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坐在床边,大手把莫小河苍白如玉的手指来回无意识地摩挲,目光定格在输液管子上那一滴一滴往下来的药液上。
看似很安静,其实,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团。
莫小河怎么会来?
他为什么来?
他来干什么?
其实,有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沈竹根本不敢朝着那个方面想。
指望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说爱他,说离不开他,说这辈子只爱他一个,那简直就是做梦。
那么,莫小河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带病来这里找他?
心急火燎地把人送了最近的医院,确认了他只是疲惫虚弱,需要补充营养液,日后多注意饮食就没事,沈竹才得空给莫大海打了一个电话。
这才知道,这男人几天没吃饭,一听说他在国外,立即赶了飞机就过来了,这一番折腾下来,不晕才怪!
沈竹心里那个难受啊,心疼啊,恨不得躺床上的人是自己,代蘀莫小河承受所有的疼痛。
莫小河的手指动了动,沈竹一个激灵,连忙放开他。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眸子,看见沈竹,未语先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沈竹别开目光:“你醒了。”
“呆子,”莫小河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透着疲惫:“过来。”
沈竹索性站起身,退了几步:“好好把身体养好吧,我还有工作,先走了。放心,我找了一个人照顾你,简单的日常英语你都没问题吧?”
莫小河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沈竹这才看他,笑了笑:“我没什么意思。小河,既然你过来了,我就不可能不管你。放心吧,等你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们合同也差不多了,就一起回国。但现在,我真的没空。”
说完,他转身就走。
莫小河在他身后伸手拔了输液的针头:“沈竹,你敢走,我就敢从这楼上跳下去!”
沈竹的身体立即僵住:“你又何必……”
他叹口气,转身,脸色大变,飞奔过来:“你!你疯了!”
他一手摁着莫小河输液的针头部位,一手就去摁了呼叫铃。
“你不能走!”莫小河丝毫没在意刚刚流血的手,就那么盯着沈竹看。
其实工作的事,徐萍都安排好了,莫小河都追到这里来了,她对莫小河之前的印象也稍微有点改观了,不管怎么说,这说明莫小河心里还是有沈竹的。
所以,她让沈竹好好照顾莫小河,工作的事,不用他担心。
但沈竹之所以那样说,其实就是不想和莫小河单独相处。
他管不住自己那颗心,就怕莫小河再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他再把持不住……
可他没想到,莫小河果真是够疯的,这脾气怎么就这么冲呢?
这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怎么就这么不懂得爱惜?
沈竹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半天才开口:“好,我不走,你也别闹。”
折腾了一番,又重新扎了一针,沈竹都没敢看,他不是怕,就是觉得那针扎在小河手上,就跟扎在他心上一样。
房间里安静了,莫小河开口:“过来坐下。”
沈竹老实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完全就是无意识地服从,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沈竹也有点无奈——怎么在莫小河面前,自己就这么听话呢?
“还走吗?”莫小河问。
沈竹耷拉着脑袋,摇头。
“你个呆子!”莫小河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喜悦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我想你做的饭了。”
沈竹抬头,茫然地朝四周看看:“可是,这里也没办法做啊。”
“回去给我做。”莫小河伸手,一把抓住沈竹的大手:“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想早点回去。”
沈竹想挣月兑,又想到莫小河刚刚那疯狂的举动,立即不敢动了:“也就这几天,合同谈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些细节问题需要再协商。”
“我们能先回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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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竹下意识地看他。
莫小河瘪了唇:“我不习惯这里,空气,房间,床,饭菜,我都不习惯。”
又是这两个字,习惯。
沈竹直觉地又想躲闪他的目光。
莫小河手上一使力:“看着我!”
