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谋定而后动
叶景洪说完该说的,就起身出门,下楼走了。欣琪薇和岳明珊站在阳台上凝望叶景洪的背影。同样的凝望却是不一样的心情。岳明珊的凝望,是单纯地,岳明珊觉得叶景洪这个大陆男人,身上有一股不一样的味道,很吸引女人的味道,岳明珊不知不觉地就被吸引了。欣琪薇的凝望就复杂得多了。欣琪薇一直忍而不发,在家里不停地制造杀伤性武器,就是要等一个机会,希望可以碰到一个男人,一个可以干掉曹哥那帮人的男人,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背景,黑吃黑也行,只要这个人男人愿意,她身上的一切东西,包括自己的贞操,都可以给……
她不光等,也一直在寻找,有时大半夜地,在大街上暴走,想在偶然中实现必然。但是,偶然没有变成必然,怎么也找不到。
众里寻他千百度,欣琪薇找了十一年,二十九的芳龄了,也没找到一个能了却她心里仇恨的男人。
教堂里的女牧师跟她说:我们都来自尘土,也终将归为尘土,我们的生命,不是用来憎恨,我们要爱这个世界,我们要爱所有的人,爱那个让你充满仇恨的人。
“我要杀了他,杀了曹炳文。”欣琪薇在满心仇恨的忏悔里把牧师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牧师怎么会诠释东方人对杀父之仇的怨念。
叶海峰是第一个让欣琪薇觉得有能力干掉曹炳文的人。叶海峰跟欣琪薇一样,很孤独,很孤独的人,就会很坚忍。坚忍,可以让一个手无寸铁处于劣势的人,把一个强势的对手干掉。
一个习惯孤独的男人,不会轻易地赞一个人,尤其不会轻易地赞一个男人。欣琪薇从叶海峰的嘴里,听到叶景洪的名字,当然就会想,叶景洪至少是跟叶海峰一样,很坚忍的男人,能当得起叶海峰的称赞,如果两个男人联手,效果会更好。
不过,欣琪薇却不想跟叶景洪直接说,想卖个关子。她觉得,叶景洪这个人是个很不好控制的人,要用点儿手段。
利用一下岳明珊。欣琪薇感觉得到,香港女记者喜欢上叶景洪了。
“珊珊,你打算在大陆待多久呢?”欣琪薇端了一大盘自己炒的五香瓜子放到了茶几上。
“天哪,你要干什么,弄这么大一盘瓜子,你要磕一夜吗?”岳明珊惊讶,惊讶欣琪薇会用磕瓜子考验男人。
“咱们两个磕,慢慢磕……磕着瓜子,听听你当警察的时候怎么跟黑社会的人斗,我看电视,就喜欢看香港警匪片。”
欣琪薇说着话,一双手灵巧地把瓜子剥开,弄出仁儿来,再把瓜子皮原样合上。
“我剥你吃,你尝尝瓜子跟葡萄一起吃,是不是很有味道。”欣琪薇在一颗葡萄上插了九个瓜子仁儿。
简直成了艺术品。
“佩服死你了,亏你想得出来。”岳明珊把欣琪薇弄出来的艺术葡萄填到了嘴里。
味道真好,酸酸地,甜甜地,香香地。
“薇薇,真高兴认识你,我以后,怕是离不开你了。”岳明珊把头靠在欣琪薇的肩上,等着欣琪薇弄第二个艺术葡萄。
“张嘴,我弄得好吃的东西还多着呢,你不会赖在我这里不走了吧……你是香港大报的记者,忙的事儿多着呢,我倒希望你在我这里住下来,住多久都行……”欣琪薇往岳明珊的嘴里填了一颗加满瓜子仁的葡萄。
岳明珊陶醉地吃。
“我觉着大陆很有意思,我打个报告,先在这里住上半年。”岳明珊嘻嘻一笑,坐正了身体,“你真的不会烦我吗?”
