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想当初,童央喜听到同事杨小英生平第一顿烛光晚餐竟然是跟自己未来小叔吃的时候,她的反应是捧着肚皮,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而现在报应来了。
她更惨!第一次吃烛光晚餐的对象还多了个小三!
都怪那猪头男!他们第一次的烛光晚餐竟敢迟到?迟到就算了,还带了一只背后灵过来!不是她嘴巴坏,这女人说是背后灵也不为过啊!
瞧她上面一件大T恤,下面一件宽松的牛仔裤完全看不出身材曲线,头发就算扎成马尾看起来也还乱七八糟的。
长相嘛,全让一副大得离谱的眼镜给遮住了,看不出美丑。
她看起来就很适合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研究室里,整天对着细胞毛虫的那种高材生。
“请问你哪位啊?”她怀疑背后灵是不是跟错人,进错餐厅,还一路坐错位子了?
“呃,她是我学妹,叫小红。”
“喔。”连名字都这么耸,真是人如其名啊!
爱他就要信任他,她是不担心这小红真的是小三啦,不过重点是他带她来干嘛?
“小红在研究上遇到了一点麻烦,距离她发表的时间太接近,所以才过来找我救火。”朱尔雅怕极了童央喜不能体谅。
毕竟哪个女人碰上自己的男朋友带别的女人一起赴约都不会太宽宏大量的。不过事实证明是他多虑了,在他解释过后,童央喜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消退,欣然接受让小红共进晚餐。
席间,小红眼朱尔雅的话题都绕着研究打转,插不上话的童央喜也没有半点不高兴,她始终面带微笑静静地吃掉每一道菜。
因为她的男人并没有完全冷落她,甚至帮她切好了牛排。
“我自己来就好了啦。”他当她是小朋友吗?
“我喜欢为你服务。”
“你害不害臊啊?”她红着脸瞄了小红一眼,幸好她似乎把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烤马铃薯上。
事实证明朱尔雅真的是个绅士,绅士不会冷落女人。
他虽然跟自己的女友时有亲昵举动,却也没忘记同席的小红。
他们聊的,童央喜听不懂,但是她懂一件事就够了。
那就是认真的男人最帅气!
沉浸在自己专业领域里的朱尔雅真的好帅好迷人!
“你再这样看我,后果自负。”朱尔雅忽然转过头对她咬起耳朵,内容让她羞红了一张俏脸。
“你很讨厌耶!”她娇嗔。
“那讨厌鬼要去洗手间了,希望回来后你继续爱我!”离去前,朱尔雅毫不避讳地在小红面前跟童央喜调情。
在他走后,童央喜立刻喝口红酒勉强压下两颊的红潮。
“你是学长在台湾的女朋友?”小红主动挑起话题。
“你怎么说得好像他在世界各地都有女朋友一样啊?”她心情好,自然笑开怀。
这小红一定是留美太久把中文文法全忘光了,还是她该拿这话来跟他们嘴呢?嘻嘻!
“童小姐,能不能请你劝劝学长,让他回美国研修脑专科?”小红忽然丢出这么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在整形外科发展得很好啊!而且的确造福不少病患,就像这次,如果不是他过来支持,小男孩不会得到重生……”童央喜毫不掩饰对自己男人的崇拜,可是看似懦弱的小红却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脑科权威在学术界毕竟地位更崇高,所以朱伯父到现在还不放弃要让学长研修脑科的学位。”
“是喔?虽然我对医学不了解,不都是救人吗?还整形外科赚得还比较多咧!”
“咦?”
“这是开玩笑啦!人各有志,他现在医术精湛名扬国际,他父兄应该引以为傲才对。”
“也是,你说得对。学长能选择你当伴侣真是太好了!我敬你一杯!”小红举高红酒杯。
“你别这样说啦!”哎哟喂!好害羞喔!
童央喜脸上的红潮压都压不住,大抵是太兴奋,跟小红触杯的时候竟是将红酒洒出了大半。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红的衣服都脏了。
这时候,朱尔雅刚好走回来,有点困惑地看着桌上的狼藉。
“怎么了?”他先是问童央喜。
“我不小心把酒给洒了。”她吐吐舌,模样俏皮。
“学长……”小红的声音却在此时变得细小又胆怯,她的白T恤上沾满了酒渍,模样看起来通过却楚楚可怜。
童央喜的脑海里忽然拉起了红色警戒,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两行清泪从小红的黑框眼镜内滚落。
这样是哪招?
就像美国青春电影演的那样,小红化身成受尽欺负的书呆灰姑娘,而童央喜就是光鲜亮丽的邪恶女三号。
不会吧?竟然有人演技比她好?
童央喜膛大眼睛,不信地看看女一号,然后再看看男一号。
拜托你!可别让我失望!
“你怎么会?”朱尔雅的表情带着怀疑一一至少在她看起来是这样。
他怀疑个鬼喔!