沈竹只得又看他。
“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伤心?”莫小河冒出来这么一句。
“胡说什么呢?”沈竹语气不由得严厉了些:“只是胃不好,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一定要注意按时吃饭,怎么能不吃饭呢……”
说到这里,沈竹又顿住了,一提起这个,势必就会想起两个人的纠葛。
“你不在,我不想吃。”莫小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卷翘的睫毛上似乎都带着水汽,真真是双瞳剪水:“以后,你看着我吃,好不好?”
拒绝一个病人,这种事,沈竹觉得他做不来,但要他答应莫小河的要求,也是太难的一件事。
他想了想,开口:“小河,我们的事,等你好了我们再谈。现在,你好好的休息。”
莫小河还想说什么,沈竹又道:“小河,别让我为难,就算我这时候能答应你什么事,也是言不由衷的。”
沈竹以为莫小河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但出乎意料的,莫小河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不能走,你要陪着我。”
他做了让步,沈竹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本来心肠就软,对外人尚且不能冷脸,更何况面对的是莫小河。
莫小河睡着了。
沈竹再次发呆。
从两个人刚刚的对话里,他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东西。
莫小河那意思,以后是准备跟着他了?
沈竹觉得太难受了,为什么事情总是朝着他意外的方向前进呢?
如果莫小河真的这样赖着他,他肯定是抗拒不了的。
只是,以后怎么办?
这次,莫大少爷的热情,又能持续几个月?
几个月之后,自己又要经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吗?
越想越头疼,焦头烂额的,弄得沈竹晕晕乎乎的,最后,他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就那么盯着莫小河的脸发呆。
说起来,这张脸,真是好看。
好看到,他想拥入怀里,这辈子都不撒手。
百看不厌。
只是,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让人难以琢磨,不好驾驭,不是那么轻易就被驯服的。
莫小河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一睁眼就看到病房门口,沈竹在和一个女人说话,声音很小,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是听那语气,很熟络。
“沈竹!”他叫,声音里就带了不悦。
沈竹回头:“你醒了?”
说了这一句,他又看徐萍:“醒了,进来吧。”
徐萍就进来了,提着一些吃的,看莫小河:“觉得好点了吗?饿了没有?”
沈竹也开口:“徐姐特意去中餐厅给你买的,都是容易消化的,要不要吃点?”
莫小河记得这个女人,那天她和沈竹离得很近,下意识的,莫小河就排斥她,声音也是不冷不热的:“谢了,我不饿。”
徐萍也不计较,笑了笑:“那我把东西放这儿,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对了沈竹,你也记得吃,我买得挺多。”
沈竹点点头:“我知道,谢谢徐姐。”
“跟我还这么客气。”知道沈竹是gay,徐萍心里的芥蒂几乎没有存在就消失了,不但没有排斥,反而觉得沈竹更亲切了些:“你累坏了,我可是会担心。”
莫小河冷哼了一声:“我累了,想休息了。”
沈竹有点奇怪,这刚睡醒,难道又要睡?
徐萍是女人,本来心思就细密,又知道沈竹和小河的事,一看小河那表情,就知道那小子吃醋了。
她勾唇一笑,伸手揽住沈竹的手臂:“那我走了,小河好好休息吧。沈竹,你送送我。”
沈竹真是吓了一大跳,刚想推开她,就看见她冲着自己眨了眨眼,他一愣神的功夫,徐萍就推着他出来了。
“沈竹!”就听到莫小河在身后叫:“你赶紧给我回来!”
到了病房门外,徐萍才撒手,冲着沈竹笑:“沈竹,小男朋友醋劲挺大啊!不像你说的那么没心没肺啊。怎么样,你俩这次得和好了吧?”
沈竹被她说得脸都红了,垂了眸子不敢看她:“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他那脾气,就那样。”
徐萍摇头:“我看不像。沈竹,女人的直觉很准的。我觉得,他心里有你,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找你啊。说起来,我还挺感动的,千里追夫啊!”
