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的不是暮澜修,是太子殿下。
屋子里已然空了,秦卿虽虚弱,还是叫小桃儿搀扶着出去接旨。徒留下暮回雪一人独坐在吟风楼里,侧耳听着空旷的风铃声音。
心里回荡的却是秦卿的那一席话。
聪慧如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她身为相府嫡女,自然有太多的求而不得,得而非所愿。秦府早在暮澜修的眼底下,她嫁给暮澜修也是常理。任人都会明白,嫡女成为太子妃,怎么样都会护着秦家上下的周全。
她嫁的的确不是暮澜修,而是太子殿下这个名头!
暮回雪凭栏独坐,转眼便可瞧见花厅那里,人群攒攒,秦府上下跪满一地,聆听圣意。而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竟是晦暗如囹圄。
不知不觉,他紧紧握起的双拳,似在下定决心一般。
再起身,他浑身上下,竟似多了些凌然决绝。深深呼出一口气,暗暗对自己说道——暮回雪啊,暮回雪,你可要忍到几时,一定要忍到心爱的女子嫁作他人妇,却也得不到幸福吗!
那紧紧握起的双拳缓缓舒展开,方才还坚毅的眉目渐渐温柔起来。暮回雪转身推门而出,唤过躲在一边的温书,一起从后角门离开。
温书细细凝视着自家主子,忽然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却又瞧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花厅里。
秦相爷领着全府上下跪在地上,聆听大太监阴阳顿挫地宣旨。
暮澜修抱胸站在一旁,一双凤目只是凝视在秦相身后的秦卿身上。她便跪在那里,却是不卑不亢。眉目间淡淡的深思,纵然脸颊上泛着胭脂红,却还是难掩她一脸病容。
暮澜修淡淡地看着,忽地眼角一瞥,朝那吟风楼处看了眼,只一眼,便瞧见那隐约的胜雪白衣。顿时唇边一抹笑意,心中已经了然大概般,再次凝眸看向秦卿。
不就是一个旨意,又必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吗?而且都是些艰涩难懂的古言文,秦卿硬着头皮听了半晌,不过只听懂那太监刚开始说的一句话——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后边的一概没听懂。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听这太监说话的声音不爽,总之此时此刻她脑子浑浑噩噩,不知所云。弄得她身体也跟着不适起来,跪在地上的双腿已然麻木起来,心口泛着呕心。
忽地小月复一阵抽痛,秦卿一惊,大觉不妙。
难道蒙蒙雨口中的那个时候,就是此时此刻!
不成,千万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下一死胎啊。传扬出去,那可真是连暮回雪也帮不了了,直接成为暮澜修的瓮中鱼鳖。
秦卿咬牙忍着疼,抬眼瞧向那宣旨的公公,一脸横肉,半身肥膘。却见那公公都不看着圣旨,还在抑扬顿挫的宣着。忽地垂下眸子,碰上秦卿的眸子,那里面一丝笑意,弄秦卿奇怪之极。
终于,肥肉公公目光落在圣旨上,最后一语月兑得极久:“钦此……”
秦相也跟着深深沉了口气,伏在地上呼道:“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跟着便站起身来,躬着身子,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住圣旨。
秦卿如释重负,立时叫小桃儿扶起来,正想着找些什么理由,赶紧回屋子里去。抬头却见暮澜修上前要同自己说话,立时心一沉。
忽地那胖公公挡在暮澜修的跟前,恭敬道:“殿下且慢。老奴还有一事得完成。”
暮澜修一怔,哪里想过会有这么一出,这老公公倒是胆大,敢挡自己的道路。
那肥公公也不介意,转身道:“咱家是承了陛下的旨意的,做事都得要做齐活了。这选妃的事情向来啊,都将就章程的。如今直接入府宣旨,选了太子妃。咱家在宫里这么多年,倒是头回见着……”
秦卿忍着月复痛,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小桃儿疑惑着,扶着秦卿,直觉得她浑身都在颤抖着。一时担心地看向她,竟见小姐脸上细汗涟涟,似在忍着剧痛般。
再见那公公,还在说道:“但是这后宫里头不能没有规矩,请秦小姐入东宫之前,咱家得亲自检验一下小姐的身子。”
此言一出,暮澜修顿时侧目,唇边含笑。那秦相顿时拉下脸来,欲要说话。
肥公公立时制止住他,接着道:“太子莫要见怪,这也是常理。再说咱家一个没了根的人,做这些都是时常的事情了,况且也有皇后娘娘的懿旨。”
暮澜修依旧双手抱胸,点了点头,道:“如此,有劳公公了。”
连太子殿下都不说什么,秦相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秦卿唯有厚着脸皮,叫小桃儿搀扶着回屋。
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肥公公要当真看出什么来,也别怪秦卿狠心了!太不了,再上一出当初拓跋宏的戏码来!
哼,尽管你是一个没根的人!
