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侠夫妇继续跟踪调查小贩,发现了小贩与儿子、学校和城管的纠葛及小贩的悲剧结局,引发了蚊侠对人类的思考)
"爸.这鞋破了,要换一双!"小伙子一进屋,便嚷道,随手将才喝了一半的女乃茶扔进垃圾桶。
“哎呀,就破了?那么快!能不能补一补?”小板小声地嘟弄,如其说是对儿子说,不如说是自言自语,他害怕儿子不高兴。
“扯!都什么年代了!还穿补的鞋?”果然做儿子的不高兴了,随即将鞋蹬掉,踢到一边。
“喂,儿子,你怎么对老爸说话的?那鞋五百多元,穿不了一年就破了?什么名牌,还不如解放鞋!”小贩的老婆本来见儿子回来挺高兴的,见儿子如此,便马上变了脸色。
“妈,你又老土了,解放鞋现在都恐龙了。”
“你说什么?”母亲要生气了。
“哎呀老婆,你就少说两句嘛,小孩爰面子嘛。再说啦,小孩爱运动,磨损得大。这样吧,这鞋我穿,给你买双新的。”小贩赶忙上前阻止,一边说着,一边讨好地看着孩子,并用商量的语气说,“能不能不要牌子,买双好看耐用的?”
“不是牌子怎么能好看耐用?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困了,睡一会。”说着爬上那半层,躺下就睡,不久鼾声就起。
“唉!这孩子怎么那么困?”小贩疑惑地问,一脸的关切。
“该不是玩游戏了吧?”母亲担忧地说,过早衰老的脸上皱纹在跳动。
“唉,给他买学位的三万元还没还清,这孩子还一个劲地讲排场!”母亲叹道。
“唉!再穷也不要穷孩子!他在班里已经算比较差的了。”小贩说,你快点做饭,一会孩子醒来该饿了,我去给孩子买双鞋。”
小贩说着,就急匆匆地往外走,,步伐有些踉跄。或许是感觉饿了,伸手在小车货架上拿出一个蛋糕。“是臭蛋蛋糕!”女侠吃惊地喊道。小贩当然没听到,自顾自地啃着蛋糕出去了。我很清楚,他是有意要吃那个臭蛋蛋糕。在他的逻辑里,这种蛋糕不能给亲朋好友和邻里吃,但给不认识的人和自已吃无所谓。不认识的反正不认识,自已吃是自已的事,省钱。再说自己身体不会有事。小时候生活苦,死鸡臭蛋变质的食物吃了不少,不也没事?不也长大了,好好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小贩的家出来就是一条古老的街道,两边都是一些老旧的骑楼,然而老则老矣,还是不失往日的繁华,车水马龙,高档专卖店比比皆是。不过都装修得很豪华,象老朽的人穿着华丽的服装,挺吸引眼球的。
小贩来到一家名牌鞋店。老板认识,笑容可掬地打招呼:“胡老板,又给儿子买鞋?“是啊。你这鞋怎么这么不耐穿啊?还名牌呢!”
“那是鞋不耐穿,是现在的孩子太皮了,做什么都是它们!打球、跑步、上体育课、爬山、甚至下雨天当水鞋。你小孩能穿到现在已是不错了。”鞋老板不紧不慢地说。
“也是也是,他们也不会换些别的鞋运动!现在的孩子不懂得爱惜物件喽!”
“就是就是!”鞋老板一边搭话,一这推荐起鞋来。
“还是五百?”
“不行了,什么年代了?物价长得那么快!”
“600?”
“不行,老规矩,7折,700!你小孩的同学都是最少900的。”
“要命!”小贩叹道,“不要是假的喔!”
“那里的话!我们是老朋友了,骗谁也不会骗你啊!”
“谢谢!43码的。”小贩一边道谢,一边掏钱。我分明感知了他心里说:“谁知道呢?这世道,谁该信谁呢?”
小贩掏出一个油纸袋,里面是—堆很碎的钱。数了半天才数够,袋内已所剩无已了。他数钱时鞋老板一直盯着他数,等他数完了交给自己并要求自己再数数时,便很大度地说:“不用数了,你我还信不过?”
小贩拎着鞋往回走,心情即沉重又愉悦,象一台失衡而摇摆的天平。
他回到家,已是撑灯时分。儿子已经起来,在吃着母亲煮好晚饭。母亲特地为他炖了一只鸡,还炒了几个菜。儿子胃口特好,一只鸡已吃得差不多了。见爸进来,眼睛一亮,放下碗筷,伸出手来。小贩将鞋交给儿子。
儿子打开一看,嚷了起来:“老爸!你没脑啊?怎么又是一样的?”
