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晏回将手巾拧去水,转身坐到床前,为床上的人轻轻擦拭面庞和双手,司空玥的面色已不再青紫,不过也不是正常的肤色,这些天,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司空灏每日例行公事般来为司空玥疗毒,却只针灸不再放毒血,他暗中请教过宫里的老御医,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此毒。
京城里的医馆,他也都询问过,可是仍然没有人知道,直到今日早朝后,他乘着轿子经过一条繁华的道口时,听见一名江湖游医在贩卖狗皮膏药,其实这个游医他见过不止一次,不过早已认定是个江湖骗子。
今日路过时,正巧听见游医吆喝没有他治不了的病,他一时动了心,离开后,暗中遣小寄过买膏药,同时将司空玥中的毒伤说给游医听。
没想到,小寄回来时面带喜色,禀告:“那个游医说,此毒狠凶狠无比,名叫无中有,也叫十日回转,最早出自南疆,在江湖上早已绝迹多年,中了此毒的人面色青紫,周身血液会变成黑色,不过不必担忧,既然此毒名叫无中有,顾名思义就是无中生有,无需治疗只需静待十日,中毒的人自可以醒转。说到此毒凶狠,是因为诊治者会当成中毒的症状来治疗,频繁放血致使中毒者失血过多而死。”
晏回初而听到并不相信,世上怎会有这样刁钻的毒药,但是联想到司空灏只有第一日给司空玥放血,之后便只是针灸,针灸过程显得很草率,而游医也是说十日后便可以醒来,这又同司空灏的话不谋而合,渐渐相信。
只是,打出暗器的人为何不淬剧毒,而是要用这种无中生有的毒药?这么说来此人并不是要自己的性命,那么他要什么?想到这些天来自己身不由己,不得不唯司空灏之命是从,现在朝堂上风声四起,关于自己不利的言论多如牛毛,正如宫微瑕所言,他在京城快混不下去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若是宫微瑕,他大费周章令自己名誉扫地,真的仅仅是为了报仇?晏回忽然脑中一闪,想到那日蔚山之行,镜空法师为自己模骨后的诧异表情,还有镜空法师第二日突然闭关,随后自己在蔚水遇刺,晏回轻轻站起身,若想解开谜团看来只有去一趟蔚山!
看一眼外面天色,未到午时,他若是快一点行动,大概可以赶在日落前回来,想到这里晏回快步走出房门。
时间流逝,天色开始暗下来,似火的秋阳终于缓缓西沉。
镇远侯府
司空灏面容阴沉,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时候侍卫进来禀告:“皇上,属下找遍小侯爷常去的地方,没有发现小侯爷——啊!”
侍卫话音未落,惨叫一声,只见一只茶盏砸在侍卫肩头,又“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碎片四溅,侍卫手捂着肩膀,表情既惶恐又痛苦。
“都是酒囊饭袋!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跟丢了,朕要你们有何用!?”司空灏怒不可遏道。
侍卫甚是委屈,谁都没想到小侯爷身法会那么快,刚从肃王府出来,在闹市区里一晃就不见了踪迹。双膝跪在地上,顾不得满地碎片叩头求饶。
“滚下去!天黑前找不到他,提头来见朕!”
侍卫哆哆嗦嗦道:“属下这就去找!”说完从地上爬起来,转身跑出房门,忽然愣住,看清院门口翩然走进来的人时,眼中泪水几乎滚落,“小,小侯爷!”