这肥公公倒也注重着未来太子妃的名节,请秦卿入屋之后,便连小桃儿也请了出去。他正笑着将外间大门关上,将一众人挡在屋外头,又复转身进来,将隔断的门也关了严严实实。
倒真是好兆头。孤没根男和寡女,秦卿暗自笑开,别怪她狠心啦。
那肥公公掩好门,细听了一会外间的动静,放心下来,才转过身,却见秦卿正躬身躺在床上,那脸上满是隐忍,却还是带着丝笑意。
细看这笑,有些不一样。
但是肥公公还是一眼瞧得出来,那是一种要使计谋前的狡黠笑意。只见肥公公勾了勾唇,“都疼成这般了,竟还能想什么鬼点子?”
秦卿蜷缩在床上,双手捂在小月复间,一来着小月复确实疼得厉害,二来,也准备着出掌。
冷不防眼前的肥公公哪里还是那种阴阳怪气的声调,倒是一丝妩媚一丝清冷的声音来。
秦卿自然知道这是谁的声音,“蒙蒙雨!”
肥公公堆满肉的脸上堆满了笑,捂着嘴笑道:“竟然一听就听出是我,真是不枉我费尽心思来帮你了!”
帮?!
秦卿哪里还能笑得出来,这尼玛是帮,开什么国际大玩笑呢,大哥!早知道是你,就该快点宣完旨意,带她进屋,哪里还一下子读了那么久,害得她忍着半晌的剧痛。
只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暇再骂他了,额间全是冷汗,“我疼的厉害!”
蒙蒙雨不再笑开,立时正了正色,上前为她诊脉,果然是到时候了。
他忙道:“确实到时候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碧色的小瓶子,倒出一墨色小丸,塞进秦卿的嘴里,道:“含在嘴里,等到它融化了,紧闭嘴唇,千万别张嘴!”
秦卿含着药丸,立时融在舌尖上,苦味浓烈,冲向鼻腔,哪里能忍得住。却见蒙蒙雨一脸正色,只好忍住,不敢说话。
见她含着药,蒙蒙雨赶紧抱起她,进了房侧的小厕所。
姑娘家的闺房,这里的小厕都是极其干净的。经过秦卿的改良,已然是现代极为干净高级的马桶。之前将此处当做避难之所的蒙蒙雨,自然清楚不过。
蒙蒙雨扶着她,知道她不能说话,只好红着脸,硬着头皮道:“失礼了!”
秦卿可清楚他要干嘛了,腰带被他解开,褪下裤子便将自己扶坐在马桶上。秦卿冷眼瞧着红着脸的蒙蒙雨,心里直想笑他。
你是采花贼吗,这种事应该是信手捏来的啊,还红什么脸啊!
只是秦卿笑不出来了,随着嘴里的苦味,小月复一阵绞痛,紧接着便疼得天昏地暗。本是被蒙蒙雨扶住,临了却成了她紧紧抓着蒙蒙雨的手臂。
隔着那太监的锦衣,秦卿的指甲都快要抠进那衣服里。蒙蒙雨化了妆容的脸上瞧不出多痛苦,只是那牙根竟是咬得紧紧的!
秦卿疼得痛彻心扉,咬紧牙根,想要叫出声来。忽地嘴巴被人捂住,便听见蒙蒙雨在她耳边咬牙道:“含着药呢,千万别泄气!”
秦卿心里早就骂娘了,尼玛,这到底是什么药!竟然还得这般含在嘴里,不能出声的!疼成这样,你倒是让我喘口气也好啊!
秦卿忽地厉眼瞧着咬牙的肥型蒙蒙雨,见他一脸隐忍。不禁心中又骂道:尼玛,又不是你流产,你一副忍着剧痛的表情作甚!
只是这个思绪一闪而过,瞬间巨大的疼痛穿过秦卿的五脏六腑,终是虚弱地倒在蒙蒙雨的身上,没了力气。
虚弱间,蒙蒙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柔声道:“好了,没事了。”
秦卿却埋首在他的肩膀上,感觉到眼角湿润一片,她微微叹了口气,是这药太苦了,是这一次太疼了。
她才会哭。蒙蒙雨再将秦卿抱坐到床上的时候,还是发现她眼角的泪痕。
他与她相识倒也不常,算起来,不过两天而已。可是却好像认识了好久,总觉得她是个奇女子,似乎永远不会伤心难过一般。即便是那夜里在君翊寒面前的恳求,却也总带着谎言的微带。
可如今,她竟还是留下泪来。
蒙蒙雨有些恍惚,差点伸手去模模那眼角泪痕,是否是真。
秦卿抬眼便瞧见他眼底的情绪,自己伸手一抹眼角,将那泪痕擦得干干净净,嘴硬道:“太疼了……也太苦了,这到底是什么药,竟还不能吐气的!”
面对她的质问,蒙蒙雨一怔,继而忽地一笑道:“我方才还以为你和平常女子不过一样,现在看来你倒真是铁石心肠。”
秦卿垂下眸子,这男子每次都会说出这般戳她心窝子的话,她也只好用一般的招数,“我要喝水!”
