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2-0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五十一章沁水河畔,轻画舫
昨夜大雨,天降雷火,落于宫中,大齐皇帝姬伦于光华门御道之上受惊吐血不止,随即昏迷不醒。
因为此事皇宫内部运作不休,到处可见来回奔走的宫女太监,急急忙忙,惶惶不可终日。
昨夜怕误了诊治的时间,因此玄衣卫便直接将皇帝陛下送进了最近的御书房,唤来资历最深,同时医术也最高明的王崇江王老太医过来救命。
王老太医昨夜便被急冲冲的迎进御书房中为皇帝陛下诊断治病,高大的御书房房门就此紧闭,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身披铁甲,头戴雁翎盔的玄衣甲卫。
玄衣甲卫神情冷漠,将御书房死死的护卫当中,没有里面的传唤,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论说入内。
昨夜轮值,统领这一批玄衣甲卫的头领是姬宣的老熟人——李牧云。因为在回京的路上,保护公主有功,李牧云因而升为玄衣副都统。
对于昨夜的那一场雨,那一道暴虐的雷光,李牧云至今依然有些惶惶。正因为心情极度不佳,所以面对着在御书房外候了一整天的王公大臣们更是没有太好的脸色。
李牧云有这个气度,有这个胆量不给他们好脸色——因为玄衣铁卫直接受命皇帝陛下,自有一套奖惩赏罚,升迁罢黜的体例,故而他们与外界朝堂上的权利集团根本没有太多的接触。
没有接触,便没有利益纠葛,所以便不怕,或者说不削一顾。
虽然对眼前的这些形形色色的王公贵族没有太多的颜色,但是对于有些人李牧云还是持着恭敬的态度,因此当第二日傍晚时分,五公主领着两个人第三次来到御书房门前的时候,李牧云依然很恭谨的迎了上去:“见过五公主殿下。”
待抬头望见姬烟身后的两人,随即又忙不迭的躬身:“见过七公主,见过三皇子。”
“免礼吧。”姬烟摆手让他起来,随后略显焦虑的问道:“我皇兄如何了,还没有醒么?”
李牧云微微摇头,稍后退了两步。
恰此时,被称为三皇子的青年突然撩起裙袍,迈步边走,同时说道:“不行,我要进去看看父皇。父皇昏迷至今,做儿子哪有在外面干着急的道理。”
李牧云神色不变,后退两步拦住青年的步伐,拱手抱拳:“三皇子恕罪,末将军令在身,里间有国师大人和王太医在诊治,没有旨意出来,末将不敢放任何人进去,请三皇子稍待。”
青年生的很俊秀,眉清目秀,薄唇鹰目,头上戴了一顶蓝色方巾,穿一身简易的白色儒袍,很有一种坚毅气质,像是画里儒侠一般的人物。
见李牧云挡住去路,青年气急反笑:“李将军,我只是去看看父皇,以尽儿臣的孝道,难道这都不许?”,说罢,大步便走,竟不看李牧云一眼。
兴许是平时圣贤文字读得多了,三皇子即使是生气,说起话来也没有一个重字。李牧云只是不停的后退,直到御书房门前的台阶前便再也不退半分,只是继续躬身:
“请三皇子体谅一下末将吧,皇命不可违。”
青年怒目瞪着眼前一身黑甲的李牧云,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拂袖而退,站回了姬烟与另一位美妇人的身后,偏着头不说话了。
“墨儿,不得无礼!”
姬烟身旁的那位美妇人低声训斥了一句:“向李将军陪个不是。”
“姑姑!”青年有些气愤的叫了起来:“我可是堂堂齐国皇子,怎可以……”
那美妇瞪了他一眼,青年就不说话了,显然美妇人对他管教甚严,故而只是负气偏头,不答话。青年料想自己乃是堂堂齐国三皇子,这世上哪有皇子向臣子低头认错的道理。
一边的李牧云也是连忙解围,连道:“不敢。”
虽说玄衣卫的地位超然,但让一位皇子当众认错还不是他能做的出来的事情,这要是弄不好,让三皇子怀恨在心,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李牧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若是那个人在,怕是三皇子这般要是不道歉怕是还要打到他道歉才罢休。
前些日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就在五先生的书斋前,一指点碎了二皇子一个仆役的脑袋么,这天底下怕也只有他才敢这般做吧。
心中这般想着,眼角余光却往御书房前花园里的某处四角小亭看,那里可也有两位皇子殿下焦心候着呢。
道歉的事情终究没能施行,因为御书房的大门关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再度打开,老太医从里面背着药箱出来,吩咐御膳房赶紧做些调补身子的汤药来——皇上醒了,需要养身子。
皇上醒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空欢喜,花园亭子里先是一静,随后便是轻轻的叹息声。
本想此次皇帝陛下受惊深重,很有可能就此撒手人寰,殡天而去,好叫某些人能够有机会荣登大宝,却哪里料得只是一日光景皇帝便醒来了,这不得不让某些人深深轻叹。
稀稀疏疏的,只是瞬间亭子里便有许多人快步走出来,为首的是两个身姿挺拔,身着华服的青年,一边走还一边叫:“父皇醒了吗?父皇醒了吗!真是天佑父皇,天佑大齐!”