“我怎么会?”童央喜指指自己的鼻子。
我才要问你怎么会问我这问题咧!一一她真想这么大吼,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深呼吸,然后瞪着泪人儿,低斥: “你哭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央喜,你怎么凶她?”朱尔雅不甚赞同地出声。
对啦!她知道她这么做很笨,而且会害自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不过她真的快气炸了!
这女人竟然敢陷害她!
“童小姐,我真的没有要跟你抢学长!”
“没有才怪!”都演到这份上了还说没有!
“央喜,你不会真的误会了吧?我跟小红认识很多年了,她还是我的邻居。如果要有什么,早就有什么了,你怎么会跟我以前的女朋友一样胡思乱想呢?”朱尔雅试着讲道理。
殊不知,这一讲更让童央喜抓狂。
“你怎么知道你以前的女朋友不是被她这招踢走的?大笨蛋!”
她忍不住拔尖的嗓子已经引来所有人的侧目,朱尔雅看看她,又看看一身狼狈的小红,一脸为难。
“我们先回去吧。”他对童央喜论。
“回去?可以,叫她自己走!”她指着阴险的小三。
“央喜,别胡闹。小红在这里举目无亲。”
“她都能自己搭飞机来台湾了,你还怕她走丢不成?”她也不想表现得像疯婆子,可是她实在无法忍受这女人再站在她男人身边一分一秒。
“你冷静一点……”他显然当她在无理取闹。
是不是在他心中,她才是城府槽深的女人?
“我根本不需要冷静!需要冷静的是你的猪脑袋!”口不择言,显示她快气疯了。
就因为她的冲动,朱尔雅的俊容终于冷了下来,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童央喜发现到自己被抛下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追出去,却只看见朱尔雅扬长而去的车**。
她觉得一阵寒风瞬间席卷她的身体,让她的一颗心都凉透了。
美国纽约
叩!叩!
“请进。”
原本躺在床上的朱尔雅坐起身,看向走进房内的母亲。
“妈,有事?”
“有事的是你,不是妈。”朱妈妈端了杯牛女乃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在床沿坐下。“到底在台湾发生了什么事?看你回来以后成天魂不守舍的。”
“我把我爱的女人给气跑了。”
“哦?是什么样的女孩?不会又是金发,还是庞克女?”
“我的品味有这么糟吗?”
“我实在怕极了你们现在年轻人的品味。”
“她,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不过我想你会喜欢她的。”他想起童央喜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只希望你帮老妈还个好媳妇,将来我能享清福。”
“她一定是好媳妇,至少看起来是。”想起她的表里不一,他又笑了。
“看起来?”朱妈妈被勾起了好奇心。
于是,朱尔雅毫不吝奋地把脑海里珍藏的回忆一件件翻出来与亲爱的母亲分享。
“看来你这次是认真的。”
“认真也没用。我天天打电话给她,她不接也不回。”朱尔雅重重叹口气,俊美的容颜显得更加憔悴瘦削。
那天在餐厅大吵完回家,她就再也不接他的电话了,雪上加霜的是他的父亲急召他回美国帮自己的老友开刀,让他不得不匆匆离开台湾。
到了今天,已经是五天过去了,她的电话永远是转到语音信箱。
难道她真打算就此一刀两断?
“我只能说,你跟你老爸一个样!做研究的时候主巨细靡遗、慢条斯理习惯了,关键时刻没及时反应过来,当然会把人气跑了。”
“唉!也是遇上她以后,我才知道我有多迟钝。”他悔不当初啊!
“如果她的个性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或许现在还不是你绝望的时候。”朱妈妈勾勾唇鱼。
“真的?妈!难道您有什么好方法?”他精神为之一振。
朱妈妈慧黯一笑,冲着他眨眨眼。
看着儿子猴急的样子,她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见未来的儿媳妇了呢!
结婚?他敢结婚?
在她五天暴瘦三公斤的时候,他竟然敢在她的手机里语音留言说他要结婚?
天杀的浑球!她以为他会祝福他幸福快乐又美满吗?
放屁!
一直到出租车停靠在郊区一栋两层楼的木屋前面,童央喜脑海里的咒骂始终不曾间断。
她的心情很澎湃,表情很狰狞,让本来想搭讪两句的老外司机一路上都噤若寒蝉。
他一定想不到她会真的照他给的地址,飞来美国参加他的婚礼!
“小姐,您说的地址就是这里。”胖司机回过头。
“谢谢。不过可不可以请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钱照算,我一会儿就出来?”她挤出一丝笑容。
“当然可以,不过,您还好吗?”胖司机的表情像在揣测她此行的目地。
“我很好。我的朋友要结婚了,我是来参加婚礼的。”心虽酸,但她还是可以笑着。
“哦?原来如此!在这个湖边小屋吗?真是浪漫啊!”
“是啊!浪漫极了!”她咬紧牙根。
下了车,童央喜立刻奔向木屋的大门。
在敲门之前,她发现这个地方宁静得不像是婚礼会场。
在欧美电影里,婚礼不都是布置得缤纷灿烂,气氛更是热闹非凡才对吗?可是这里就只是栋湖滨木屋,最多是风景唯美得像一张特大明信片而己。
那又怎么样?反正他再做什么都不会让她感到惊讶了!