蒙蒙雨一怔,倒和之前的情况相似。他讪讪地回身倒水,指尖触碰,这茶倒是温热的,忙递给秦卿饮下。
嘴里的苦味好些了,秦卿这才感觉到即便方才才流下孩子,可小月复竟是无碍般,暖暖的,连同自己的心肺。
这……好的也太快了吧!
原想着恢复元气可要一个月的吧,如今瞧来,难道是蒙蒙雨的药?
面对秦卿的目光,蒙蒙雨嘟囔道:“这药丸统共就只有三粒,是师傅花了半辈子心血熬得,一粒在那夜里,救了阿寒的命……原先剩下的这两粒,也是要给他救命的,如今他竟执意要给你一粒!”
哼,那她竟还得感恩戴德不成。
蒙蒙雨见她不屑一顾的表情,加上还清楚地嗤之以鼻了一下,立时火上心头来:“你这个女人,别人对你的好,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秦卿昂着脑袋,反问道:“试问别人打了我一巴掌,随后又模模我问我疼不疼,我是不是就该感恩戴德地告诉他,我不疼,还得谢谢他问我疼不疼?”
“你!”蒙蒙雨气息一滞,竟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对付你这种女人,就该让你受受罪!”
闻听他这般说起,秦卿倒是忽地想起什么来,又道:“方才你宣旨,可是看准了我到时候了,正疼得难受?你抑扬顿挫地读了那么久,都不用盯着圣旨看的,可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不提还好,一提蒙蒙雨竟是趾高气昂起来,仰着头含笑道:“谁叫你害得阿寒那般落拓,差点害死他!现在想想,当时就该再久一点!”
“你!”果然如此,现在该换秦卿无语了,想来那颗不能张嘴的药……
蒙蒙雨似乎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歪了歪头道:“没错!那药没有那么多禁忌……我只是怕你忍受不住疼,大声叫出来,我身为内宫大太监,检查你的时候,突然出现这么一声尖叫,着实不太好……所以……”
看着他含笑带着几许挑衅看着自己,秦卿微笑着点了点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叹道:“很好,原就是在故意刁难我呢。”
“没……错……”蒙蒙雨回答着,慢慢地口齿不清起来,因为这女人脸上的笑着实怪异,这笑他再清楚不过,带着狡黠,有种阴谋的味道。
果然,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秦卿一声带着难言的恐惧之感,夹着伤心害怕的尖叫声。穿过蒙蒙雨受惊的一双耳朵,透过掩起的两道门,一直传到屋子外边,顿时应和着吟风楼的淙淙风铃声,又回荡了两下。
屋子外边众人一惊,小桃儿惊愕不已,忙上前拍着紧闭的门,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屋外一群人都怔住,忽地小桃儿被人一把拉开,只见暮澜修当头使劲将门推开,径直往内屋跑去。
众人跟着进去,只见秦卿蜷缩在床头,似是受了好些惊吓。一旁的肥公公离得远远地,双手紧握,神色慌张。
暮澜修冷着脸,上前扶住瑟瑟发抖的秦卿,柔声问道:“怎么了?他对你做了什么吗?!”这语气里生硬而冷冽,似是不等得她回答,就要治这公公的罪一般!
蒙蒙雨,不是,应该是肥公公正傻笑着站在一边,硬着头皮解释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咱家哪里能对小姐做些什么事儿呢!只是小姐脸皮薄,不让咱家检查罢了!”
暮澜修冷眼道:“这种事向来都是老妈子做的,你硬是要检查,自然会教卿儿害怕!不做便不做,你宣完了旨意,回去复命吧!”
“哎,这……”肥公公瞥了瞥蜷缩在暮澜修怀里的秦卿,一副受惊的小鸟依人模样,心里一阵憋屈。
这个女人哪里是铁石心肠,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却见从暮澜修怀里露出的那眼睛,正盯着自己,含着笑意。
暮澜修安抚着受惊的秦卿,忽见她裙摆上竟是有血色,立时伸手探出,确实是血。不觉大惊,脸色一沉,忙低下眸子问怀里人,道:“卿儿,你可有受伤?”
“受伤?”秦卿一脸疑惑,“什么伤?”
她循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惊见自己裙摆的血迹,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再看向肥公公,却见他一副我也帮不了你的样子。
可恨秦卿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哪里知道流下死胎之后,仍旧会有余血……
秦卿正踌躇间,小桃儿见状,忙红着脸上前,恭敬道:“殿下,难怪小姐不让公公检查了……小姐这些日子身子不适,全是因为例假在身呢。那血迹,该是葵水……”
例假?哦,就是大姨妈,好借口!