“不会,高兴还来不及呢。”欣琪薇又往岳明珊填了一颗葡萄,“你不知道,现在的大陆人,都巴不得能认识香港人,香港人会打扮,穿衣服时髦,文明,有钱,谁家里要是有个香港亲戚,牛b得了不得。”
“你说话真有意思。”岳明珊把欣琪薇的一件外套套到身上,“你看,我穿你的衣服多好看,我这个香港人穿自己的衣服倒成了土老帽了。”
“我们这边的人,说一套做一套地,会上讲,香港人不能学,谁学谁就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私底下,却都要学着唱香港人的歌,穿香港衣服,发香港人的财。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有中国特色的发财道路,一切向钱看,谁有钱谁就是大爷!”欣琪薇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你知道叶景洪为什么要冒那么大风险,截走私船吗?叶景洪是个干大事的人,特别有远见,而且,有勇有谋,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堵住那些一切向钱看的人,叶景洪他爱国,爱得特别厉害,他们部队上有句话叫,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那些走私的人只想中饱私囊,只有象叶景洪这样的人才会挺身而出,豁上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也要让改革的航船沿着正确的道理前进。”
欣琪薇把政治学习当中能用的词儿全用上了,把叶景洪说成了旗帜性的人物。
美女爱英雄,欣琪薇这么说,等于是给岳明珊心里刚刚燃起的那团情爱之火加了催化剂。
“珊珊,你想,这么一个人,他还想着为我弟弟举行葬礼……他说那句话,生命是平等地,活着的人要让死了的人入土为安,他这句话,真的打动了我,我要不是有了男朋友,我肯定追他。”
“有男朋友了也可以追地。”岳明珊怎么会想到欣琪薇说的话是故意给她埋地雷。
“我怎么能配得上他,在他跟前,我都自惭形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女才配得上叶景洪这样的男人。”欣琪薇叹了一口气。
岳明珊不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或许偷偷地喜欢你呢,你忘了,他说,花开堪折直须折……他是跟你说地。”岳明珊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她隐隐地略有醋意地想到,叶景洪对欣琪薇有意。
“他才不会看上我这个土丫头呢,珊珊你是明知故问,我可不上你的当……啊呀,对了,明天,我弟弟的葬礼,要不要带枪?这么大的事儿,叶景洪一个人能不能搞定?”欣琪薇又给岳明珊卖了一个小关子。
“你放心好了,景洪他办事儿,牢靠着呢。”岳明珊跟杜小娟一样,鬼使神差地就把叶景洪的叶字去掉了,直接叫名字。
欣琪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去给岳明珊倒水。
岳明珊太单纯了,被欣琪薇算计了还不知道。
欣琪薇暗暗得意。有了岳明珊这么一个好朋友,可以让叶景洪这个不太好驯服的男人,按着自己的计划走。
小女子的计划,小女子的心计。
……
第二天早晨,叶景洪跟孙明和小胖弄了三辆黑色的伏尔加。伏尔加是正宗的公务用车,整个警备区才有七辆。能坐上伏尔加,至少得副师级。皇岛警备区的离休干部中,有两个是副兵团级的,有三个是正军级的,都有资格坐伏尔加。不过,上面只给了三辆。
小波这样的一个小混混头儿,能摆出这样的葬礼规格,跟着他的那些兄弟,也该知足了。
雷小萌骑了一辆野狼125摩托,走私货。她身后跟了二十多骑走私摩托的兄弟。
三辆伏尔加在前,二十多辆走私摩托在后面跟着,很容易引起路人的侧目。
欣琪薇穿了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双手捧着装了小波最终要归入尘土的一小堆骨灰的盒子坐在第一辆伏尔加里。
女牧师在第二辆车里,第三辆车上坐着的是小波的发小三锥子。三锥子苦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八百吊似地。有几个弟兄劝三锥子主持小波走后的事务,三锥子死瞪着眼不干。三锥子最不喜欢说话,三锥子扎不出一个屁来,他的外号就是这么来地。他属于那种有人带领就悍不畏死往前冲的人。
三锥子的意思是让小波的姐姐撑持起来,三锥子知道,小波的姐姐比小波能耐多了。
欣琪薇不愿管。
欣琪薇让雷小萌管,欣琪薇可以在幕后指挥。
就这么定了。欣琪薇坐着叶景洪找来的伏尔加,在车上就跟三锥子说了,以后,打打杀杀的事儿要小干,让你们干你们才能干,没事的时候,就去海边弄烧烤卖,有事儿的时候,听雷小萌招呼,一声令下,要雷厉风行,不能怕死。三锥子很佩服的点头。
二十几个人毛乱了几天以后,总算是有了组织了。
叶景洪、孙明和小胖都没参与,站在远处看着。
避嫌。
女牧师站在刚刚堆好的土台上,以西方的天主的仁爱让小波早逝的灵魂安息。
——您选择了天主,就有了天主的智慧,天主的恩宠和天主的佑护,让您的罪得到救赎,您来自尘土,最终归于尘土,您的生命因为天主的荣耀,得以延续,您告别了苦痛世界,将归于永恒快乐的天国,安息吧,仇怨的灵魂!阿门!
欣琪薇的内心平静了很多。
因为有了计划,所以,并不急着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欣琪薇在平静的祈祷中觉得,叶景洪那么干是很有讲究地。
那天晚上就算是岳明珊开枪了,打死几个混混,藏在暗处的曹哥却仍然是毫发无伤。
性价比太低。
谋定而后动。
让叶景洪去计划吧,我只管提供武器弹药行了——欣琪薇忽然有了一种背靠大树的感觉,不焦虑了。
安全感,依赖感。
三锥子和雷小萌带着兄弟们拿着铁锹,一下一下地铲着土,完成了葬礼的最后一道工序。
欣琪薇在公用电话亭给叶景洪打传呼机,叶景洪收到传呼,拿起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对到耳朵上,给欣琪薇打电话。
手机,西门子af51,典雅黑。杜小娟的姑姑送给杜小娟的时髦东西。
杜小娟对付她老爸的救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