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惨淡啊,鲜花惨淡,啥都惨淡啊,哎!
第四十章:希望、信念
雾峰是整条雾峰山脉的最高峰,站在山巅能将整座绿阳县城收于眼底,于天纵迎着刺骨的冷风眺望漫天的朝霞,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很好,比如一个人到了一定思想高度,就可以完全做到忘掉自我全身心为民的境界,像此时正一脸轻松的汪一水。
“于县长,换一个角度看,这绿阳是不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汪一水胡乱耍了套四十二式太极拳,形似神不似,就连于天纵这个资深门外汉瞧了都想做一个鄙视的国际手势。
于天纵有种想低头抽烟的冲动,但碍于怕引起山林大火不得不把烟叼在嘴上而没有点燃,冲着汪一水道:“汪县长,你也太不厚道了,怎么不动声色说走就走,绿阳这地头也就你还像个人样,其他的他娘都是人模狗样。”
汪一水撸了撸被露水染成湿漉漉的头发,笑了笑道:“一路走来三十年,碌碌无为了大半辈子,绿阳还是原来的绿阳,我凭什么扯着虎皮拉大旗,干不了事的官就不算个好官。”
于天纵实在没能抵住烟瘾作祟,把烟给点上,抽了一口后道:“绿阳这边是客观环境注定,何苦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谁他娘的还削尖了脑袋往上拱。”
汪一水笑了笑道:“于老弟啊,你太瞧的起姓汪的了,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也没你想的那么矫情,其实离职的真正原因确实是因为身体。”
于天纵瞥了一眼,似乎不信,“老汪同志,咱俩都半夜说过私房话的人,你也不跟我坦诚?就你刚才一口气爬上雾峰的牛劲,恐怕连头老虎都能按倒吧。”
汪一水没有回身看于天纵,把视线投向东方的天际,一轮初升的朝阳似血一般的红,沉默许久,汪一水一脸镇定的给出了四个字,肝癌晚期。
偏执的于天纵听了以后还是不信,以为这姓汪的还是在找借口,于是不以为然地道:“那你的意思是指定没的救咯。”
汪一水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脸上没有半点沮丧的表情,反而让人觉着真像是在开一个玩笑。
席地而坐的于天纵似乎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赶紧起身,表情凝重的问道:“汪县长,有些玩笑可开不得,别胡说。”
汪一水淡然笑之道:“我应该不像个开玩笑的人吧?”
说完继续自由呼吸这山顶绝好的空气,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站在雾峰之巅,眺望整片乡土,不久以后就将化为尘土。
于天纵有些急眼,一步上来问道:“去过省城的医院吗?”
汪一水点了点头道:“去过了,同样的结论。”
于天纵心一紧,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一会后宽慰道:“凡事咱不能悲观,不能放弃希望,一不留神奇迹就会出现,何况肝癌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没必要诚惶诚恐。”
汪一水拍了拍于天纵的肩膀轻松道:“别跟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一套,我没那思想境界也学不会,我就一破罐子破摔,没啥大不了的。”
于天纵与汪一水并肩而立,却无言以对,漫天的霞光洒满周身,远远望去,宛如两尊羽化登仙的金光活佛。
“那一片桃树林,当年是我带着大家一起开种的,如今已到了收获的季节,看现在桃花盛开的灿烂景色,想必来年是个丰收年。”
汪一水指着雾峰山脚下一片桃树林囔囔道,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气血流转,仿佛看到了绿阳蒸蒸日上的一片大好盛世。
于天纵听着不得劲,一脸坚定的道:“汪县长,你会看到绿阳经济起来的那一天,一定看的到。”
汪一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能不能看到无所谓,主要是让家乡的父老乡亲能看到,能感受到这片热土的希望。”
人活着就该有一份信念,是执着也好是固执也罢,只要有了这份信念人就可以变得强大,变的无坚不摧,于天纵自认为这辈子都无法企及所以也不敢枉谈抱负。
“汪县长,能有一个胸怀就够了,何况你已经做到了鞠躬尽瘁,换做是我恐怕早把自己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哭的稀里哗啦。”
于天纵不避讳自己的弱小,能面对如此巨大的变故依然执着未完成的事业已经实属难得。
“跟你掏心窝子说了那番话后,我着实觉得你不错,尤其是搞经济那一套,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有胆量胆识,更重要的是有远见,这是我们这种孤寡老人永远都学不会的。”
汪一水对着于天纵微微一笑道,然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步履依旧稳健,背影却出奇的坚.挺。
当两人到达山脚时,天已经大亮,在连日的暴雪之后,老天爷终于绽放出吝啬的笑容,汪一水坐在副驾驶座上擦着眼镜,于天纵亲自驾车开往县城市区,一路上相继无言。
到了一个小巷子的破街口,于天纵和汪一水走进牛二风味小吃店,同样要了两碗牛杂面。这次换做汪一水狼吞虎咽,而于天纵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对余味幽香的牛杂面毫无兴趣,只顾自己抽着烟。
“汪县长,我已经问过农业部技术司的一位同学,关于绿阳发展农业特色经济的策划方案基本成型,只要等来年开春,咱俩就可以大手笔好好干一番了。”
于天纵故意说成‘咱俩’,并肩作战的意思非常明确,只是埋头扒面的汪一水的手有些颤抖,却没有抬头瞧对面的副县长,他又何尝不想跟这个年轻人一起大展一番拳脚,只是他还有时间吗?还见吃到来年桃花开吗?
一切均无定数!
汪一水喝完最后一口汤才缓缓抬起脑袋道:“于县长,我姓汪的哪天真走了,或者做了逃兵,你一定得坚持住,绿阳父老乡亲活的不容易。一代接着一代地攀爬,却还要眼巴巴伸手向别人去要钱,咱绿阳人不是没气节,真是环境所迫。”
汪一水一席话更像当年刘玄德白帝城托孤,只是托付的不是阿斗而是绿阳县四十万百姓,一个初来乍到的副县长能承受如此之重吗?于天纵压力骤升,却不得而知,他不是救世主,要想完全颠覆绿阳这个烂摊子,交通还是避不开绕不过的问题。只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绿阳才稍微有一丁点的希望,否则的话,说破了天也只是一番空谈,于天纵心里的天平似乎有所倾斜。
“要想把这个贫困县带出去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百年,但只要咱们不懈努力地把薪火传承下去,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就像你来了,我走了,等哪一天你也要离开绿阳了,我希望你能跟我一样找一个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然后把它交给他,一代接着一代,总会有希望的。”
汪一水把目光留在对面年轻人的脸上,这就是他的接班人!
于天纵没敢与前辈执着的目光正面交锋,因为他心里没底,怕辜负了对方如此热切的期望。
“小于,请你一定要把这份信念传承下去!”
汪一水站起身来伸出右手,目光坚定而不屈,沉默几秒后,于天纵终于挺起胸膛,同样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咬着牙狠狠地道:希望、信念。
声音并不嘹亮,却如一个钉子深深扎进了人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