暮澜修难得的俊脸一红,众人也跟着别开头去。
肥公公见状,忙跟道:“咱家还纳闷呢,原是这个道理,既是如此,那就不再坚持下去啦……额,咱家还是回宫复命吧……”
他看看众人,又见太子依旧冷着脸,忙躬身告退。
秦相虽介意着公公的不守规矩,却也忌惮他是宣旨的公公,当下唤过小奴才,上前递了喜银,送他出府。
秦卿依偎在暮澜修的怀里,深深沉了一口气。心想着方才他那么询问,一瞬间倒有几分真情实意,不知道他可会似别人口中的虚情假意,当真只是利用她?
她使劲闭了闭眼,如今她连小桃儿都会怀疑上,怎期盼她能相信眼前这位太子其人!
暮澜修见她又是闭眼又是摇头,心道她是累极,忙含着笑意道:“罢了,小桃儿说你这些日子一直病怏怏地,你且在府上好生休息,本宫明日再来接你。”
如此自然最好不过。
秦卿抬眼瞧他凤目灼灼,竟不似敷衍,便笑道:“谢殿下关怀。”
暮澜修转过眸光,一闪而过疑惑不解,终是被秦卿瞧在眼底。如果秦卿猜得没错,暮澜修一定得到和之前暮回雪一样的消息。以为自己有了身孕,只是如今葵水一事,他只怕是将信将疑起来。
大事已定,秦相细细瞧了眼自己的女儿,眉间紧皱。唤着众人回去,叫秦卿好生休息。这乱糟糟地局面才安定下来,只是秦卿心中难以平定。
她冷眼瞧着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过目,好像能看清楚他们的真实脸目一般。能得到这种消息的人,绝对是最可靠的人,也就是此时此刻都能进这屋子里看热闹的人……
可是,究竟哪一个是暮澜修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呢?
这天里,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微风拂过,心旷神怡。
街道两侧,众人尽都翘首相望,秦府那位不怎的出门的小姐,此时此刻正坐在花大轿子里,风风光光地抬进东宫的大门呢!
这等热闹景象,可不是三天两头就能见得到的。何况还是在没有经过任何选秀活动,就定下的太子妃。这种事情,有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没见过的!
如今,可是要拼一拼老命,将这一位美人儿瞧上一眼。
这不,通向东宫太子府的玄武大道已然人潮鼎沸,四面八方的道理都被堵得水泻不通。
秦卿斜倚在轿子里,挑起一半的帘子望外间瞧着,人潮如流,热闹非凡。此时此刻,她就想是个被耍的猴子,在戏台子的中央,任人观看。
小桃儿在轿子的一旁跟着,见秦卿探出头朝着外头看,立马凑近道:“小姐,虽没有凤冠霞帔,可到底是要过东宫府的人,不能这般容易地被人家瞧见!”
“他们守在两边,不就是为了好生看看我!”秦卿翻了翻眼皮,道:“合着要是我的意思,早把这轿子顶给掀了,让一路的人好生看看清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进了太子府!”
小桃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般瞪着自家小姐,她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竟有这种想法来!索性张望着左右人群,不去理会她。
秦卿倚在一边,冷眼瞧着人群,她就是要让这群人好生看看清楚,自己是个何模样。叫人家看清楚她是个怎样风华绝代的女子,这样就算在太子宫里受到什么非人的待遇,出来寻人就说太子的不是,到时候运用人民的力量,推翻太子的暴政……
思绪一拉开,想多了……
秦卿收回思绪,正抬眼看向人群,却见街边茶楼里,一抹身影凌立,冷冷看向自己……那人云淡风轻,浑身散着寒冷的气息。孤眉冷眼,薄唇紧闭。
君翊寒啊,这等时候,你是在高兴,还是有其他感觉呢?
秦卿微微勾唇,明明是想笑,却连笑都没有力气来。她盯着那抹身影,正碰上他清亮的眸子,远远地,瞧不出情绪几何,却独独能瞧得清楚,那眸光里闪动的光泽,好似水晶般诱人。
秦卿微微垂下眼,暗自道——君翊寒,我们之间的债,怕是算不清了。
剑无心的命,未出世孩子的命,她秦卿的命运。你一辈子都还不了了,所以,就得让她来索求,你能还得一点是一点!
她沉沉呼了一口气,回身坐好,小桃儿见状,上前将帘子掩好。
八人抬着的大轿子,坐起来感觉就是与众不同些。秦卿舒服得差点睡将过去,只是迷糊之间,轿子一顿,便觉落地。
外间有人沉声轻轻询问:“娘娘,东宫太子府已到,请娘娘下轿。”
秦卿忙坐好,细细整了整自己的发饰衣裳,一切妥当之后,才伸出手摆了摆。之后就见帘子被人挑开,一晃眼,便见太子府前,人群攒攒。
左右瞧去,竟是不见太子其人。
秦卿正疑惑间,起身想要出来。只是还未下轿,忽地身边出现一抹身影,拦腰将她抱在怀里。
她心一提,下意识地紧紧勾住那人的脖子,转脸瞧去,不是那意气风发的太子暮澜修,又是何人!