沈竹也被她逗乐了:“徐姐,你就笑话我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徐萍也跟沈竹大概说了说,如果想看清莫小河的心,该用什么招数。
时间太短,来不及详细解释,徐萍大概的意思就是让沈竹冷着他,非得逼着莫小河把心里的感觉说出来。
沈竹也没想到,平时女强人一样的徐萍,说起来感情的事,头头是道的。
徐萍看出他的疑惑,瞪他一眼:“想当初,追我的人,可是一个卡车都装不下,这点小事,难的倒我吗?”
“嗯,徐姐很优秀。”这点,沈竹肯定承认,即使现在,徐萍也是一个十足的美人。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徐萍就走了。
沈竹进来的时候,莫小河那眼神都快能杀人了。
“你干什么跟她聊这么久!”莫小河吼。
“工作上的事。”沈竹见他中气十足的,这会儿真的不像是饿了几天没吃饭的,叹口气,开始舀东西:“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莫小河看见徐萍舀来的东西就有气:“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医生说了,你现在的胃,就得靠养着。”沈竹舀出来一看,有粥有菜有米饭,还有鸡汤。
饭盒一打开,香味扑鼻。
能在异国他乡买到这么地道的中国菜,想必,徐萍也是费了心思的。
沈竹捧着一碗粥过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听到一阵肠鸣音
不是他的,那么,肯定是莫小河的。
果然,那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孩嘟着唇,脸上带着几分不悦,还夹杂着些许的羞赧。
沈竹不由得想笑,但又极力地绷住脸上的肌肤,在床边坐下,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拉过来,置在莫小河身前,把肉粥放在上面,勺子塞到莫小河手里:“吃吧。”
本来莫小河输液的手是右手,被他扯了针,又扎在左手,这会儿吃饭,正好不耽误。
莫小河目光扫过来,还是不情不愿的模样,好像是说,那女人买的东西,我才不稀罕吃:“你喂我!”
沈竹起身,离开床边,把饭菜摆好,自己在沙发上坐了,这才开口:“吃吧,我也饿了。”
莫小河看着他的动作,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勺子,一瞬间,喘气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他一抬手,哎呦叫了一声。
沈竹动作一顿:“怎么了?”
“疼。”莫小河呲牙皱眉,一脸的痛楚。
沈竹大步过来,上上下下的看他:“哪里疼?”
莫小河举起右手:“手疼。”
可不,刚刚扯针的地方,都淤青了。
沈竹几乎是下意识动作,把他的手拉起来,就放到嘴边吹了吹:“呼呼,等下我用热毛巾敷敷,明天就……”
惊觉自己的动作,沈竹顿时愣住了,满脸尴尬,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反倒是莫小河直接把勺子塞他手里,小下巴一抬:“你喂我!”
沈竹算是知道了,遇到莫小河,无论自己的意志多坚定,最后,总是输的那个人。
一口一口喂他吃完,沈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能煮鸡蛋了。
莫小河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一边吃,那孩子还一边笑,沈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喂他,还被人家笑得成了大红脸。
伺候完祖宗,沈竹才去吃。
莫小河开金口了:“那女人有男人没有?”
沈竹答:“人家孩子都好几岁了。”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莫小河哼了一声:“现在寂寞少妇多得很!”
“你什么意思啊!”沈竹听着味道不对,抬头看他:“徐姐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给她辩解?”莫小河吃了饭,又输了药液,这会儿精神多了:“她刚刚可是主动往你身上凑的,我都看见了!”
“你!”沈竹不悦地皱了眉头,可想了想,就没再说什么,毕竟莫小河现在是病人,没必要和他计较这些。
谁知道,莫小河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地结束这个话题:“你说,她到底对你有没有那个意思?”
沈竹饭也不想吃了,放了筷子,叹口气:“小河,我是同性恋,我只喜欢男人。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莫小河哼哼两声:“那李京呢?你有没有和他联系过?”