晏回看一眼侍卫额头的血迹,上面还沾着碎片,眉头不由皱起来,他从蔚山回来又匆匆回了一趟府邸,未雨绸缪做了一番交待,又被小寄抱住哭了一通,所以耽误了时间。
朝侍卫点点头:“这里没事了,下去包扎吧。”说完,迈步走进房门。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司空灏一时间心潮翻涌,上前一步,将晏回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司空灏狂躁的心渐渐平息,“晏儿,你去哪儿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声音里盛满关切。
晏回任由司空灏抱着,身体一动不动,心情复杂,虽然知道司空灏故意隐瞒,但是他却没有办法真正恨他,淡淡地说:“一时觉得无聊出去走走,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跟踪。”
司空灏不以为意,他因为这个生气?叹息一声:“我也是为了保护你,下次不许不告而别。”
晏回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推开司空灏。
司空灏一怔,这些天他并不排斥他类似这样的亲近,目光看向晏回,只见晏回微垂着睫毛,面色略显得苍白,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慌,然而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世间居然会有那样怪异的毒,晏回是不可能知道。
晏回抬眸看一眼司空灏,极低的声音说:“方才我去了蔚山,在密室里发现镜空法师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
司空灏又是一怔,同时紧绷的心松弛下来,不过心中却不解晏回为何突然前往蔚山?不确定的目光注视着晏回,沉吟道:“天子脚下,敢杀死寺院住持,朕一定着人彻查此案。”
晏回摇摇头:“不必查了,镜空法师是自杀,自闭经脉而死。”
司空灏的眉头皱起来,那日镜空为晏回模骨,他是知道的,镜空的死难道会跟此事有关?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件,矛头直指宫微瑕,手抚着下巴,面色沉肃:“宫微瑕竟敢三番五次在朕的眼皮底下挑衅,朕绝不会轻饶了他!”
晏回沉思道,“宫微瑕的目的尚不清楚,而且没有证据,我们还是该探明他的真实用意。”
司空灏轻蔑地哼了一声:“朕没功夫跟他周旋,南疆不过弹丸之地,朕若想灭掉不过举手之劳!”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队宫人端上来晚膳,摆在桌子上,然后恭敬退下。
司空灏看着晏回温柔一笑:“跑了一天累了吧?过来吃点东西,以后这样的事交待给下面的人去做。”
晏回默默走到桌前,尽量不去碰触司空灏脉脉含情的目光,低头看一眼桌上的饭菜,和往日一样,只是多了一壶酒和两只酒杯,眸珠微转,瞥一眼司空灏:“今日怎么有酒?我不惯饮酒的。”
司空灏俊颜含笑,一边执壶为晏回倒了一杯,一边说道:“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早膳时太监端上来,我想你会喜欢,你尝一尝,很甜。”将酒杯递给晏回。
晏回接过酒杯,看着里面殷红色的酒水,放在嘴边沾唇抿了一些,酒香甘醇,不由挑眉:“若是葡萄酒倒是可以尝一尝。”
说着,正想饮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放下酒杯,在司空灏诧异的目光里,不疾不徐倒了一杯,递给司空灏,打趣道:“皇上还没有喝,晏回这个做臣子的大不敬。”
司空灏痴痴地望着面前笑语风声的人,心中在想,若是能与他引颈交杯,此生也就无憾了,接过酒杯,刚置于唇边,眸光不禁一闪,观色辨味,这酒有问题!目光瞟向晏回,晏回以袖掩面正要饮下,现在阻止还来得及,然而司空灏一念之差,他可以确定,这酒里下的是可以致人神志迷乱之药,明日司空玥便会醒来,他只有抓住这次机会,事后他会查出下药之人,给晏回一个交待。
将酒水悉数泼在身后,放下酒杯,看一眼晏回手中的酒杯已然空了,司空灏的心狂跳不止,勉强稳住心神,为晏回夹菜:“多吃一些,你又瘦了。”
晏回低头吃了两口饭,感觉心口里越来越热,接着周身燥热,晏回的眉头皱起来,好强的药力!抬手支起额头。
司空灏一直暗暗观察晏回,只见他原本洁白的面庞变成浅粉色,又由浅粉变得绯红,知道药力上来了,吩咐暗卫,“都退下,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暗卫领命退下,司空灏这才起身,来到晏回身边,伸手握住晏回的手腕,俯,温柔地说:“晏儿,你醉了,我扶你过去躺一会儿。”
说完,将筷子从晏回手中轻轻抽出,说完将晏回从座位上扶起,感觉道晏回呼吸沉重,司空灏的心如同引燃了一团火,扶着晏回快步来到床前,把晏回平放在床上,看着眼前面如酡红双目迷离的人,司空灏再也压不住心底里的欲火,身体覆上去,口中低喃着“晏儿——”扯开衣袍,狂乱地吻起来。
晏回心神迷乱,然而脑中却还有一丝清明,方才的酒他并没有饮下,并非担心司空灏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他是不屑用的。因为想到宫微瑕之前算计过自己,而眼看司空玥即将苏醒,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绝不能再被他算计到,于是留了一个心眼,让司空灏先饮,以他多年经验一定可以看出酒中是否下了药,方才他仔细观察,司空灏眼中闪过一抹震惊,虽然一晃即逝,但是还是被他捕捉到,所以方才的酒尽数倒掉,然而,没想到药力竟然这样强,他只是开始时沾了一点,就有些控制不住神思。
司空灏唇如同火种,所到之处引燃了熊熊烈火,晏回勉强抵制住心底里的欲念,努力集中精神,聚起内力,抬掌朝司空灏的后颈砍去。
司空灏的所有心志全部沉浸在身下的温柔之中,甚至没有察觉到后颈袭来的冷风,头便无声无息地伏在晏回的胸前。
晏回喘了一口气,费力地推开司空灏的身体,然后系好散乱的衣衫,转回身将司空灏平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想要盖上,眼睛被司空灏腰间的令牌晃了一下,忽然想到司空灏故意在自己面前装作为司空玥疗毒,意在虏获自己的感恩之心,若是知道事情败露,会不会对司空玥不利?而自己这些天来像傻子一样被司空灏牵着鼻子走,司空玥醒来必然知晓,这实在太丢脸!偏偏司空灏深情款款,他对司空灏有气发不出去,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不行,他要挽回颜面!