暮澜修不顾众人目光,拦腰抱着秦卿大步迈进太子府中。
秦卿便任由他这种举动,心安理得地受着众人的灼灼目光,其中有疑惑,有羡艳,有看热闹的,还有嫉妒的目光。
她循着望将过去,却见太子府里一群人中,一妙龄女子正被一群丫鬟簇拥着,她那水灵灵的眸光正死死地盯在自己的身上。
真是出师不利,这才刚进门,就招惹到一个愤恨的女子吗?
只是暮澜修却察觉不到,抱着她进了府,一路前往太子妃的正所芙蓉殿。这一路上,花团锦簇,正是大红大紫开得正艳丽的牡丹花。
暮澜修抱着她,忽地转脸瞧着她,道:“知道你这些日子不舒服,既然入了东宫,便要好生养着你了。”
秦卿悠然地搂着暮澜修的脖颈,笑道:“现下还没大婚,你便做出这样的举动,可知道会害了我?”
暮澜修“哦”了一声,顿了顿,凝视着她道:“哪里是会害你呢?”
秦卿望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一群人,那人群里,一抹炙热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跟在他们的身上,不是那妙龄的女子,又是何人?
“方入东宫便这般得宠,你说你府里的女人,会不会对我恨之入骨?”
暮澜修闻言,俊眉微微一皱,忽地往后看了眼,正瞧见那女子凝眸看着他。那么一瞬间,那炙热的怒火忽地变成了温柔的泉水,甜美无限。
这一切秦卿可都瞧在眼里,顿时暗自叫好,好家伙,遇见对手了!
暮澜修微微一笑,安慰她道:“哦,素婉啊……她是个温柔的女子,入府有些年头了,懂得府里的规矩,你不必担心。”
素婉……唔,连名字都取得这般难以对付。秦卿又看了看那位叫素婉的女子。
暮澜修边走,边察觉到,笑道:“怎么了,素婉无欲无争,不会对你恨之入骨的。”
秦卿紧了紧搂住他的脖子,故意在那素婉的目光中,埋进他的脖颈里,低声道:“那因为你还不了解女人,你若是了解女人,便可知道女人是多么可怕的动物。没准此时此刻,她就想把我生吞活剥了呢!”
谁知暮澜修大声笑了起来,浑身都跟着抖动,他低声凑近她道:“那我若宠幸她人,你可会将她人生吞活剥了?”
秦卿一怔。
自然不会!她又不在乎他,自然不会在意他到底宠幸什么人。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再怎么说,跟前这位将会是她的长期饭票,她可得小心翼翼地打点妥当才是!
秦卿凑近,极其不屑道:“自然不会,你以后可是登基为皇的人,后宫佳丽三千,那我得生吞到猴年马月啊?”
“哈哈哈……”暮澜修闻言,又是一阵长笑。
他二人这般在前头说话,后边的人瞧着,竟是在耳鬓厮磨般。
看着他凤目俊脸,秦卿竟也跟着微微笑起。只是眼角微微抖了抖,纵然这般受宠,可她的心中却是满满地不安。
从宫里走出来的太子殿下,不可能不知道女人的害处。不过刚入府第一日,他便有此举动,将她引为众矢之的,究竟意欲何为?
秦卿心中满满地思绪,还未整理清楚。暮澜修脚下一停,抬头望着屋子的门头。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极为华丽。
秦卿也跟着抬首,原来自己的住处已然到了。
芙蓉殿。
倒不似芙蓉清丽月兑俗,却如同牡丹富贵华丽。
只是身后那道目光又浓烈了些,秦卿转眸看去,却见那素婉的眸光里,飘出些愤恨来。
果然,暮澜修轻轻将她放下,搂着她的腰笑道:“此处原是我效仿秦相爷,在太子府里费尽心思建得,虽比不得吟风楼的巧夺天工,却也算得是上品,因着为你准备,所以里面的装饰布置都是和你府上相似的。”
南沧的规矩,便是准太子妃入住东宫,习惯与太子之间的生活。虽没有大婚,却已经开始夫妻之间的生活。
类似于现代生活的婚前试用期,可是这个试用期,却是不能退货的。
入主东宫已有两天,除了当天暮澜修那般殷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那夜里暮澜修倒是想留下,只是想了想,估计想起这几日她还在例假期间,便就讪讪地离开了。
离开并不是去别处,而是那素婉的房里。
秦卿正倚在大迎枕上百无聊赖,差点有种独处后宫的老寡妇的感觉来。
此时小桃儿正转进门来,还不忘往身后看了又看,这才进门,将手里的点心放置在秦卿顺手的地方。临了还是不忘再看看外面,嘟囔道:“这东宫真是奇怪!竟然有人跟着奴婢,一直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唔?”秦卿伸手招呼上那点心,做的极是精致,比相府里的好吃得多。心满意足的咬了一口,道:“她要是想进来看,便招呼她进来看看……”
“啊?”小桃儿疑惑着,惊愕地看着她。
秦卿将嘴里咽了下去,才接着道:“她进来了,就别再想出去了!”