沈竹起身:“这是我的事,好像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抽根烟。”
“喂!”莫小河叫他,却无法阻挡沈竹离开的脚步,半晌,莫小河才尖叫一声:“沈竹!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啦!”
沈竹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其实沈竹的烟龄挺长的,从知道自己喜欢男人那会儿,他就偷偷地翻了父亲的烟躲起来抽,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烦躁。
但他烟瘾不大,只有心情实在低落得不行了,才用抽烟来转移注意力。
十几年的烟龄,真正抽过的烟,估计连三包都没有。
而这几天,算是抽得比较多的。
他点了火,吸了一口,呛人的烟雾通过喉咙入了肺,又缓缓钻出来,笼罩了他的五官,看上去沧桑迷人。
说实话,和莫小河交往了这小半年的时间,他挺累的。
不是说所有心思放在莫小河身上,要处处照顾他才累,而是那种患得患失,时刻都担惊受怕的感觉,让他感觉很疲惫。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
这样一份可望不可及的爱情,当真是他要不起的。
所谓的浪子回头,所谓的金盆洗手,那都是传说中的东西,太虚无缥缈了,现实生活里,哪有那样的好事?
再说了,指望莫小河回头是岸,真的太难了。
他抽了一支烟,等着自己身上的味道被风吹得差不多了,才进了病房。
一进去,目光就对上了莫小河的眸子。
那男人,正眼巴巴看着他呢。
沈竹过来,看了看输液的袋子,没说一句话,在沙发上坐了。
莫小河盯着他看。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一时僵持着,又带着几分尴尬。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最终,还是莫小河开始说话了。
“你不是也抽?”沈竹反问。
莫小河颦眉,想起那天在酒吧,自己跑到台子上去,嘴里是叼着烟呢:“我不抽,就放嘴里图个好看,没点——你呢?”
他这话说完,抬手:“过来。”
沈竹没动:“我都抽了十几年了,只是,抽得不多。”
“我让你过来呢!”莫小河又招手。
沈竹无奈地叹口气,起身,来到床边:“怎么了?”
莫小河现在是听出来了,沈竹现在说话的语气和以前差太多了,现在是满脸的不耐烦,可以前呢,那种包容和宠溺,他怎么就忽略了呢?
他只有一只手能动,手伸出去,抱住沈竹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他的脸靠上去,使劲儿在沈竹身上吸气。
沈竹浑身不自在,想挣月兑他,又怕他发疯伤了那个输液的手,只能站着不动:“干嘛呢?小河,你放开我,小心手!”
“我闻闻。”莫小河闭着眼深深地呼吸,是他熟悉中的男人味道,现在多了几分淡淡的烟草香气,很好闻:“好舒服。”
他的脸靠在沈竹胸口,一动不动了。
沈竹上半身被迫往前倾,属于半弯腰的状态,一会儿就觉得坚持不住了,索性在床边坐下了,把莫小河的手拉下来:“小河你别闹了。”
莫小河也没挣扎,老老实实把手舀下来,抬脸看沈竹:“沈竹,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沈竹摇头:“没有,我没生气。”
生气?
这事儿能用生气来形容吗?
也就莫小河脑子构造和常人不一样,才会觉得这件事简单的和小朋友扮家家酒一样,吵架了,再和好就是。
他永远不会知道,沈竹想要的那份感觉,到底是什么。
而认清了这一点的沈竹,也坚定了自己再不会被莫小河拉下水的决心。
没办法,他不能舀自己的心去赌。
明知道那就是个坑,他再往下跳,那真的不正常了。
但说起来,自从认识莫小河,他什么时候正常过?
不管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么说,你原谅我了?”莫小河的手又勾上了他的脖子,使劲儿把沈竹的头往下拉了拉:“是不是?”