想到这里,晏回抬手点下司空灏的昏睡穴,这样可以保证他一觉睡到明日天亮,等他醒来时,司空玥已然清醒。从司空灏腰间取下令牌,揣入怀中。
晏回眼珠转了转,宫微瑕若是幕后之人,很可能有后招,想想看,自己若饮下药酒,跟司空灏做出地什么来,一会儿是不是该上演一出捉奸在床的戏码?到那时,自己除了含羞离京别无出路。
手探向司空灏怀中,指尖无意间触上司空灏结实的胸膛,晏回心跳加速,知道药力还未褪去,快速从司空灏怀中模出一只药瓶,打开倒出一粒冰蓝色的药丸,放入口中咽下,这才为司空灏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门。
院子里一片安静,凉风吹来,晏回周身顿感清透,侍卫宫人都已被司空灏遣走,晏回悄无声息走向侯府后门,打量四下无人,纵身跃上院墙,飞檐走壁,朝东面城门一路疾驰而去。
不多时,来到城门口,亮出令牌,守门的士兵不敢怠慢,打开城门,让晏回通过。
晏回快步走出城门,绕过前面一道土坡,城门被坡道挡住,前方地平线上现出一道骑马的挺拔身影,晏回缓缓勾起唇角,此时,他已然确定宫微瑕便是操纵整桩事的幕后黑手!
快步走向骑马的身影,马上之人,使出大鹏展翅飞落到晏回面前,晏回止住脚步,果然是莫邪!
莫邪当胸抱拳:“小侯爷莫怕,国主让属下来迎您,是因为——”
说到这里,莫邪快速瞟一眼晏回,晏回似乎正在认真等待他的下文,莫邪抱拳的手忽然扬向晏回的脸,晏回眸光闪动,看着撒向自己的粉末,脸上显出惊慌的表情,然而张了张嘴巴,昏迷过去。
莫邪松了一口气,这种阴损的招法是他最不屑使的,没办法,主子交待了,他只能依命行事。
从怀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只信鸽,打开缠住信鸽身体的绷带,信鸽扑棱两下翅膀,盘旋着飞上夜空,这才抱着被迷晕的晏回跃上马背,拉起马缰绳,双腿一夹马月复,骏马四蹄扬起,转眼间,身影消失在夜幕里。
镇远侯府
府门前火把冲天,御林军迅速包围了整个侯府,谭鄂为首,身后是朝中两位元老级的大臣,许放叩开府门,守门的侍卫见状不明所以,正要进去通禀,被谭鄂叫住。
谭鄂走到侍卫面前,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黄橙橙的圣旨,展开圣旨,是先帝手书的遗诏,上面只写了一行大字:皇帝行为若有失检点,辅政大臣有权督查纠错,不算犯上。
侍卫们看清圣旨上的内容全部愣住,待众侍卫们反应过来,谭鄂已率队开进镇远侯府,侍卫们连忙追上去,被御林军拦住,其实谁都知道,那张遗诏针对的是司空睿,而且,一到司空睿十六岁成年之后,遗诏是要收没的。
谭鄂等人径直走向内院,暗卫宫人出来阻挡,谭鄂也是如法炮制,在众人怔愣之际,快步走到房门前,推门而入。一起跟进去十余名手持火把的御林军,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谭鄂快步走到床前,当看见司空灏独自盖着被,沉睡在床上时,不由愣住了。
此时,两名老臣也壮着胆子来到床前,并无谭鄂所说的不堪入目的画面,皆面面相觑,后脖颈开始冒凉风,私闯皇帝寝居是要杀头的,趁皇上没有醒来,他们还是先行一步,刚一转身,谭鄂叫道:“等一等!”