“哦。”历经这些时日,小桃儿总算相信此时此刻的秦卿已经绝非善茬,像她方才说的那番话,真是叫人不敢相信。
秦卿将手里的点心吃完,对小桃儿努力努嘴,问道:“叫你问的事情,怎么样了?”
闻言,小桃儿到门外左右望了望,才上前凑近道:“问清楚了。那位素婉是当朝太尉大人的女儿,太子还未及冠的时候就入府当了良娣,如今已经有十余年头了!私底下都说,这些年,都是这素婉良娣当得家。”
秦卿点着头,呢喃道:“十余年了?算得上东宫里的老人啦!”
小桃儿也跟着狠狠地点了点头,似是有着难言之隐,瞧着主子盯着自己,只好一下子吐进心中言语:“小姐方入府的时候,是被殿下亲自抱着进来的,可羡煞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呢!只是现在才几天,竟有人说……说您好花不常开,殿下当夜里都没留下过夜,竟还是跑到素婉良娣屋子里去了!更有说的难听的,说什么,说小姐您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小桃儿越说越气愤,粉拳握得结结实实的,小脸也气得鼓鼓的。
秦卿看着她的样子,活像个生气的金鱼,差点笑喷出来。
这些事情,她多少清楚一二。只是因为自己大病初愈,实在不适合再有什么侍寝的事情。所以暮澜修不来打扰她,她还是不去招惹的好。
算是安抚小桃儿,也算是在告诉她自己。秦卿笑道:“急什么,这日子不是还长着呢?”
早在刚入府的时候,秦卿便奇怪。原本就着自己与暮澜修的交情,他竟那般殷勤地又是抱又是搂,倒是叫秦卿好生惊愕了半晌。只是还未回过神来,他又这般冷落了自己两天。
看似有意无意,实则不着边际,实在是有趣!
正当秦卿想着这些的时候,小桃儿已经跑到外边去了,再进来的时候就拉着一个小女孩儿进来,往前边一推。
小桃儿双目圆睁,气道:“从昨儿个一直跟到现在,瞅瞅瞅,瞅个什么劲儿!现下进来了,可好生瞅清楚了!”
那小女孩儿看着模样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也是极为平常的衣物,却又不是府上丫鬟的衣饰。细瞧竟是瞧不出身份来。这女孩儿爷尚且稚女敕着,也似是不懂事似的。被小桃儿这般拉扯进来,耷拉着眼睛嘴巴,竟是吓得要哭出来了。
秦卿冷眼瞧着,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在我殿外鬼鬼祟祟张望什么?”
那小女孩抬手抹了抹眼泪,低着头不敢看她,也不回答。
小桃儿原本就被低下那些嚼舌根的人惹得不爽快来,现下瞧见她那哭丧的模样更加来气了,上前推了推她,道:“主子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话啊!”
那小女孩儿只是哭着,也不说话,被小桃儿一推,竟然软软地倒在地上,一时间伏在地上大声哭了出来。
这下小桃儿手足无措了,伸出自己的双手看向秦卿——主子,天地可鉴,我有多大的力气您是知道的啊,我哪有这般大的力气,一下就把你推倒成这般模样!
秦卿冷眼瞧在眼底,这短短两天也太平淡了,是该有出好戏,来驱赶驱赶她的一身疲惫了。
“小桃儿,可听过一句话?”面对小桃儿疑惑的眸子,秦卿冷笑道:“什么叫暴风雨前的宁静啊……有人等不了了,要给一个下马威呢!”言罢,那一双美眸便死死盯着倾洒进阳光的门外。
小桃儿细细品味着这话,忽地恍然大悟,却听身后一阵阵急促地脚步声。
回身一看,却见那素婉良娣当前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两个管事的妈妈,还有几个丫头。
秦卿仍旧斜倚在大迎枕上,冷冷含笑看着这群风风火火进来的一群人。一个个脸上满是不悦,不,除了为首的那个,唇边微微翘起,明明是含着笑意来的。
之前隔了有些远,竟没有仔细瞧瞧她。现下这种情况,秦卿倒是好生仔仔细细地瞧了眼这位素婉良娣。
模样温柔,黛山眉下,一双含情秋目。小巧樱鼻衬着一张小嘴,倒是惹人喜欢得紧。连衣着首饰搭配得都是极为精致,不显富贵,不入俗套。一股温柔无限的气息扑面,只是若是再隐着些许眸子里的嫉恨,没准会更有出尘的味道来。
秦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地想起素婉此女乃是太尉大人的千金,哎呀,一个武官竟是能生出这般温柔的女子来。
那素婉此时此刻也同样将秦卿从上到下打量起来。
却见秦卿眉目妖娆柔美,却又不似平常的柔弱之美,眸光之中,竟有粼粼烈风。明明瞧着是个极为妩媚艳丽的女子,细瞧之下,竟是含着难掩的英气。倒是叫人惊讶。
那位秦相,素婉确是见过,那般清风般的相爷,竟能生出这般女子来!
