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11-27
第十三章大诚拳法
澄光九年，夏。
曾邦泉似乎在苌沙城里开始修身养性，推掉大部分的应酬每日种菜遛鸟，整个一富家翁，人们开始忘记公车巷里住着的这位曾经是叱咤风云的猛人。
但曾家几个核心人物却没有曾邦泉那么清闲了。余老鬼、刘厚仁、付十钱每天都忙，刘厚仁忙着挣钱，曾家的大部分产业交给他管理，总得财源滚滚才行，刘大管家正式摇身一变变成刘大掌柜；付十钱也忙，不过人不在苌沙城里，化身橙步楠山牧场主，带着普利等人开创牧场基业，他除了管理牧场，还领有另外的任务；余老鬼倒是一直跟着曾邦泉，但现在也不清闲，他是护卫百总，护卫轮值、日常管理以及训练都是他的职责范围，尤其是曾邦泉已严厉要求他抓紧训练，所以他现在最希望的是付十钱赶紧回来分担些任务。曾府上下除了曾邦泉夫妇外，其余似乎都处于一种外松内紧的状态。
在曾邦泉的坚持下，朝廷正式批准了曾守林担任苌沙城把总的任命。曾守林最终还是选择了武职，现在麾下有百余兄弟，在苌沙城里混得更是风生水起。
乡下的曾守宜、守山和胡鲁还是以前一样平静而充实。曾守菊依然在家帮助母亲操持家务，据说夫家林天顺正全力以赴准备秋闱考试，林家和曾家已商定好日期：腊月十八成礼。
曾守宜非常用功，甚至饥渴程度还超过了曾守山，他似乎迫切希望在地理志方面做出成就，证明自己放弃科举是正确的。曾守山看书一如既往的专注而快速，现今已经点读到《梁书》了；《四书集注》早已翻看两遍，曾邦侯又给他指定了《周易集解》、《北溪字义》。连陈旺廷都感叹，自己也算是阅万卷书的人，但看书速度和曾守山相比还略有不如。
师父陈旺廷可能是最清闲无聊的人，因为这半年以来他再也没教过曾守山什么东西了。曾守山的龟息功已渐纯熟，甚至他已把此功法和爬山结合起来，在快速爬山下山的过程中他仍能保持呼吸的绵长。陈旺廷得知之后又感叹一番，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曾守山带给他一次又一次的惊喜。曾守山感觉自己体内气息越发充盈，但一直没能体会到师父说的生生不息的境界。
曾守林去任职之前到乡下玩了几天，忍不住和五弟试手。结果是曾守山被揍得无还手之力。陈旺廷面对曾守山的疑惑不解，大笑道：“我根本没教你技击之道，此前所学的拳路和龟息功只不过是打基础，你哪会打架，何况守林是老鬼实传弟子，加上打架经验异常丰富，你岂能战胜。”
虽然被曾守林“暴揍”，但曾守山仍不着急，他明白师父的安排自有深意。
曾守林走之前问他：“老五，陈伯怎么还没有教你真拳术？你得催催他，否则遇到上次那种事情，你何以自保？”
曾守山轻轻摇摇头，道：“尽管现在还没接触真正的技击搏杀之道，但现在所学的正是我所追寻的，因为这些虽不能使人变得更强，但可使人活得更好。”曾守山体内气息充盈，自然流畅，如九曲珠无处不至，自是舒泰无比，更何况自跟陈旺廷练拳以来，他几乎没有生病过。
曾守林没好气地道：“随你便，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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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暖和，万物复苏，天地间一片生机盎然。陈旺廷午觉醒后闲来无事拿根钓竿出去钓鱼。后山山腰有处三亩多面积的水潭，水清冽鱼亦甜美，陈旺廷每每钓鱼都来此处。此水潭也是曾邦泉的产业，只是不禁村民垂钓，只禁网鱼。
陈旺廷刚爬上来，觉察到不远处有习拳之声。他循声过去，却是胡鲁在练拳，旁边还放着洗衣盆，看来是胡鲁利用洗衣的时间勤练拳术。胡鲁练的正是陈家拳，陈旺廷并不奇怪，因为是他自己授意曾守山教她拳路。