“就这个实惠,还长价了,700呢。”小贩一脸尴尬。
“儿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这样跟你老爸说话!还嫌什么?这鞋你老妈卖菜要半个月还挣不来呢!”做爸的还没说完,母亲的大嗓门就响起了。
“好了好了!”儿子不耐烦地说,“别啰嗦了,我认了还不行嘛?”说着穿上鞋,站起来跺一跺,“还行!我出去一下。喏,通知书,明天开家长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往他爸怀里一丢,顾自走了。
那张纸从小贩的怀里无声地滑落,小贩赶忙下蹲去接。“哎哟”一声,扶着腰慢慢地坐下去。儿子已走出门去,老女乃女乃和他老婆赶紧去扶。好一会小贩才缓过神来:“没事没事,闪了腰了,头有些晕。现在好了。吃饭。”小贩,他老婆和老女乃女乃三人坐下来吃饭,吃的是小伙子吃剩的菜。这已经比平时的好了。平时,他们只吃一个肉炒菜加个蛋汤之类的,热天还常吃卖剩的蛋糕和玉米之类的。
家长会是年级的家长会。虽然只是—个年级,却有23个班,每个班80多个人。这个学校是重点中学,许多家长非富则贵,所以校门口附近老早就开始堵车了,到处停满了车。车流还一个劲地往里挤。喇叭声此起彼落,好不热闹!小贩骑着辆有些旧的自行车,样子还不错,是儿子骑过的山地车。小贩不好意思将车停到学校的单车棚里,怕给儿子丢脸,便将车停在老远的一棵树下,用挺粗铁链将车五花大绑捆在树上,然后走着去学校。他今天穿了一件好看的夹克,平时不怎么穿,是为了开家长会或赴宴时穿的。
儿子所在班的教室在二楼,八十六套桌椅将教室挤得挺难透气的。他按规矩坐在儿子的座位上,立马觉得手脚伸展不开来,很有些舒服。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学校开会,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坐着,但仍然抑制不住好奇与自豪。他想:“这可是儿子的学校,儿子的教室,重点学校呢!虽然花了三万元择校费,够几年辛苦的了,但还是值!”
其他家长大多穿着挺光鲜的,也大多是女人。本来他是要老婆来的,老婆怕丢丑死活不肯来,他只好自己来了。虽然牺牲一个上午的生意让他有些心痛,但一想到是为儿子的事,便马上觉着坦然。此时这些家长们正襟危坐,只有少数的家长在低声交谈。
会开始了。首先是校长讲话。准确地说是从电视里听他讲话。听说这个校长是武术老师出身,作风有点武术味,说话声音大而洶涌。虽流利而无味。听儿子说老师学生都不喜欢他,喑地都骂他猪。不过据说猪还是很聪明的,不然我们都不能做校长他能做?而且还是名校的校长!小贩的思维很逗,我都给逗乐了。校长的话有点长,终于大家都开始恹恹欲睡了。
突然电视里传来一阵掌声,家长们猛然醒悟,便也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接着是各主要课程的老师讲话,介绍各自课程的情况。最后是班主任讲话,自然是有表扬一些人有批评一些人。再最后讲到学校的情况,说现在学校很困难,但希望改善同学们的学习环境,要装空调啦投影仪什么的。然后号召大家捐钱,多少不限,家庭困难的不捐也行。纯属自愿,不好勉强。不少家长心领神会,踊跃掏腰包。小贩一听到捐钱头就大了,脑袋嗡地一声便傻在那了。等大家捐完钱走的走,找老师谈的找老师谈,他还呆在那里。班主任这才注意到他。
“那位家长,请问你是谁的家长?”老师如此连喊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阿b。”
“哦?阿b的爸爸呀!阿b学习不错,就是英语还要加大努力。”小贩心头一热,,象喝了一杯仍带温暖的蜂蜜水。
“你要捐钱吗?如家庭困难不捐也行。”
“不捐。不要捐!”我使用思维干扰术,却一点也不灵。
“老师,你要多少?”他瑟瑟地问。
“不是我要,,是学校募捐。”老师肯定是学语文的,讲话滴水不漏,“是为了你们的孩子好,为了改善孩子们的学习条件啊。不过一切都是自愿的。是给学生自己班里添空调和投影仪的。”
“哦,那要多少?"
“不是要,是愿意捐多少是多少!“老师很有修为,没发脾气。
“嗯,知道了,知道了,是捐,是捐。多少?”小贩尴尬得有些憋气。
“多的有两千,最少的有500,300的,你要捐就捐300吧。”
“好,300。”他心里想,说出来却是,“不!我捐500。自愿的!”
我气得蹬了他一脚,把他头皮给蹬掉了一小块,他却全然没感觉。他手微微颤抖地去掏钱,心想:好在他听了老婆的话,要带多点钱。听说那学校经常要求捐点钱,并叮嘱他交个五十,一百的就行。
他从家里出来时就想,就捐五十、一百的,不过带多点去,不然掏腰包时就显得寒碜了。他捐完钱出来时,还在庆幸自己带了五百。正庆幸着,突然心里一颤,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和女侠也陪着掉泪,不敢掉多,因为那样耗我们元气,我们身子小,得比人类多点坚强。女侠一直闷闷不乐,没吭过一声,只是冷眼看着一切。我刚才都差点忘了她的存在,正想安慰她,突然小贩的电话响了。他一听,撒腿就跑,慌乱地解开单车,拼命地踩。我探知是他家里出了事,什么城管?