她微微透出一丝惊艳来,眼前的秦卿懒散地斜倚在迎枕上,似是不着痕迹地懒懒地,却着实透着难以掩盖的绝代风华。
这风华,并非模样身段,而是透出来的气场。
单是这一眼,素婉便微微沉了心思,她已经输了一节。
却见秦卿一脸笑意,心思澄净,自然已知高低已分。她依旧安坐,懒懒地看着这么一群“声势浩大”的人,含着笑意问道:“哎呀,我来了这两天,可从没见过这般热热闹闹来见主母的。要请安的话,一个个来,我好认将清楚。”
秦卿虽不了解这里的许多事情,却也大概知道请安一说。
当即伸手指了指站在最前面打量自己的良娣素婉,笑道:“你们中,我只认识你,良娣,不如你先请?”素婉被她指名道姓,微微一怔,竟没反应过来,反问道:“请什么?”
温柔美人不说话,一说话倒真是更加娇小动人起来,这般莺莺之声,倒当真最讨男人的喜欢。
秦卿撇开脑袋不去看她,捂着嘴笑开来,才复又回眸看她。
如今她居高临下,这般动作在她素婉看来,便是地位高于她的象征。
“素婉妹妹你可真逗。”秦卿笑道:“你领着这么些到我芙蓉殿来,不是来请安的吗?”
素婉闻言,脸色一黯,却还是含着浅浅的温柔笑意,道:“姐姐真是会说笑呢,难怪你来的那天,殿下开怀大笑了那么多次。”
才来的那天,哎呀,这姑娘可真会记事,来日方长,你不是得记得好多事情吗!
见秦卿含着笑意也不说话,素婉转眸看了眼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孩儿,抬眼竟是变成一幅幸灾乐祸地笑意,“姐姐……”
“哦……这小孩子……”不等她说下去,秦卿立时打断了她。
怪只怪这素婉道行还是太浅,藏不住眼底的情绪。在她秦卿眼底,就似是掩了层尘的白纸。
那抹尘,掩着也能看清纸上写了什么;抹开又嫌脏了自己的手!
秦卿接着道:“这小女孩跟在我侍女身后,不言不语地,还在殿外探头探脑,我叫小桃儿将她请进来,好生看看殿里面的样子,谁知道这孩子竟是怕生的很,不肯说话就罢了,竟还哭了起来,真是愁煞我也。”
她说的风轻云淡,似乎这事就该是这样发生的。
素婉凛着眉听着,上前将那小女孩儿扶起。那女孩儿抬眼瞧见素婉,含着泪痕的眸子忽地笑开,上前便抱着素婉的腰。
素婉抬手为她擦了擦眼泪,眸子里尽是温柔,二人之间竟是没有言语。
秦卿瞧在眼底,却是说不出的感觉。忽然之间,好似想起自己当初刚刚知道有了身孕时的情感,浓烈而温柔。
究竟是什么感觉呢?眸光可以那般含着深深笑意,荡漾着浅浅温柔。
跟在素婉身后的管事妈妈上前,拜道:“老奴见过太子妃娘娘。”
秦卿不去瞧那老奴,抬眼看了看小桃儿,小桃儿看了眼那老妈妈,上前轻声道:“这是膳房里的管事王妈妈。”
秦卿了然般,点了点头,含着笑意看向王妈妈道:“原是膳房的管事……哦,这些点心很可口美味,我很喜欢。”
王妈妈瞥了眼放在秦卿手旁的点心,到底是出自自己之手,心中确是有些欣喜。忽地被素婉看了一眼,立时又硬着头皮上前道:“娘娘,这孩子不是别人,是太子殿下的长女,云儿郡主。”
“咳!”秦卿一下子没忍住,倒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一时间只听得她的咳嗽的声音,顿时美丽的脸充血般通红通红起来。
“暮澜……”见众人眼底露出惊恐,忙又换了称谓,“殿下的女儿?”
王妈妈低头应道:“正是!”
秦卿还是不敢相信,又仔仔细细地瞧了瞧依偎在素婉怀里,正瞪大眼睛瞅着自己的女孩儿,“你说她是殿下的女儿,亲女儿?”
“正是!”这下连候在一旁的妈妈丫鬟们都点着头应和道。
秦卿又问:“这丫头多大岁数了?”
王妈妈回道:“今年中秋一过,便有十二岁了。”
十二岁!
暮澜修看起来,也没那么老啊……秦卿又问道:“殿下,今年多大了?”
王妈妈抬眼瞅瞅秦卿,又复低下头回道:“殿下今年二十有六了。”
二十六岁,秦卿点了点头,难怪开始着急了,当太子当到二十六岁,是该着急上位了,着急掌权了!
只是,这女儿是哪里冒出来的!他暮澜修十三岁就有孩子了!这古人一点生理常识也无,太早生早育了点吧,太尼玛劲爆了吧!
暮澜修的亲骨肉,那这肉是从谁身上掉下来的呢?