陈旺廷没有声张，他也想看看曾守山是否把师门之密擅自授人。他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倒不是曾守山不守师训，而是胡鲁的拳路竟然练出杀伐之意，颇似自己没改进之前的正宗陈家拳。
胡鲁一套拳练完倒也脸不红气不喘，正欲端起所洗衣物回家。陈旺廷叫住她，胡鲁没想到陈旺廷在旁，连忙打招呼，道：“陈伯，您怎么在这里？”
陈旺廷道：“胡鲁，这套拳是曾守山教给你的？”
胡鲁以为陈旺廷有所不满，道：“是的，不过五少爷说是您允许的。”
陈旺廷道：“我知道，我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练的和他教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胡鲁不好意思地道：“每次我练的时候总是有点急，练不出少爷拳路的韵味，所以后来慢慢就练成这个样子了，和少爷练的不一样，我感觉形似神不似。”
胡鲁今年又长了不少，看起来不像十一岁的孩子，倒像是个大姑娘。身材细而匀称，脸庞清秀，鼻尖还冒着细微的汗珠，陈旺廷觉得这孩子越长越漂亮了，全不似去年来的时候黄不拉几的丫头片子。
陈旺廷道：“没事，这样的拳也不错。你为什么练得急？”
胡鲁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表达，陈旺廷道：“没关系，你随便说，说不定我还能教你点东西。”
胡鲁道：“我觉得五少爷是做大事的人，将来说不定有人对他不利，所以我想练好拳保护他。”胡鲁说的理直气壮，没觉得有何不妥，接着又道：“特别是上次五少爷受伤之后，我觉得更应该赶紧练好拳。”
陈旺廷没有笑她，反而为她忠义所感。道：“如果陈伯教你拳术，你学不学？”
胡鲁当然愿意，只是不敢相信陈旺廷真的愿意教她，因为此前她跟曾守山提过，但没得到陈旺廷的同意。胡鲁连连点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拜您为师？”说着就要跪下叩头。
陈旺廷连忙扶住她，道：“拜师肯定是要的。只是拜师之礼必须有长辈在场见证，所以等你回家先征求你母亲的意见再说。”
胡鲁开心地道：“是，弟子知道了。我母亲肯定会同意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胡鲁不待拜师之礼，先自称弟子了。
胡鲁走后，陈旺廷自嘲似的摇摇头，他本来没有收女弟子的打算，但不知为什么见到胡鲁打出陈家拳原本的刚猛气势突然动了这个念头，再加上胡鲁的灵秀与忠义，终于下了决心收下第二个弟子。
陈旺廷钓了会鱼，不到半个时辰就已钓上五条肥大的鲤鱼。其实他钓鱼已经找不到什么乐趣了，因为他只要愿意完全可以通过鱼线感知到水下事物的动作，鱼儿上没上钩或者上钩到什么程度他都能知道，所以他一起竿就意味着一条鱼上岸。因此陈旺廷钓鱼纯粹是消磨时光，当然还能打打牙祭，曾夫人欧阳的煮鱼水平那是没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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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的时候太阳已西斜，风物宜人，又满载而归，陈旺廷心情大好。田间马氏正带着胡鲁、胡梁除草，胡鲁洗完衣服又赶到地里干活。见到陈旺廷正往曾家回，马氏赶忙上了田埂，擦擦手，老远就跟陈旺廷打招呼。陈旺廷自然也看到他们了，也笑着回了招呼。马氏却是一路小跑过来给陈旺廷行礼，道：“先生不嫌小女笨拙，愿收为徒，这是我家胡鲁的福气。明天我就去备礼，还想请曾大人主持拜师礼，不知大人会不会答应。”
