
金映明的脚步并不重,但走廊太安静。宁馨儿感觉有人过来,放下手抬起头,一张小脸绯如红云,被柔和浅晕的灯光一映,竟是明艳无俦。
刹那间金映明有种惊艳的感觉,忘了来意,怔在那里。
“林强怎么样了?”
身子不舒服,宁馨儿的声音也是软绵绵的,第一声金映明没反应,不得己她只得提高声音。
这下金映明听到了,赶紧回答:“在病房里吊盐水,医生说他打了麻药要一个小时后才能醒来。”
刚刚瞧着人家发呆,回过神金映明有点有好意思,讪讪道:“有点走神,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有些累。”
宁馨儿没有其他想法,她自己也累,见金映明站着跟自己说话,指指身边的椅子道:“你坐下来歇一会,今天多亏有你。”
见宁馨儿没有在意自己盯着她发呆的事,金映明悄悄吁口气,坐到她身边,将手上一个纸包递过去道:“这是林强的,他打麻药前说让你替他保管。”
那个纸包是用旧报纸包的,上面沾有血迹。想到那是林强身上的血,宁馨儿一阵恶寒,迟疑着不肯伸手去接。
金映明见她眼睛直在血上打转,知道她讨厌,取出手帕将纸包包好,重新递过去道:“这报纸有些破了,我看见里面全是钱,你小心替他收好。”
宁馨儿本来正要伸手去接,听到这话吓得立即缩回去,惊道:“你说这包的全是钱?”
重重点头,金映明猜测:“先前唐少华不是说林强因为分赃不均被人追杀,应该就是这笔钱,你要收好。”
贼赃,宁馨儿打心里不想接,但总不能让金映明一直拿着,只得憋住气,伸出二根手指接过来,随即往书包里一扔。
万分嫌弃的模样让金映明失笑,提醒道:“林强巳经没事了,你可以打电话让你那位朋友过来,她叫天真,好奇怪的名字。”
“她姓秦,叫秦真,天真是她的绰号。”宁馨儿一边解释,一边拿出手机,刚要拔号,似乎想起什么又停下来。
金映明身子往后仰,整个人彻底靠在椅背上,惬意的长长舒口气,看见宁馨儿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奇的问,“怎么了?忘了电话号码?”
摇摇头,宁馨儿握紧手机道:“不能叫天真来,我还有事要问林强,问清楚了再说。”
天真天真,顾名思义应该是个天真浪漫的女生,金映明好奇:“天真跟林强是什么关系?”
纯属无聊八卦,宁馨儿可以不用回答。但她现在心烦,很想找人倾述,想也不想就回答了他,“在交往。哼,肯定是林强用下三滥手段骗了天真,否则天真才不会理他!”语气愤然,显然对林强极其看不顺眼。
天真浪漫的女生跟混黑社会的混混交往,金映明觉得很罗曼蒂克,不以为然的反驳:“你别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他们,也许他们是真心相爱的,真爱不无家世背景不分国籍。”
“绝对不是!你刚刚看见林强了,又脏又臭,天真干净又乖巧,二个人根本不配,。”
宁馨儿很激动,一边说一边取出皮夹指着里面的照片给金映明看,“你看,这就是天真,林强那里配得上她?”
那张照片是宁馨儿跟一个女生的合影。二个人都是一脸开心的笑,虽然那女生的笑容没有宁馨儿那样明媚,却也很灿烂。五官不及宁馨儿抢眼,但小巧秀气,算得上一个清水佳人,眉宇间有种纯纯的、顺顺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是位很天真很乖巧的女生。
这样的女生,站在一身沧桑满脸阴冷的林强身边。想着这个画面,金映明摇头,“好象真的有点不配。”
“本来就不配,”得到他的赞同,宁馨儿欢喜,顺口补了一句,“如果是你还差不多,你跟天真配多了。”
这算是表扬自己吧?金映明啼笑皆非。宁馨儿没有注意,眼珠一转道:“我得去守着林强把事情问清楚,对了,林强的病房在那里?”
林强的病房跟宁馨儿住过的病房布置一样,灯光被褥俱是一式浅绿。林强静静躺在床上,失血过多的脸色被这浅绿一衬,更显蜡黄,一张本来还不算丑的面庞因此就变得面目可憎了。
看看手表,金映明说道:“他还有半个时辰才能醒来。”
没有掩饰厌恶,宁馨儿眼睛只在宁强脸上瞟了一眼就移开,落到窗上。才注意到窗外巳是夜色沉沉,慌忙看表惊道:“快八点了,你快点回去,否则你外婆要担心。”
一边说一边取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徐思敏家,又给徐思敏打个电话套好口供,回头瞧见金映明仍站在那里,催道:“你还不回去,你外婆会担心的。”
“外婆到庙里吃斋,要后天才回来。”解释完自己不回家的理由,金映明热情相邀,“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饭?”他讨厌一个人吃饭。
不提吃饭还好,一提宁馨儿便觉得胃里一顿抽搐,痛得她捂住胃弯子。
好好说着话突然这是怎么了,金映明凑上前关心的问,“怎么了?”手自然向宁馨儿扶去。
宁馨儿下意识抬手去挡,二手相碰,一股灼热从她的指尖传向他的指尖。
“怎么这样烫?”金映明惊得一把抓住她的手,手心相触,更清晰的感觉到她手心里的热度,顿时醒悟,“你在发烧,难怪你的脸这样红。快,我们去看医生!”拖着宁馨儿就往外走。
看医生,这句话吓得宁馨儿一下子头也不痛胃也不痛了,用力甩开金映明的手紧张的否认:“我没什么,不用去看医生。”
“怎么可能没什么,你的脸红得象要烧起来。”先前只觉得宁馨儿的脸红得惊人的美丽,现在知道她在发烧,这份惊人便变得骇人,金映明急道:“发烧会烧坏脑子,快,跟我去看医生。”
跟你去看医生才是脑子烧坏了。慕容女士代付的医药费象座大山一直压在宁馨儿心上,她绝对不会再去添砖加瓦,坚持拒绝,“我不去,我不看医生!”一边说一边往墙角躲,望着金映明警惕的眼神如同小白免警惕大灰狼。
虽然着急,金映明也被她那眼神逗得失笑,摇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活像我要把你带去卖了。”
宁馨儿觉得他没说错,带得去看病就是把她带去卖了。她是打定主意就是病死也不会再在德仁堂看病,看金映明的模样不会轻易放弃,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我们还是先吃饭,我是给饿的,胃好疼,你上次的粥不错,我们喝粥好不好?”