两名老臣收住脚步,看向谭鄂,谭鄂注视着睡在床上,毫无知觉的人,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即使中药这么大动静也该醒过来,此时暗卫们终于反应过来,冲进房中,御林军招架不住。
谭鄂出声制住众人,将为首的暗卫叫到跟前,声音面容皆严厉,斥道:“你们怎么做的守卫?皇帝被人打晕了,你们都不知道?”
暗卫长愣了一下,也看出司空灏不对劲,似乎是被人点了昏睡穴,而且怎么就皇上一个人?连忙单膝跪在地上,禀道:“下官不知,之前皇上同小侯爷饮酒,命我等退出房间在外面把守,现在小侯爷不知去向。”
谭鄂眼中精芒直闪,若想除去心头祸患,此时正是良机,一字一句说道:“镇远侯谢清晏,利用美色接近迷惑皇上,意在谋害陛下,犯下欺君之罪,传本相之令,即刻批捕诛杀谢清晏!”
暗卫长闻言面色一变,谁都看得出皇上喜爱小侯爷,而且小侯爷若是谋害皇上,不会指点下皇上的穴道,对了,他先为皇上解开穴道,再由皇上定夺,想到这里,暗卫长起身便要到床前,被许放一个箭步,进身挡住。
谭鄂冷声道:“皇上昏迷过去,任何人不许靠近!”
说完,命许放将房中的人全部清退,暗卫长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好,司空灏刚刚登基,靠的是丞相的支持,犹豫之际被许放等人推出房间。
谭鄂自己也出了房门,转身关严房门,命御林军好好把守,暗暗盘算,待明日司空灏醒来之时,他已将晏回诛杀,吩咐许放,带兵前去包围晏回府邸。
一天后
南境临安
宫微瑕慵懒地歪在推车里,手中逗弄着一只信鸽,玩了一阵,举目看一眼天上,艳阳高升,唇角勾起来,时辰刚刚好,信鸽交给侍卫,吩咐:“推寡人去前院。”
此时,秦之遥从外面走进府门,脚步沉重,他刚刚从渡口归来,周身满是潮湿之气,袍角浸湿了一块,正好看见侍卫推着宫微瑕出了内院,
宫微瑕早就看见了秦之遥,慵懒之态荡然无存,手支着扶手,脸上显得悲痛至极:“秦大人,公主有消息吗?”
秦之遥看一眼宫微瑕,暗暗皱眉,宫微瑕一连在府衙里待了五日,每日里茶饭不思,神情悲戚,就连自己也快认为他对谭思容动了真情,恭敬回答:“刚刚捞到一具女尸,不过已经被礁石碰得面目全非,只能通过身上配饰判断,好像是菁华公主。”
宫微瑕闻言掩面而泣,口中哀叫着谭思容的名字,模样简直是悲伤欲绝。
秦之遥看在眼里,却丝毫生不出怜悯之心,甚至感觉宫微瑕的模样很可笑,问道:“国主要去看看吗?”说完之后,发觉自己的话有欠考虑。
然而,宫微瑕没有回答,因为——秦之遥挑起眉毛,他哭昏过去了!