回到家,门口停着辆货车,几个穿制服的正跟老女乃女乃争吵。
小贩跑过去,连声喊道:“城管同志,有事好商量!”
“城管是什么?”我问。
“就是帮着维持城市秩序,制止乱摆乱卖的队伍。”女侠城市呆久了,见多识广。
“他们有时很凶,把小摊贩的摊子掀翻,把货物踩碎砸碎。"
“这怎么行!人类不是讲文明的吗?”
“是啊,正是讲文明的人类有时最不文明。不过最近好多了,至少刚才说的那种行为少见了。看现在也不会闹大。”
“哎呀,陈队,是你啊?不好意思,麻烦到你们了!这是我的家。”这时小贩已挤到那些城管面前。
“你的家?不知道门口不准摆卖吗?”
“知道a知道,我改我改。已经摆了很久了。欧队他?”
“调走了!现在这片归陈队管。”一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城管插嘴说。
“小周,这是个朋友。朋友也要按规矩办,以后你多看着点,大家要互相尊重嘛!”
“好的,队长!”那四十岁左右的说。
“明白,陈队!”小贩说。我探探他明白什么,一伸触须,探知他在想:“好彩好彩,遇到熟人,不然又要先罚一笔!现在只要转转向就行了。”
“他明明年纪比那四十多的小很多,却为何叫他小周?”我看着那个陈队,问女侠。
“在这里,在行政机关,谁官大谁就是大!”
“也不讲长幼啊!”
“讲啊,在家就讲。”
“搞不懂!”
“是不好懂。他们讲忠孝。忠基本上就是要求下级对上级忠诚,孝是年幼者对年长者尊敬。有时哪个应该在先哪个应该在后,连他们自己也会犯糊涂。
“就象皇帝的父母要给皇帝下跪,但贤明的皇帝则必须孝敬父母。”我月兑口而出,明白得那么快连我都要夸自己。
“我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老少的家伙!”我还是犯迷糊,一气之下冲过去在他脸上狠扎一下。
他果然有气势,大骂一声“找死”,一掌拍在自已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红印。女侠也冲过去在小周耳边盘旋,小周用手背用力一拂,正好打在陈队的另一边脸上。哈哈,女侠总是有她独到办事方式!
小周吓得赶紧去模队长的脸:“队长,不好意思,蚊子!我不是故意的!”
“哼”队长用手一挥,喊了声“撤”,一干人跳上车呼地一声走了。
我问女侠还跟踪了解小贩吗,她建议我们使用穿越术了解一下小贩的未来。于是我们发起功来,跟随小贩走进他的未来。
他的未来很短。在未来的一年里,小贩并没有停止做臭蛋蛋糕,反而变本加厉,参与了多起的地沟油的贩卖活动。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办法使家里的生活好起来。我和女侠通过多次努力,发现我们的思维干扰术效果不好。
他只是人类为数众多的弱势群体中的一员。人类社会比较复杂,人与人之间都被一条条利益链拴着,形成一个巨大的食物链,上面的吃下面的,下面的又吃下面的,到了最下面的没地方觅食了,怎么办?这难不倒人。人有句很自信的话,叫做“是人就不会被尿憋死”,如是下面的一大片只好各显神通,四处觅食了。
农民们面向大自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前山上有树木砍伐,河里有鱼虾可捞,地里还有青蛙黄鳝之类可捉,总之,大自然有着许多他们原来以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可是后来他们发现不行了,树差不多砍完了,也不让砍了;河里鱼虾和地里的青蛙黄鳝也快绝迹了,甚至田地也种不好庄稼了,他们的生活难以为继了。但这难不倒他们,他们纷纷涌向城市,和城里的弱势群体汇合,学习着过起城市的日子。
城里的各种或叫各个层面的弱势群体,面向广大的富裕人群,自然也就有了许多“靠城吃城”的法宝。黄赌毒,造假,制造伪劣产品等等。他们的做法又启发了聪明商人,如是逐渐泛滥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处有假,到处有毒,生存环境安全大有问题。
他们在给城市制造了大量的麻烦,但怎么着他们还是那巨大链条中的一个个,也还是要给别人喂食,和他们接近的别人也需要这些人喂食,如是乎,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现在回过头来看小贩。有权有势的人有的是攫取金钱的法宝,而作为弱势群体的小贩,除了他那可怜的生意外,没有别的维持生计的法宝,但他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去应对,他只好耍点小聪明了。
一年后,小贩与另一个小贩为了小孩共请老师吃饭,还送了点礼,回来时坐在自己的助力车上——他总算富裕了,能买得起助力车了——被一辆醉驾的小车撞了。搭乘助力车的那小贩受了重伤,他却死了!调查结果是助力车上两人醉驾引发车祸,负主要责任。我在出车祸的一刹那想冲过去制止那小车司机,结果差点被他一口酒气熏死。
颠倒黑白!我和女侠气晕了,但也无可奈何。我们决定不再这样深入了解人类。我们决定去别的地方走走,去了解一下别的事情。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