沈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呼吸顿时就开始不畅快了起来:“小河,放开,别……”
没用了,剩下的话,都被莫小河吃下去了。
这个吻,很温柔,莫小河的力道很小,小得只要沈竹伸手轻轻一推,就能摆月兑他。
可这一瞬,两个人都如遭雷击,四唇相贴的那一刻,有什么刻意压抑的东西再也承受不了那种束缚,腾地一声,弹了老高。
两个人都没动了。
单纯的四唇相贴,感受着彼此的柔软和气息,四周很安静,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砰砰砰的心跳声。
自诩接吻高手的莫小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吻过无数次的唇,如今分别几十天再次吻上去,竟让他觉得眩晕,呼吸急促,心跳急得似乎要跳出胸膛来!
沈竹动了。
他大手猛地扣上莫小河的后脑,舌尖势如破竹一般分开莫小河的唇瓣,撬开他的牙齿,强势地入驻属于莫小河的领地。
于是,一个吻,从柔情似水,瞬间升级到狂风大作。
所有的冷静和理智好像都消失不见了,此时在身体里占了上风的,是挡也挡不住的情yu和爱恋——疯狂地,想汲取他的味道,品尝他的甜美,占据他的身躯!
脑子里积压的氧气快要用尽的时候,沈竹才气息不稳地放开了怀里的人。
莫小河闭着眸子,睫毛颤抖得如风中落叶一般,脸上燃着可疑的红晕,双唇娇艳得如樱桃一般,诱人采摘。
那种迷离醉人的表情,让人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压在身下,狠狠地占有。
沈竹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在察觉那颗心快要跳出来的时候,沈竹猛地起身,大步朝病房外走去——冷静!他现在需要冷静!
如果有一盆冷水,他会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浇下来!
怎么脑子一热,就没控制住呢?
那明明就是毒药啊,为什么还是——欲罢不能?
病房里,莫小河失去了支撑依靠的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眸子依然闭着没有睁开,唇角却绽开一抹动人的笑。
他对自己还有感觉,真好。
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好舒服。
再次体会到他的吻,好怀念。
怎么办,沈竹,现在,已经不是习惯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或许,我该面对现实,认清自己的心。
我想,我爱上你了。
一个不知道怎么开始,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吻,确实让两个人再见面的时候,都有点尴尬。
但很快,莫小河打破了这份尴尬:“晚上,你不会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睡,会怕的。”
沈竹给他按着手上的敷贴,药已经用完了,接下来,他是准备走的,可莫小河的话一出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你陪我吧,大不了,你睡床,我睡沙发。”
想着莫大海在电话里交代自己好好照顾他,沈竹点头:“放心,我不走。”
自然,沈竹是不舍得让莫小河睡沙发的。
入夜了,医院里很安静。
两个人在黑暗里睁着眸子,接着走廊里的灯光,隐隐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看不清楚,谁都没有睡意。
平静的呼吸声下,又有谁知道,蛰伏在里面的,是怎样一种被压抑的火热?
沈竹浑身不自在,莫小河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以前那般亲密贴合的两个人,如今,同处一个房间,却又离得那么远。
两个人关灯准备休息的时候,顶多九点。
不说莫小河,就是沈竹看来,这时间睡觉也太早了些,可他没办法,与其开着灯忍受莫小河炽热的目光,还不如关了灯在黑暗里理清自己的思绪。
只是,没想到,关了灯,思绪却更加理不清了,连带着,还有更多陌生的情绪爬上来,扰乱人心。
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
听着空气中传来的那个男人平稳的呼吸声,莫小河试探地小声地叫了一声:“沈竹?”
声音很小,在夜里,却也足够让一个没睡着的人听到了。
但沈竹却没有回答。
大半夜的,他不想和莫小河有任何的交流,本来这个时间就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万一他把持不住……
所以,他装睡。
然后,他听到,莫小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沈竹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他也发现了,来找他的莫小河,似乎和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之前的任性骄纵,似乎,都不见了。
即便是那个吻之后,沈竹本以为莫小河会咄咄逼人地揪着不放,谁知道,他提都没提一句。
两个人都没提,接吻那个事,就这样过去了。
要是以前,莫小河肯定就顺着騀子往上爬了。
怎么,就变了这么多呢?