太阳开始西沉,夜幕降临。
碧澜江江口,宫微瑕看一眼一路相送的秦之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后,双手拉住秦之遥垂在身侧的手,神情里一片不舍,叹一口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秦大人,请留步,寡人会想念大人的。”
秦之遥眉梢直抖,太煽情了,貌似他们之间没什么情谊。下午,宫微瑕苏醒过来,便说心灰意冷执意要走,只是这个时候登船,势必要在夜里前行,无疑增加了行程的危险性,算了,碧澜江是南疆领土,即使出了事也和大离无关。
“国主一路走好。”秦之遥勉强憋出一句话,他怎么感觉手上有点湿?恨不得立刻甩掉宫微瑕的手。
然而,宫微瑕毫无自觉,握着秦之遥的手,接着说:“好,那日多亏了秦大人及时相救,秦大人若有机会,寡人欢迎你来南疆游玩,到时寡人一定亲自奉陪。”
秦之遥“嗯啊”的应着,心中早已不耐烦,好在侍卫抱起宫微瑕登上渡船,渡船拉起风帆,逐渐起航,秦之遥总算舒出一口气,暗想,这样一个人怎么在一年之内接连拿掉南疆两大权臣?难道是眼泪攻势?手在袍子上蹭了两把。
渡船上,宫微瑕由侍卫推进船舱,船舱里有床榻,有桌椅,侍卫点上固定在舱壁上的灯盏,退出船舱阖上舱门。
这时候,屏风后闪出一个人,走到在宫微瑕面前,双手抱拳:“主子,人带来了。”
宫微瑕颌首:“放到床上去。”
莫邪返回屏风后,将晏回抱出来,轻轻放在床榻上,转回身推着宫微瑕来到床前,宫微瑕看着床上躺的人,脸显然是经过易容的,手探向晏回耳后,揭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而眉宇间流溢的英气,让人不会错将他当成女子。
宫微瑕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吩咐莫邪:“你先出去。”
莫邪依命退出船舱,宫微瑕伸手将晏回的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皓腕,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扁圆的药盒,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只暗红色的软体虫子,扭动着干瘪的身体,模样十分瘆人。
宫微瑕面容沉凝,眸光一闪,手中多了一支钢针,转瞬间划向晏回的手腕。
就在钢针划破手腕的一刹那,晏回蓦然睁开双眼,手腕闪动般从钢针下移开,同时,抬手点向宫微瑕的穴道!
此举完全出乎宫微瑕的意料,被晏回结结实实点中,身体一动不能动,错愕的目光瞪着晏回,直到晏回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宫微瑕才反应过来,他上当了!唇边不由勾起自嘲的笑意,动了动唇:“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你。”
晏回没有理会宫微瑕,眼睛瞥向宫微瑕手中拿着的盒子,抄手夺下来,置于眼前观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宫微瑕的目光变得凌厉,宫微瑕好歹毒的心肠,竟要用蛊虫对付自己!这么说,他是要将蛊虫植入自己的体内,然后用蛊虫控制自己?不得不说,这种复仇的方式要比直接杀了自己残忍百倍!
眼睛紧紧盯着宫微瑕,冷冷地道:“人赃并获,国主可以选一个死法。”
宫微瑕闪了闪眸:“小侯爷舍得杀寡人?”
晏回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的匕首,“刷”地抵在宫微瑕颈上,顷刻间在纤细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宫微瑕垂帘瞟一眼明晃晃的刀刃,扯了扯唇角,然而这种情况下实在笑不出,叹息一声:“寡人的计谋毫无遗漏,肃王明日才会醒来,司空灏不会告诉你,你怎么知道的?”
晏回勾了勾唇:“你以为我为了救肃王,只能委屈求全?不过,的确如你所料,幸运的是,日前我偶遇一名江湖游医,轻易戳破肃王中毒的真相。”
宫微瑕瞪起眼睛,那种毒世上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他就是算准司空灏不会说出来,所以才会利用他令晏回名誉扫地,当然皇宫里有他布下的眼线,以葡萄酒做引,引出谭鄂等一干忠臣将他捉奸在床,到那时晏回一方面无法再面对司空玥,另一方面也无法在离朝立足,便只能趁夜潜逃,他才会让莫邪守株待兔。
不过,晏回的话让他哭笑不得,无巧不成书,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会毁在一个江湖游医手中,这人到底从哪蹦出来的?
晏回看着宫微瑕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多日阴霾一扫而空,看一眼盒子里蠕动的蛊虫,唇角勾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该让国主也尝一尝,蛊虫在血管里畅游的滋味。”晏回说完,撤回匕首,用匕首挑起蛊虫送到宫微瑕面前。
宫微瑕的眸光闪了几闪,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口中结结巴巴:“别,别,你不如一刀杀了寡人吧!”
晏回却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只见蛊虫沾到宫微瑕颈上的伤痕,暗红干瘪的身体,瞬间变得鲜红饱满,迅速没入宫微瑕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