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2-26
三斤停住手中无意识的比划,略仰头看着独臂的老头佝偻着身躯准备离开屋子。眼神似有似无的瞥了瞥门外,就在刘老六刚刚跨出门槛的同时,三个小子冲了进来,齐齐跪倒。爹,娘,今年收成不好,就让孩儿们随六爷一起进山吧。外面二兰轻轻拽着六爷的一只独臂,眼眶红红的,角尖捻着地面,嘴里只是道,爷,肉,好吃。
刘老六,身子微微的转过来,僵在那里,居然是进退两难之势。
看着跪了一地的小子们,三斤爹只是抖索着嘴唇,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三斤娘却是哇一声哭了出来。似乎是要把这些年对父母兄弟的思念之情全部爆发在泪水之中。
强生,正虎,树生一时语塞。只是不停在地下磕头,大力之下,几人的额头却是殷红了一片。门外二兰,也是哇哇哭了出来,老六爷半蹲形,独臂摩挲着二兰枯黄的头发,一只独眼里满是凄凉和哀伤,屋里屋外一堆人,气氛恰是成了村头坟茔般凄凉。
三斤忽然从角落里站起来,走到娘身边,用小手拉着娘的胳膊,拿袖子去拭擦娘那止不住的泪水,稚女敕的叫了声,娘。声音不大,全体人却是呆了一呆,地下三个小子忘了磕头,就连那不住抽泣的二兰也止住悲声。正是古语有云,一鸟入林,百鸟压音。
三斤不顾众人各色姿态,只是微微前倾,依偎在娘的怀里,如此一来,三斤娘到是止住哭泣,抱着幺儿的小脑袋瓜子无语凝噎。三斤却是轻轻挣月兑娘的怀抱,道,娘您别哭了,就让哥哥们和六爷去吧,只要不进去太深,只怕是没什么大碍的。
六爷听得此言,几乎惊到坐在地上,他立起身体,独臂松开丫头瘦弱的身体,刚想说话,只听得三斤娓娓的声音继续说道,娘,此次哥哥们进山,人贵精不在多,那些无用之人去得再多也不顶事。只是拖了六爷的后腿罢了。
刘老六已经被惊诧到麻木了,转身大步走到三斤面前,独目里精光乍现,厉声问道,小女圭女圭,你怎么会有如此见识?
三斤娘立时将三斤抱入怀中,三岁的女圭女圭,身高略略比同龄的孩子高出半头,瘦弱如豆芽般。三斤爹忙不迭的道,他六爷,娃还小,可不敢吓坏了女圭女圭。
三斤却是不满的挣开娘的手臂,顺势擦干娘的泪水,道,这是我天天在村头树底下想出来的。
六爷觉得有些失态,不过仍是吃惊匪浅,一时倒也无所适从起来。至于哥哥们一直都是以六爷马首是瞻,也是默默无言,三双眼睛到是有六只盯在娘身边的三斤身上,二兰亦然。
三斤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只要娘同意了,这些都不叫事。似乎这三年来,今天是三斤讲话最多的一天,三斤爹都停住了抖索,睁大昏黄的眼珠看着这个被村人叫做小哑巴的幺儿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对于话的内容,三斤爹倒不是特别在意。
三斤对着娘说,娘啊,再不让哥哥们去,二兰姐姐也要随人家去了吧。
娘闻听此言,想到天天和富贵一起的大兰,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翛然而下。
三斤的几个哥哥狠狠的看了三斤一眼,三斤顿时也知道药下得太猛,罕见的吐了吐舌头,正欲安慰安慰娘,三斤娘却轻轻推开三斤,站起身来,对六爷微微一礼道,六哥辛苦了,是英琼魔障了数十年,到让他们随我生受了人间痛苦。
不待六爷回答,闺名为赵英琼的三斤娘对着地下的几个小子说道,你们都起来,咱们李家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地,跪父母,跪恩师,余皆可等闲视之。
然后,三斤娘款款走出屋外,拉着二兰的手进得屋内,对着三斤爹一礼到地,温言道,相公,这些年却是苦了你和孩子。三斤爹的眼泪却是潸然而下,到得后来却是双手掩面,泪如泉涌,喉咙极力里压抑悲声,却如那野兽的哀鸣。
三斤却也是不知所措,只是在爹的背上摩挲着,三斤爹哭了一时,渐渐没了声音,忽然放下双手,抱起三斤对三斤娘说道。他娘,你这些年才是真的苦了,你的心被黄连泡着咯。
三斤娘却微微摇头,不再去和三斤爹接话。
这真是异变突起,一个三年不冒泡的小哑巴开口说话,一个面朝黄土的鄙陋村姑语惊四座。刘老六已经不知是否在梦里了。
三斤娘对着刘老六说道,明日烦劳六哥和他爹去赤木岗一行。
六爷若有所思,良久道,敢问嫂子娘家是?话音未落,三斤娘却是福了一福,道,妾身娘家正是姓赵。六爷独目中瞳仁一缩,当下侧身躲过三斤娘这一礼,惊道,莫非是?三斤娘不等他说完,打断话头,却是对着三个目瞪口呆的小子道,明日里,你们随六爷去吧。
说罢径直去了。
留下屋内诸人,刘老六告辞离开。三斤依旧晃悠悠去村头树下发呆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