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司徒娬儿见了这一幕,已经惊得花容失色,眼睁睁的看着欧阳绝脸色红涨的逃开,然后看着跟在他后面从书房里出来的水溶整理着衣服,仍是一脸优雅从容,毫无尴尬,
她呆愣着,她实在是无法将水溶和断袖二字联系在一起,可是她听的清楚--本王不介意和你断断?
水溶的脸上是一贯温文尔雅的笑:“郡主,有事么?”
司徒娬儿定了定神,勉强笑了下:“我是来看望太妃的,不想,不想,打扰了王爷,娬儿告退了。浪客中文网”
即如一朵摇曳的牡丹般快步离开。
那个速度,对于一个大家闺秀,已经近于逃离。
看着她的背影,水溶的嘴角勾起,明媚日色下,眸中却如渊薮般深不可测。
竹风园,一片幽碧的苍竹泠然生风。竹林深处,一角白衣飞扬若流光朔影,一柄剑若银蛇,盘旋起舞,但觉竹吟哦哦,剑鸣森森,天地几为之色变。
一套剑法演完已经是将近正午,潇潇竹影间,偶有几点暖阳透过阴翳散落林间,斑斑驳驳。水溶收了剑,回入鞘中。跟随的侍卫立刻碰上白色绢帕,水溶接了,象征性的擦了两下,方走出竹林,不想一抬头,却见明媚的日色下立着一个人。
浅浅的杏色对襟襦裙,挽着轻纱,系着鸾绦,眉目嫣然,风致楚楚,仍是司徒娬儿。想来她在此已经等了许久,时近夏日,日头底下,额间鼻翼都沁了细细的汗珠儿,神情有些羞涩却是十分的坚定。
水溶深眸一敛,隐去不快,轻飘飘的在她身上滑过,侧脸向侍卫道:“郡主来了为何不报。”
侍卫还未开口,司徒娬儿已经缓缓近前两步,屈膝一礼:“娬儿见过北王。适才来时,知王爷正在林中舞剑,未敢轻扰,是以在外等候的,并不是侍卫瞒报。”
水溶负手而立:“哦,是这样。不知郡主来寻本王有何见教。”
本以为,经过刚才那一幕之后,她会止步,可没想到,她居然还会站在这里。
是自己低估了她的勇气?
他的嘴角若萦着一丝温雅的轻笑,低沉泓澈的声音亦是惯常的散漫,在司徒娬儿却听出了客套和疏冷,有些尴尬:“北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水溶微微扬了扬眉:“这,不妥当吧。郡主有什么话,但直言无妨。”
这话无疑是暗示她男女大防、授受不亲,一个闺阁女子这么贸贸然的来寻一个男子,确实很**份。
司徒娬儿脸色微微红了起来,因他一如惯常的淡漠而生出一点怨意,这京城的男子,无论身份哪一个不是对她青睐有加,唯有他,从不给她半分面子,也正是如此,她才更想要获得他的心。
刚才那一幕,她震惊,定下神来,想了想,便越发的怀疑水溶这么做其实只是想让自己自动退开。
想到这里,司徒娬儿袖子里的双手轻轻曲握,抬头笃定的看着水溶:“北静王,娬儿苦思许久,终想出了一法,或者可破王爷所布棋局。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同娬儿参详一番。”
水溶轻轻一眯眸,仍是温润而笑道:“来人,去知言亭布置下棋盘,本王要与郡主切磋一下。”
“是。”
“郡主,请。”
“北王,先请。”
亭榭中,无风水面琉璃滑,茶香氤氲,宽袖轻轻飞扬间掀动起血雨腥风,本是一场必杀局,却随着纤纤玉指的起舞间而顿消弭于无形。
司徒娬儿轻轻舒一口气,带上一个自信的微笑,抬眸望向坐在对面的水溶,可是,她并未在他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寻觅到一丝惊异或者是欣赏,一颗捧的高高的心就突然悬在了半空中,落不回原处,笑容也有些僵了。
水溶修长匀净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棋盒里的白子,眸子紧紧的盯着那盘棋,似在沉思着什么,然后轻轻点头:“好一颗七窍玲珑心。”
司徒娬儿轻笑:“多谢北王夸奖。”
水溶眉峰微敛,深眸一凝,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用了多长时间。”
司徒娬儿道:“在看过王爷这一局之后,娬儿便一直在冥思苦想。”
坦白说,这司徒娬儿确实有一副绝艳无双的面容,杏眸盈盈顾盼多情,楚楚可怜。
只是……
水溶平静的望着她的眼眸,谪仙般的面容忽而笼上几丝冷峻,嘴角缓缓勾起,笑容里糅杂了很多深意,令那司徒娬儿的心头一慑,无端的觉得紧张。
“不妨我们再来一局。”水溶目光收归棋盘之上,纯白的衣袖轻轻荡起,手指如飞,刹那间翻云覆雨,另布迷局。
不用说,这一次,司徒娬儿支应的捉襟见肘,艰难异常,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全线崩盘、溃不成军,狼狈的抬头:“若给我一点时间……”
“司徒郡主,其实本王不过稍加变化而已。”男子不容她说完便打断,他的神情如高原上的层冰累雪,那般的高洁,那般的不染一丝俗尘。
司徒娬儿的容色顿时局促道:“北王……”
水溶面沉如水:“参悟棋局靠的是灵性却非勤奋。能破本王棋局的人,定与本王棋力相当,可惜,那并非是郡主你。”他站起身,白衣飘曳,若盛绽的白莲,自有一份天成的高贵优雅:“这棋,本是游戏而已,更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郡主今日所行,却令本王大失尊重。”
司徒娬儿讷讷的起身,娇容顿时褪去了血色:“北王,我只是……”
水溶神情冷淡,甚至带了几分淡淡的厌倦:“时候不早了,本王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来人,送郡主回太妃那里。”
他转身,多一个目光都没有。
司徒娬儿心若针刺,轻轻的咬了咬唇:“不必了,我这就告辞了。”在水溶的身后屈膝一礼,音容惨然:“破王爷棋局的确实不是我,而是荣国府的林姑娘,对,就是与王爷在宴上以箫和琴的林姑娘,是我对不住王爷,也对不住那位林姑娘。”她的声音十分压抑着委屈:“这一向,竟是我奢想了,从今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王爷。”
轻轻向水溶一笑,转身便去,亭外灿烂的日色在她的脸上刺出两道晶莹泪痕,她轻轻拿帕子擦去,仍以那端庄的步态离开。
亭中,夕阳孤影,流连徘徊。
许久,水溶才慢慢的转过身来,走到那局残棋畔,拈起一子合拢在掌心之中。
梅园、渚上、琴曲、棋局,这许多本不可能凑巧的事,却都凑在了一起。
那纤纤袅袅的女子,那冷冷淡淡的神情,在这一刻,突兀的浮起在心头。一抹无奈的轻笑溢出嘴角,自语道:“怎么回事,总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