她提起胃疼,金映明记起上次带她来看病时医生说过她胃不好的事,无奈的投降,“好,先喝粥,不过宁馨儿,我发现你虽然平常活蹦乱跳的,可身体真不怎么样,动不动就不舒服。”
把自己说成病西施,宁馨儿虽不开心,但想到最近几次不舒服都给他碰上,无话可辩,噘着嘴不说话。
看她明显又犯了小性,金映明聪明的不再惹她,提议道:“我去小厨房拿粥,你在这里休息,随便看着林强,他随时会醒。”
这是好主意,宁馨儿没言语,走到沙发边坐下。金映明知道她这是表示同意,也不再多说,推门出去。
金映明一走,宁馨儿立刻蜷成一团缩到沙发上。一波强似一波的胃抽搐,加上越来越疼的头。不知不觉,她的眼泪渗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
迷迷糊糊的,她又回到那个大雨澎湃的日子,她一个人撑着一把伞孤零零站在那里,有一个人撑着伞向她走过来。
雨大风大,她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但她知道那个人是谁,知道他为何而来。
他是来告别的,她却不想跟他分离,她没有分离的准备。
猛然转身,景物全变。黑沉沉的夜,不再下雨,没有人来跟她告别,只有一阵一阵的狞笑,她看到有二个人在远处向她扑来。她想跑,可身子却是一动不动,只拿用力的喊,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来救她。
金映明拿着粥还没走到门边,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凄历的喊声。宁馨儿的声音,吓得他将粥一扔,冲进门去。
进去便看到宁馨儿蜷缩在沙发上,双手在空中乱舞,嘴里发出一阵接一阵的喊声。
她在做恶梦,金映明心里一松,随即一紧,脚步没停奔到沙发边将宁馨儿搂住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
在上次宁馨儿被恶梦惊扰后,他曾详细向院长爷爷了解过该怎么安抚被恶梦困挠的人。所以这次一点都不慌,将她搂在怀里,象院长爷爷教的那样凑在她耳边轻言细语的安慰。
慢慢的,宁馨儿不再挣扎,惊呼变成一声声低泣,声音很小却很清晰。金映明听得清楚,她在反来复去说一个字,“许”还是“嘘”还是“旭。”
当“旭”字出现在脑海,他便肯定是这个字,往事如潮,清晰的在他脑海里一一呈现。李珠雅不止一次提到这个字,而每当她提到这个字时,宁馨儿便暴跳如雷,尖酸刻薄得不可理喻。
以前不明白,现在突然理解,这个被称为“旭”的人一定是对宁馨儿极重要的人,也一定是让李珠雅跟宁馨儿反目成仇的人。
“旭”,“旭”,他在心里默默推敲这个人到底是谁,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宁馨儿巳睁开眼。
昏昏沉沉醒来,宁馨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怀抱温暖怡人,带着股勃勃生气,刹那间将她恶梦里的无尽寒意驱散,不自觉悟的,她的身子动了动,力图更贴进那温暖的胸膛,吸取更多的温暖。
这一动,惊醒了金映明,看见她睁开眼睛清醒过来,立即松开她解释:“你刚刚晕过去了,我照着院长爷爷教的方法将你从恶梦中唤醒,不是要占你便宜。”
在他的印象里,宁馨儿是个爱闹别扭喜欢耍小性子的女生,他得把话说清楚,免得她以为自己在占她便宜。
他一松手宁馨儿便感觉有些冷,正巧一股风从窗外吹进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冷吗?”。金映明看得清楚,问了一句,上前将窗户关好。
关上窗户她还是觉得有股寒意,以手拭额竟拭了一手的汗。金映明回头看见了然道:“肯定是你刚刚做恶梦吓得出了汗,你坐着,我去拿毛巾给你擦脸。”
看着他轻松走向卫生间的背影,宁馨儿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每次狼狈的时候都让他撞见,自己跟他到底是什么缘份?烦恼的甩头,眼风无意中扫过病床,接触到一对黑幽幽雅的眼睛。
林强,不知何时,林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