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南京,已是十一月下旬,天气渐凉。《》人们都已穿上比较厚的秋衣。如果遇到阴雨天,上了年纪的人就要穿上薄棉衣了。
市面已经很萧条。街上的行人都是低头匆匆而走,脸上的阴郁也如天气一样,越来越冷淡。比较温暖的地方,似乎只有澡堂里了。
杜自远仍然由自己亲自负责,万分小心地与郭重木保持着秘密的联系。他每一次去澡堂,都要谨慎地观察后,才决定是否与郭重木搭话。
开始时,他们都是每隔三天洗一次澡。后来杜自远感觉这样不妥,建议郭重木不要定时,改为三四天或四五天洗一次澡。只要上一次分手时,和对方约定了时间即可,以免形成规律,被人怀疑。
郭重木每一次来,都给杜自远带来大包的文件,其中也有一些是手抄的。这些手抄的文件往往更加重要。郭重木曾带来联勤总司令部的军需运输文件,仅此一本,就有二三十页厚。
这样,魏淑云的工作就更重了。她日夜不停地抄写这些文件,然后将原件烧毁,纸灰必须冲进下水道里。这些都杜自远给她的规定动作。她只有出去给自己买一点饭菜,或者给自己下一点面条,熬一点粥时,才会停一下。
她从早到晚抄写文件,每天睡眠的时间就很短,只有四五个小时。没人会想到,她后来出事,就出在睡眠不足这一点上。
每隔几天,傍晚时,魏淑云就会提着一个布包出门,先乘一段公共汽车,然后不引人注意地穿过弯曲的小巷。她最后走进一家制作草纸的手工作坊。
草纸店里支应门面的只有老板一人。他雇的伙计在后院里制作草纸。草纸店很小也很零乱,货架上或地面上,到处都大捆的小包的或一刀一刀码放的黄色草纸,是最便宜的那种草纸,一看就是小本经营。
店老板五十多岁,瘦削而精干。看见她进来,并不说话,转身就从货架上拿下一刀草纸。当魏淑云把布包里的厚纸包递给他的时候,他把那刀草纸放进她的布包里,不让她拿着空布包出门。
至此,他们的交接就算完成了。
老板送走魏淑云,就亲自动手,仔细认真地把厚纸包捆进一个草纸包里。草纸包很大,也很重,他要让这一捆草纸包和其他的草纸包都一样,然后在上面做一个不易察觉的记号。每天早上,会有一辆马车到作坊里来运草纸。赶车的人看见这个有记号的草纸包,就会向老板点点头。
送草纸的马车每天都要出入城门,和守门的士兵已经是熟面孔。马车上十几捆草纸又是这么一目了然,所以,看守城门的士兵挥挥手,就让他过去了。
马车一路上给许多小百货店送草纸,有记号的那包草纸会送到其中的一家小店。店员接过这捆草纸,向车夫点点头,就进去了。
这一路上,李林悄悄跟随,暗中保护。他的跟随至此为止,后面是怎么转送的,他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这项任务极其重要。因为他每一次返回后,都要给杜自远打一个电话,说:“杜先生,您的支票收到了。”
每一次,杜自远接到这个电话后,才会放下心来。
杜自远非常愿意去澡堂与郭重木见面。因为他从郭重木那里,听到了许多在任何地方都听不到的有关战场上的情况。
这个时候,他坐在“清华池”澡堂里的铺位上,用一条热毛巾擦着头上和身上的汗,同时也不经意地观察周围的情况。郭重木躺在对面的铺位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似乎在看报纸,其实在向杜自远介绍外面的战场情况。
“共军,”郭重木脸上露出微笑,看他一眼,“我还是说共军吧。”
杜自远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当然,按照你的习惯说,不要改口。”
他心里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张乃仁曾经是**中将,但他就不说“共军”,而是说“贵军”。郭重木是自己同志,却要说“共军”。他用毛巾遮住脸,以掩饰笑容。
郭重木继续说:“共军在徐蚌战场上,打得异常勇猛。我算了一下,共军在徐州、蚌埠以及周边地区,总兵力不足六十万人。但在这一地区的**却有八十多万人。十一月八日,**的何基沣、张克侠部,两万多人,不得不在共军的压力下投降。十一月十日,共军将第七兵团的黄百韬,十余万人,分割包围。昨天接到最新的消息,黄百韬已经自杀,第七兵团也基本被消灭了。”
杜自远十分惊讶。东北的锦州会战已经让他十分惊讶了。那是关门打狗,不被消灭又能怎么样?已经全被包围了。但在徐蚌地区不同,这里的“共军”是处于**的包围之中呀,一仗下来就能消灭一个兵团,十万多人。他觉得全身的血管都在快速地涌动着跳跃着。
郭重木用报纸挡着脸,向杜自远露出微笑,“杜先生,北平、天津那里,也在酝酿着一场大战。”
杜自远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郭先生,你说,是什么样的大战。”
郭重木眯起眼睛,“我是一个参谋,制定作战计划,研判战场形势,是我的专长。在国防部里,我不敢说这些。但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共军高层,胸怀高远,要一口吃掉北平傅作义的五十万军队。”
杜自远大吃一惊,“真的,已经开始了吗?”