沈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了。
莫小河,想做什么?
但随即,他冷静了。
也许,是去洗手间,也许,是起来喝水,也许,是睡不着出去走走,也许……
没也许了,因为,莫小河在沙发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躺了下来。
沈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呼吸不变,这时候,唯有不变应万变,只要他没醒,莫小河不可能——把他强了吧?
这么大动静,莫小河不相信沈竹还能睡着,以前两个人在一起,他晚上稍微动一动,那那男人就紧张地问他怎么了,现在他都抱上来了,他竟然还装睡?
装就装吧,还装得那么没有水准,身子硬得像块烙铁,呼吸看似平稳,其实又深又重,甚至,隔着一层衣料,莫小河都能察觉他的肌肤带着烫人的火热!
算了,让他装吧,反正,他也只是想要说几句话而已。
“呆子,我们回去以后,重新开始吧。”莫小河的脸贴在沈竹后背上:“我是认真的,不是因为好玩,不是因为习惯,而是因为——爱。”
说到这里,感觉到身旁男人的肌肉似乎又硬了几分,他轻轻笑了笑:“不错,傻瓜,我爱上你了。恶俗的快到家了,原来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拥有了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伤心,难过,痛苦,自责,这辈子没经历过得情绪,拜你所赐,我都尝到了。”
他又叹口气,语气带了几分忧郁:“怎么办呢?浪子要回头了,真没志气,之前分手的时候,还大义凛然的。还好,我一向脸皮厚,不在意就是了。你呢,会原谅我吗?会接受我的爱吗?沈竹,我爱你,从今天开始,让我用我自己的方式,爱你。”
沈竹失眠了。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可始作俑者,在病床上,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莫小河说完那番话,就从沙发上起来,爬到床上去了。
留下沈竹一个人,一晚上跟烙饼一样,怎么也不安稳。
莫小河的话,无疑是重磅炸弹。
把毫无准备的沈竹,炸了个外焦里女敕,体无完肤!
他的奢想,他心里从来不敢有过的愿望,就这么,轻易地实现了?
老天在玩儿他吧?
在他痛苦欲绝之后,在他终于下定决心从那个阴影里走出来的时候,在他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那是毒药不能碰,咔嚓——一道响雷劈过来,莫小河,真的浪子回头了!
是梦,一定是梦。
沈竹辗转反侧了一晚上,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昨晚那一幕,肯定是自己太累了出现的幻觉,一定是的。
于是,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沈竹,和莫小河的接触,就更加小心翼翼,万分谨慎。
反观莫小河倒是落落大方,好像两个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上午开始输液,莫小河安静地躺在床上,沈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点滴落下来的药液。
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即使有,也是一问一答,简洁得叫人无语。
问话的,自然是莫小河。
沈竹是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
他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有时候,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他已经摔过一次了,这次的高度更是他不敢仰望的,如果真的爬上去,掉下来,估计得摔死。
上次的事,去了半条命,如果还有下次,他可以直接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虽然,心痒痒的快难受死了,虽然,蠢蠢欲动的念头快撑不住了,但是,沈竹还是稳若泰山。
他想好了,他得观察一段时间。
莫小河的话,能信吗?