她来只是把话说清楚讲明白。
她不会再像十年前那样?*??模?斡伤?庵治蘩捣靠驮谛牡鬃”?荒暧忠荒辍Ⅻbr />
叩!叩!童央喜力持镇定地敲响漆成米白色的木门。
很快的,一名女佣装扮的胖妇人前来为她开门,她对她微笑,问她是不是童小姐,然后请她自行住房子的深处走去。
这屋子很大,大得她越走越忐忑。
为什么这么安静?
她心生狐疑,却在一步步前进的同时听见越来越大的声音,那是从尽头的那间房间传出来的。
“爸!你在说什么?”这是朱尔雅的声音。
该死的!她一点都不想念!
“我说我反对!”
“反正我从小到大不论做什么你都反对,这一次我也不意外,反正我就是要娶她!”
还真是痴情啊!她真想知道让他这么快就死心塌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
童央喜仰起头,把眼泪吞回去,然后鼓起勇气再往前跨上一大步。
“央喜!”朱尔雅的脸色在看到童央喜的同时立刻从阴转睛,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他跟母亲飞快地对视一眼,就朝童央喜快步走来。
相较于他的喜出望外,童央喜却是冷淡地往后退一大步。
她看见了小红。
她果真是灰姑娘,竟然来个大变身?
摘去了眼镜之后,她深刻的五官就露了出来,加上合宜的化妆打扮,这次的她简直美艳不可方物。
难道新娘就是她?她早该知道的。
什么妹的最讨厌了!
当童央喜内心醋海翻腾的时候,朱尔雅竟然趁机拉住她的手。
“央喜,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这招有效!”
“这招?”
“其实我今天根本没有要结婚!”
“那你?”
“不这样你一定不会杀过来的。”
“你骗我?”
“这不算骗吧?谁叫你都不接我电话。”他像头无辜的大狗。
“那你知道你错了没有?”
“当然有!我不应该把你留在餐厅里!”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他一脸茫然。
“难道你还相信她的话?”她指着小红。
“当然不……”朱尔雅正想多说一些打动深爱的女人,他父亲却在这时候抢着开口。
“尔雅,你怎么能让这样来历不明而且心胸狭窄的女人进我们家?更何况她是为了钱才跟你在一起的!”
“我……”童央喜一口气差点背过去。
可喜可贺的是,这一次她的男人一一不是她准备甩掉的男人,很快表态站在她这边。
“爸,请你不要侮辱我深爱的女人。”朱尔雅难掩愤怒。
“我并没有侮辱她,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童央喜比谁都还好奇。
“证据就是这个!”一直没闭口的小红忽然从手拿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
“是喔……他在整形外科发展得很好啊……赚得还比较多咧!”
这阴险的女人竟然还会玩剪接?
“你还有什么话说?”朱爸爸显然相信了录音笔的内容,故对儿子挑选的女人不假辞色。
虽然这女孩看起来贤淑端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其实朱爸爸的观感甚至是责骂对童央喜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朱尔雅的反应才是她最在乎的。
然而,他再一次令她失望了。
他只是呆呆看着小红手上的录音笔,然后又呆呆看着童央喜。
童央喜这才发现,原来一个人彻底死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也不会有的。
她提起脚步,转身就走。
“不要走!”终于反应过来的朱尔雅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
虽然他不清楚那段录音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知道,如果他又像上吹那样让她一个人离开,他一定会后悔莫及。
“放开我。”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我不放!”他要定无赖了。
“放开我。”
“我不放就是不放!”
“你真的不放?”她冷淡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
这还令他高兴一些,他最怕她再也不理他。
“我不放!我一一啊呜!”
一声惨叫过后,朱尔雅毫无形象地抱着蹊下狂跳。
其它人也都吓傻了,尤其是朱爸爸,似乎很能感觉到儿子的痛苦。
“朱尔雅!你当我童央喜是什么人?我可以等你十年,那是因为我笨,我以为我会等到我要的,结果我发现我等到的是一个三番两次不相信我的男人!我再笨下去连老天爷都不会同情我的!”
“我……没……有……”朱尔雅痛苦地为自己辩驳。
“你就是有!”童央喜崩溃大吼,然后哭红的泪眼转向朱爸爸, “伯父,您说我贪图他的钱是吗?”
“难道不是?证据确凿。”年逾半百的朱爸爸稍微侧身,显然很怕遭到眼儿子一样的待遇。
“哈!你也太高估你儿子了吧?整形医师算什么?就连脑科我也不放在眼底!”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女孩不是应该贤淑端庄吗?
“告诉你,在台湾最赚钱的是妇产科!你们个个是权威,难道天天有人非得开脑整容吗?我稀罕个屁!”
不顾形象地吼完之后,童央喜肚子里的怨气终于消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她扬起尖细不少的下巴,像个打不倒的小斗士,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一直到很久以后,当屋子里的人们回过神,屋子外的出租车已经开得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