“还没有,这是我的判断。我得到秘密情报,共军的东北野战军已经提前结束休整,分几路秘密入关。华北的共军也行动起来了。我猜测,共军的意图,是将北平、天津、张家口的**分割包围,然后一一消灭。共军现在已经包围了张家口,切断傅作义西撤的退路。又派兵袭扰唐山、溏沽一线,阻止傅作义从海上撤退。这是一个大包围,战略包围,傅作义很可能无路可退了。”
杜自远极其惊讶,这可不是攻占一个山头,这是在整个华北进行的一场大战。这场大战,极有可能奠定中国未来的走向。
他问:“郭先生,你看,北平、天津这一战,共军能打胜吗?”
郭重木回头盯他一眼,“你知道共军集中了多少兵力吗?”
“多少?”
“一百万!”
杜自远用毛巾捂住大半个脸,只露出两只惊喜的眼睛。他满脸都是克制不住的笑容,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真想跳起来大叫一声。他参加革命十几年,现在终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他怎么能不高兴呀。
他看着郭重木,却发现他不像自己那样高兴。他的眼睛里甚至还藏着忧虑。
“郭先生,我们就要胜利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了。但是,我也为徐蚌战场上的共军担忧呀。”
“为什么?”
“徐蚌战场上,共军其实就是以少打多,六十万打八十万,这本身已经非常危险了,是兵家大忌。但是,华中剿总白崇禧的手里,还有四十万军队呀。我已经得到消息,蒋介石已经命令白崇禧把兵力投入到徐蚌会战中。我听说,白崇禧一直在做准备,只是目前还没有动罢了。如果他把兵力投入到徐蚌战场上,则徐蚌地区的共军命运堪忧呀!共军六十万人,怎么打得过**的一百二十万人呀!”
说到这里,郭重木陷入沉默之中。杜自远也深为处于敌军包围之中的解放军担忧。他轻声说:“郭先生,我相信,我们的军队更有战斗力。”
郭重木向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杜自远向他说:“郭先生,我要穿衣服了。等我走了之后,你再穿衣服。”
郭重木点点头,继续看报纸。
这个时候,在保密局局长毛人凤的脑海里,盘旋的也是郭重木提到的这件事。白崇禧会不会把兵力投入到徐蚌会战中,这在他的心里,已经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个问号的关键,就是那个该死的侯连海!
毛局长不仅把侯连海这件事交给叶公瑾去办,他也安排别的人寻找侯连海。他刚刚得到情报,有人似乎看见侯连海出现在武汉。但这个消息没有得到核实,目前还不能确定。
但侯连海可能出现在武汉这个消息,还是让毛局长惊恐万分。这件事,就和华中剿总司令白崇禧有关了。
委员长电令白崇禧出兵徐蚌会战。白崇禧的答复是正在做准备。但毛局长得到的情报却不是这样。保密局湖北站的密报显示,白崇禧并没有做出兵的准备。相反,他却和各种各样的人秘密接触。与李副总统的电报往来更是极其频繁。毛局长最最担心的,就是白崇禧会不会与侯连海接触。现在偏偏得到情报,侯连海可能已经到了武汉。并且极有可能,已经与白崇禧密谈多日了。
毛局长对这件事忧心忡忡。
昨天,他特地去拜访了何总长,询问白长官会不会出兵徐蚌。
何总长也很疑虑,但还是说:“白长官总会看清国家大势吧,应该不会意气用事。”
但毛局长可不这么看。一九二六年,这位白长官就曾经发通电,逼委员长“下野”,他是有过前科的。
何总长笑着说:“白长官如果不出兵,党纪国法不容呀。”
毛局长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想的是,这位白长官,也许会做出党纪国法更不容的事来。他天生就是一个脑后长反骨的人。
毛局长坐办公室里真的是忧心忡忡。他已经开始为保密局更长远的一步考虑了。后来,连委员长也称赞他深谋远虑。
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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