徐萍说得对,得晾着他,看看这告白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实意。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竹的情绪渐渐放松了。
但还是话不多,再也不是那个在莫小河后边跟着他嘘寒问暖的忠犬了。
当天晚上,还是一个睡床,一个将就沙发,相安无事。
沈竹满怀期待地希望那个瘦弱的身躯能贴在自己身后,结果,大半夜都过去了,人家那边早就轻鼾迭起了。
沈竹骂自己没出息,拾掇拾掇情绪,也赶紧睡了。
第二天下午,徐萍来了,说是合同差不多了,准备回国了。
医生的意思,是要再观察几天,莫小河的胃,还是不太好。
但莫小河坚持要出院,回国。
谁也劝不了他,于是,沈竹去办出院手续,晚上,在酒店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飞回国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许卓已经走了两天了。
这两天,整个莫氏大楼里的气压,都低沉得不行,知情的都了解老大这是欲求不满,不知情的,会以为莫氏快要破产了,所以莫天问才这么一身萧杀。
许卓上飞机的时候,真的是勉强才能走路,没办法,这几天被莫天问折腾得太厉害了,根本就下不了床。
许卓想着,那男人肯定抱着那样的想法,最好是把他弄得一点力气也没有,然后,去不了。
但许卓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强撑着爬起来,飞出了国门,朝着他辉煌的前程奔着去了。
于是,留下的人,哀怨,惆怅,思念钻心。
莫天问的脸色能好看,才奇怪了呢。
许卓临走那几天,他吃得餍足,可人走了,别说吃肉了,连口汤都喝不着,这天差地别的待遇,足以让人疯了。
于是,每天晚上的视频通话,就成了两个人排解思念的重要工具。
莫天问的电脑,工作成了副职,现在每天晚上八点到十一点的时间,桌面上,基本都是许卓的脸。
“晚上吃的什么?”
要是以前,这绝对是莫天问关心的问题。
可现在,问出这话的,是许卓。
没办法,眼睁睁就能看出来,他才离开两三天,那男人明显就憔悴了。
许卓心疼得不得了,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那个强势霸道的男人,一旦开始闹别扭,就跟个孩子一样执拗。
许卓得哄。
“没胃口,不想吃。”莫天问的手指放在屏幕前面,看在眼里的,明明是日思夜想的容颜,碰触到的,却是冰冷的液晶屏。
“怎么能不吃呢?”许卓轻轻叹口气,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哥,你得听话。”
莫天问心里跳了跳,把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又往上抬了抬:“什么时候回来?能提前吗?”
许卓有点无语,他才刚到,这男人就惦记他回去的事了。
更何况,得一个月呢,早着呢。
他放柔语气:“哥,你放心,我肯定在生日之前赶回去的。”
许卓的生日,在农历的三月。
而现在,才二月。
莫天问一只手扶着电脑,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我就不该让你去。”
“哥!”许卓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娇嗔:“我知道你最好啦!”
莫天问的眸色暗了几分:“是吗?怎么好?哪里好?”
许卓眨眨眼:“都很好啊,特别是对我,好得不得了——哥,我都记着呢。回去,我好好补偿你。”
“怎么补偿?”莫天问只觉得口干舌燥,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扯了扯浴袍,不安分的喉结上下滚动。
“你想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许卓的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好不好?”
“该死!”莫天问低咒一声,抬手把电脑放到一旁,伸直双腿,有了异样的地方,太明显了。
许卓的声音通过网络传过来:“哥?哥?哥你怎么了?”
莫天问深呼吸,努力压抑着自己突然而至的情yu:“没事,我倒杯水。”
“哦,那快点,我想看着你的脸。”
一句话,成功地让莫天问刚刚压抑下去的**又瞬间爆棚!
要命了,在身边的时候,好听的话说了没超过三句,分开了,这小嘴儿怎么这么甜?
说的话,一句句都挠在他心上,痒得要死!
“想我了?”莫天问的呼吸已经没办法地越来越粗重,他的手,放在腰间,只要轻轻一扯,浴袍下的一切就会一览无遗。
可是,真的要这样?
隔着十万八千里,对着视频通话里的脸,做——那档子事?
但,真的忍不住啊。
“嗯。”许卓的声音就好像催化剂一般,带着魅惑的能力响起来:“哥,我想你了。”
“卓,”终于忍不住,大手扯开浴袍,他闭了眼睛:“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