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荣升堂,已有风氏、甄氏守在老太太身边,见着陌心叶,都是一笑。
陌心叶神色清淡,给三人都行了礼,老夫人问及她的身体,她回答还好,老夫人便特意让她留下同吃早饭,才方坐下。
吃不到片刻,孙氏便前来请安,甄氏面色有些微的变动,借故身子不适便先离开。佘氏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遗憾,却未阻拦。
孙氏却笑道:“我可是来得不巧,这刚一进来,弟妹便要走?”
甄氏不言语,她和孙氏惯来是这般疏离,今儿个是因为风氏在此,孙氏才会出此言,显得自己不识大体,她不想和孙氏针锋相对,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佘氏脸色不虞,淡道:“你弟妹脸皮薄,今儿不舒服,你也编排她!”
孙氏故作一惊,连忙打嘴,“哦?原来是身子不舒服?瞧我这嘴,真是该打!”
看了眼佘氏的脸色,连忙替她夹了酱菜,“老祖宗心疼弟妹,也心疼心疼媳妇,媳妇知道失言了,老祖宗可千万别生气。”
佘氏瞧她那可怜模样,不禁一笑,骂道:“瞧你这可怜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我哪敢不给你好脸色!”
孙氏一笑,“老祖宗说哪的话,你该骂的骂,不要留情,媳妇禁得住!”
说罢又惹得佘氏风氏一笑。
陌心叶神色淡淡,对孙氏的谄媚自是不喜,也不欲奉承,便自顾地吃着饭。
孙氏将目光落及她身上,便笑道:“叶丫头今儿身子可觉还好?”
“已经好多了,谢伯母惦记。”陌心叶说话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孙氏,盯得她有些发慌。
回神过后却是笑道:“如此便好,昨夜越发将大伙吓坏了,以后莫再出事,也莫再自个儿委屈,有什么事告诉伯母,丫鬟婆子伺候得不周到也都跟伯母说,伯母帮你收拾他们……”
佘氏想起昨夜丫鬟通秉的消息,看向孙氏道:“昨儿听说你处置了两个丫鬟,是何缘故?”
平常里这些小事自有孙氏处理,她都不管,但涉及到刚到府上的陌心叶,她却不免要问问。
孙氏面色紧了些,“都是些不懂事的丫鬟,想是平常仗着主子抬爱,越发失了规矩,忘了本分,昨儿夜里叶丫头想喝水,可丫鬟们却丝毫不管,愣是让叶丫头自个儿去倒,夜里风大,恐是窗棂漏风,叶丫头本身子就不好,因此才着了凉,大病了一场。”
陌心叶静心听着孙氏的胡诌,波澜不惊,孙氏看了她一眼,只当她当时昏睡迷离,并不知情,继续道:“叶丫头性子和软,能纵了那些个下人,我却见不得,这般的丫鬟留着无用,反耽误了叶丫头,我便擅自做主,打发了那两丫鬟到洗衣房去,换上了我屋里的两个能巧丫鬟。”说着看了佘氏一眼,“当时太晚,老夫人又因着叶丫头的事焦心,媳妇怕多了事给老夫人添堵,这才自己做主,叶丫头刚来,媳妇恐做得不妥,老夫人不问,媳妇也是想找机会说的,老夫人问了,便请老夫人示下。”
佘氏知道孙氏的行事作风,三分真,七分假,个中缘由不一定会是她讲的那般,若是普通丫鬟自己还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陌心叶却是刚来,不可怠慢了她,况且那两丫鬟是陌心叶带来的,论断也应该由她处置,便看向陌心叶道:“大伯母的安排,你可有不满?”
不是你可还满意,而是你可有不满。便是真正询问陌心叶的意思。
陌心叶了解佘氏的意思,看了孙氏一眼,淡道:“伯母费心了。”
孙氏脸上一笑,不管那两丫鬟平常对陌心叶怎么样,陌心叶昨儿也不知情,今儿当着佘氏的面,必然不会给她这个大伯母难堪,她是这陌府里当家的,无论陌严弛一家是暂住还是长居,都不会愿意得罪她,更何况是为了两个丫鬟。
陌心叶如果性子真如传言那般柔软胆怯,倒也不用在意,若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必然也会懂得审时度势,她一家不过才迁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与佘氏也不亲近,以后倚仗自己的地方还多得是,自是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和她产生隔阂。陌心叶要答的话她心知肚明,自信满满。
陌心叶看着孙氏奕奕神情,淡淡一笑:“但只恐大伯母不知详情,断错了案。”
孙氏一怔,僵看了陌心叶一眼,声音有些沉闷,“叶丫头此话怎说?”
“大伯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陌心叶轻轻将银箸放下,“昨夜我嗓子不适,喊不出声,又有些口渴,这才自己下床倒水,不过刚一下榻,便惊醒了小月,她看着我如此便连忙将我扶上了床,替我倒水,我身子一向不好,再加上路途奔波,本就生过一场大病,大病刚愈身子最是虚弱,经不得一点风寒,这才又一次病倒了。”
孙氏眉头微蹙,昨夜她一直昏迷,没有任何人能证实她是不是真的嗓子哑得不能说话,但利用这个理由,却能很好地将丫鬟的过失掩饰过去,无论是真是假,陌心叶这番话却明面上给了自己难堪,她心中不悦!
佘氏复杂地看了陌心叶一眼,笑道:“原来是场误会!”
“那小月小玉本是极好的丫鬟,恐因不敢违拗大伯母,这才未将事情说出,”陌心叶看着孙氏,“大伯母明鉴。”
她没有直接请求孙氏将小月小玉送还,却比直接请求更加令孙氏难堪。一来体现了陌心叶的大方,二来衬托出了孙紫姚的小人。孙氏直气得心里跳脚,偏偏一回眸,只能看到陌心叶那双淡定从容的眼眸!她恨得牙痒痒!
却只能僵硬地笑着:“哎哟……伯母竟不知各种还有这番曲折,当真是伯母枉做了小人!还好叶丫头这番话,否则伯母还真真亏待了两个这么好的丫鬟!”
话中之意,是陌心叶让她做足了小人!
陌心叶不言语,佘氏便道:“回去将那两丫鬟放了,弛哥儿一家才刚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欺负他们!”
孙氏点点头,连道是。
“不过我瞧着那芝兰芝眉也不错,都是个伶俐的,以后跟在叶丫头身边,可以和秋兰春细她们一起照顾着,叶丫头身子骨不好,比旁的姑娘都要娇弱些,多些人照顾也好。”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芝兰芝眉硬塞给陌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