姬烟望着这两个青年虚伪的面容,不经冷笑两声,旁边的美妇人则是向身后青年悄悄使了个眼色。青年会意,同样高声欢呼道:“父皇龙体天佑”,一路小跑着去御书房门前候着,等待他们父皇的召见。
御书房内,姬伦卧在床上,望着眼前这个浑身被白色袍子罩着,脸上带了铁面具的人,面色变换了许久,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有劳国师了,若不是国师施手搭救,朕命休矣。”
铁面男子微微躬身:“陛下洪福齐天,天枢院观天象算出来的长命百岁,臣不敢居功。”
姬伦闻言,轻轻摇头,叹息道:“国师不必如此说话,这里只朕一人,朕知道自己的情况,即使这次有国师援手,怕是也没有许多年好活了。”
铁面男子身子微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姬伦制止:“国师不必再说客套话,你我都是交心的人,我不管自己还能活多久,我只问昨夜之事。”
铁面男子沉吟了片刻,然后沙哑着声音,慎重的问道:“陛下昨夜看见了什么?”
姬伦面色一白,目光灼灼的望着床边的铁面男子,似要将其看穿,铁面男子不惧,与他对视良久之后,姬伦才苦涩的答道:“不尊圣人,天必亡齐。”
只是八个字,却好像耗费了所有的气力,姬伦仰面躺下,口中喃喃:“十七年前上天诏谕:有失仁德,罔不为君。朕一气之下接连罢黜三十三位良臣,第二日便有神箭自天外而来击碎太祖神像。”
“而昨日厚葬皇叔,稍稍挑衅五先生威严,晚间时分便有天雷显字,雷火之中只见‘不尊圣人,天必亡齐’八字,莫不是天真的要亡我,朕真的只是个昏君?!!!”
铁面人默然不语,十七年前的那件事谁对谁错十分了然,便没有什么好说的,而按皇上所说,昨夜之事便有许多蹊跷。
因此安静凝听了一会儿后,铁面人便笑了起来:“皇上不必堪忧,十七年前之事不好说,但昨夜之事应当正是人为,绝非天意。”
姬伦先是一怔,随后眼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国师所言何意?”
“以利器勾动天上雷火虽然不易,但也绝不是不可能为之,至于在雷火之中显出字迹,虽然有些难度,但臣自认为也能做到。”
铁面人说完就闭口不言,他的话很浅显,一向聪慧的皇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姬伦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铁面人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
……….
雨后初晴的第一夜显得格外的清凉和干爽,因为白天日头很足,暖暖的阳光削去了阴雨连绵的浓厚湿气,使空气不显得污浊,但又没有那股子寒人心肺的湿气。
因此晚间出来游玩的行人倒是不少,觥筹交错的酒楼里欢声笑语不绝,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喜乐之音不断。虽是晚间,却依然恍如白昼般热闹喧哗。
一日夜的大雨着实将喜购物游玩的齐人迫的紧了。
姬宣穿了身黑色的长袍子,身后背着那把大黑伞,笑呵呵的沿路走,偶尔路过某个小摊,丢下几个铜钱,或是几钱碎银,买上几串油光锃亮的羊肉串,拿了几块酥油饼,一路走一路吃。
当周围喧闹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姬宣也走到了他的目的地,望着沁水河畔的码头上停泊的大的,小的,黄的绿的画舫,他深吸了口气,将手上还未吃完的小半块酥油饼子丢在路边,悻悻然的迈步向最大的那一艘巨型画舫而去。
半块酥油饼滚在路边的积水里,先是两只灰不溜秋的地老鼠鬼鬼祟祟的从下水道里钻出来,嗅嗅闻闻,正待大快朵颐,斜刺里却是窜出来一条精壮黝黑的大犬。
大犬龇牙咧嘴的“汪汪”两声,两只细眉小眼的地老鼠胆战心惊,跐溜烟的钻进下水道里去不见了踪影。
大犬得意洋洋的叼起水里的酥油饼子,摇着尾巴,欢天喜地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