秦卿目光落到素婉身上,那素婉竟是微微一怔,随即低下头去。
王妈妈似乎察觉,忙又道:“郡主的生母难产亡故,良娣如今抚养云儿郡主。”
原来如此,那这般看来,暮澜修的骨肉,竟是她素婉一手抚养大得了。
那王妈妈言罢,紧接着道:“郡主生来苦命,生母在怀她的时候便突染重症,好不容易生下云儿郡主便撒手人寰。云儿郡主虽活了下来,却生来便不会说话。”
这么可怜,还是个哑巴!秦卿不觉又多看了眼躲在素婉怀里偷偷看自己的暮云儿,细看之下,这暮云儿凤目许许,眉目清澈,有几分暮澜修的模样。
秦卿不禁感慨,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做了人家的后妈。这突然之间,竟然还多了一个已经十二岁的女儿!
正感慨间,忽听另一位妈妈上前直言道:“娘娘,老奴这话本不该说,可是您也瞧见了,云儿郡主本就命苦,在园子里,向来都会宠着她些……倘若她做什么不对的事情,但求您也别往心里去,饶恕她些……”
这个妈妈秦卿倒是记得,正是管理花园的吴妈妈。只是这是什么情况,合着这群人都是来质问她的么?
她不也没做什么啊,不过是“请”她进屋问问情况,她便哭了出来,怪谁来哉?
秦卿抬眼看了下一旁咬唇不语的小桃儿,却见小桃儿也讪讪地看了眼自己,耸耸肩膀,不再多做动作。
那素婉安抚着云儿,忽地转脸看向秦卿,语气悲凉,似在恳求她一般:“娘娘贵为太子妃,妹妹身为良娣本不该说这些话,只是……只是云儿是妹妹一手抚养成人的,难免宠着她。有时候她的确调皮了些,可别说是妹妹,就算是殿下,也舍不得叫她流一滴眼泪的……”
慢着……这话说的,倒是她秦卿惹她掉眼泪了?要不要按斤称重,还回去啊!
素婉继续道:“这几天,云儿一直听说她父亲要娶正妻,便一直想着来见见你。只是妹妹想着姐姐您初来,定是要修整几日,便想着过些天数再带云儿前来拜见。却不曾想,云儿这丫头一心想着要看看您,才会跟在这位侍女身后,又在这殿前止步不前……”
“既然是殿下的亲骨肉,何以在我殿前止步不前,鬼鬼祟祟?”
素婉忙道:“哪里是鬼鬼祟祟这般形容!姐姐有所不知,这芙蓉殿自建成之日,只有殿下可以进来,我们都不曾允许踏进来一步的。云儿自然也知晓,才这般唯唯诺诺,不敢自己进来。”
“别人不能进来?”秦卿疑惑之极,这个暮澜修,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冷笑着看着眼下这群人,“口口声声不能进来,不敢进来,现下你们倒是敢进来了。”
低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又不甘,亦有担心受怕的。
秦卿微微闭眸养着神,懒懒问道:“此番你们前来,又是为何?就是告知我这番道理的?”
那一群人更是不甘心来,那吴妈妈有一说一,上前直言道:“娘娘,奴婢们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只是听见云儿郡主在殿里面哭,心有不忍,前来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倘若是云儿郡主哪里招惹到您,还望您多多包涵!”
秦卿侧耳听罢,掩面笑将起来,忽地变脸般停下小声,冷眼看着抬起眼角偷看自己的下人,冷声道:“你们说这些话,难不成都是来责怪我欺负了云儿不成?”
低下的奴婢们忙低着头不敢说话,却听素婉沉声道:“别说这些下人,就连妹妹也不敢这般,姐姐莫要动怒。只是这孩子不懂礼数,叨扰了姐姐,妹妹这就将她接回去,不会再惹姐姐烦心。”
这话里有话,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秦卿深深沉了一息,又复斜倚在迎枕上,冷眼瞧着素婉拉着那孩子,领着一群人又复浩浩荡荡地走出芙蓉殿的大门。
真是奇怪之极。
只是方才素婉护着那孩子的眸光,想来竟是身为母亲的目光吗?
小桃儿吐吐嘴,上前道:“奴婢确实听说过,太子府里有个得宠的小哑巴,竟不曾想是位货真价实的郡主!”
她见秦卿不说话,忙细细看了眼自家主子,却见她用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瞧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样。
小桃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秦卿一怔,撇了撇嘴道:“我怎么觉得自己想无良后妈一样,就想欺负小燕子和紫薇的那个皇后娘娘!”
小桃儿翻了翻眼皮子,急忙道:“虽说您以后一定会贵为皇后,可是这种也不能说出口的。况且,咱们也没做什么啊,那丫头自己胆小,哭了起来,干咱们什么事儿!”
秦卿见小桃儿压根是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不禁解释道:“你错了,小桃儿啊,现下府中上下,铁定把我当做那无良的后妈了!”
临了,秦卿又深深看了眼日渐成熟有大丫鬟风范的小桃儿来,忽地笑了声道,“你就是那容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