胡家在乡下定居已快一年，马氏一洗官奴时的绝望晦暗，神韵再次回到这个女人身上。其实马氏才过三十，去年陈旺廷见她却像四十岁，现在总算能看出真实年纪。陈旺廷知道这个女人非常不容易，家中没个男人她却硬生生的把十亩地扑腾开了，家里家外一肩挑，还不误孩子上学。从官奴到现在种地，生活的劳累只怕不从稍减，但马氏却明显变了一个人，从她身上已经完全可以感受到健康、活力、风韵，陈旺廷心里感叹，这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曾家只是给她希望，“希望”却给了她生命。
第二天下午马氏来找曾夫人欧阳，欧阳自然替曾邦侯答应主持拜师礼。欧阳和曾邦侯一说曾邦侯就答应下来，说这是成人之美，应该应该。
胡鲁的拜师礼也在晚上举行。不过这次见证人比曾守山那次更多，仪式隆重也有过之。礼毕，胡鲁正式成为曾守山的师妹。事后陈旺廷退还了马氏送过来的礼品，只象征性地留下点，没想到马氏坚决不要，说是师礼不可废，陈旺廷只好收下。
胡鲁学拳的时间只能是上午，因为下午她得帮助母亲干活，陈旺廷体谅她一片孝心自然应允。所以院子里多了一个练拳妹，藏书楼少了一个读书人，好在曾邦侯特批她可以把书借回家晚上读。为此曾守山跟师父发牢骚，说他看书时没人给他倒水捶腿了，惹得陈旺廷老大一个爆栗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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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守山做师兄已经一个月有余了。不过胡鲁一直不叫他师兄，而是和以前一样叫五少爷。
陈旺廷教给胡鲁的和曾守山不同，首先走的拳路是陈家拳，虽然招式和教给曾守山的一模一样，但教给胡鲁的威猛刚烈，教给曾守山的中正安舒；其次在收胡鲁为徒的第二天就把龟息功教给了她，而当初教给曾守山是在他练拳一个半月之后。曾守山曾就此问过陈旺廷，陈旺廷的答案是：所求不同，所教自然不同。
陈旺廷现在所教之拳有两种，一种是陈家拳，一种是自己创立的和陈家拳招式虽同，但理论意蕴俱不同的拳法。所以他现在感觉到必须给自己创立的拳法命名了，但纠结很久难以决断。去请教曾邦侯，得到的答复却是，你已是开宗立派的宗师，拳法之名关系非小，我又是门外汉所以断不敢越俎代庖。
后曾守山得知师父在给拳法命名上犹豫不决，道：“何不叫大诚拳，以诚修拳，以拳证道，是以名诚；强身健体、安邦定国，所为非小，是以名大，是为大诚拳。”陈旺廷抚掌大笑，道深得吾意，深得吾意。就此定下拳名。
这天上午胡鲁练完拳在藏书楼陪曾守山翻书，陈旺廷进来，道：“守山，这本书我已手抄一本，你来校对一遍。校对好之后留一本放在藏书楼，把手抄本给你师妹。”
胡鲁已凑过来，道：“师父，什么书啊？”
陈旺廷道：“此书非同小可，这是师父年轻时游历江湖所得，其中因缘际会一言难尽。”陈旺廷想起以前江湖经历略有缅怀之意。接着又道：“此书来自西方天竺，坚持练习能得大神通。为师得到此书时技艺初成，但仍从此得到极大启发。但胡鲁你切记，书中道理再好如你不能坚持不懈也等同零，与你毫不相干。”
胡鲁立即正色道：“弟子一定认真学习演练，寒暑不易，绝不辜负师父期望。”
陈旺廷道：“嗯，如有不明白的地方，可随时问我。”
曾守山和胡鲁打开书页，上面大书三字《瑜伽经》。
曾守山奇道：“瑜伽二字不是佛教用语吗？难道这本书是佛教经书？”
陈旺廷道：“非也，瑜伽到底所指何意需你等看完才知。此时不必多言。”
曾守山道：“师父，您就不给我本秘笈什么的？”
陈旺廷作势又欲敲他头，道：“本门不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