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挣扎中,越无雪手腕上的白布已经挣掉,悬妤丝深深勒进皮|肉,割破血管,血开始往外渗。
焱极天闻到了这血腥味儿,抬眸一看,眉便皱起,伸手要去解开银丝。
就在此时,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传进焱极天的耳中,这是弓弦拉开的声音!他几乎可以想像到几支利箭正对准他背心的场面,他若闪开,这一箭必将把越无雪穿透,可他若不闪,这一箭必将把他穿透!
他来不及思考,抱着越无雪凌空一跃,避开了这几箭。
他的玄色锦衣打开,将她的身子紧紧包进怀中,身体凌空翻转着,看向暗箭射来的方向娓。
自他准备反抗太皇太后为始,到他登基至今,暗杀从来没有停止过。
像这样的危险他不止经历一次,无论他如何防范,总能有刺客接近他,暗算他。
可是这里毕竟是华庙,三面为陡峭悬崖,悬崖上又设有机关,别说人,只要是飞禽走兽靠近,也会被射成刺猬,可以说守卫极其森严,他现在所处之地更是华庙禁地,前方有重重禁卫军把守,就算有人硬闯,也早就惊动了他曜。
到底是什么人能越过重重机关守卫,每次都能准确地知道他的位置,暗算于他呢?
焱极天知道太皇太后想杀他,可太皇太后身边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指点?让她始终能自保不说,还能偶尔压制住他。
焱极天若一人避开,绝对简单,可现在他苦于解不开越无雪白手上的银丝,她的血正顺着银丝一直往下滴,引来了嗜血的蝙蝠,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越无雪。
“该死,怎么会有血蝙蝠!”
焱极天来不及深想,将越无雪抛开,巨大的劲道下,银丝又深入她的手腕几分,她痛得尖叫,这尖叫声终于惊动了侍卫,只听得脚步声匆匆扑过来,迎向刺客。
焱极天一手扯下玄色衣衫,在空中卷起凌厉的风,将蝙蝠击落,回头看时,越无雪的血已经将银丝染红,一滴一滴地往草地上汇淌而去。
他分了神,一只血蝙蝠,狠狠地咬向越无雪的脸,焱极天已来不及出剑,只伸了掌出去,挡在了越无雪的脸前,蝙蝠的尖牙狠狠咬进他的指尖,指尖迅速变成了酱色,让他整个右臂一麻,失去知觉,就在此时,两支箭狠狠刺到,一箭扎向越无雪的胸口,一箭扎向焱极天的右臂……
铮……
锐响,箭矢相撞,火花四溅。
彩羽的箭射落扎向越无雪胸口的那支毒箭,另一支却狠狠穿透焱极天的右臂,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用左臂撑住越无雪的腰,用力把她托起,减轻银丝锐利的力道,又低头,用牙去咬银丝打起的结,这种结只有他和越无雪会解。
越无雪的双手自由之后,忍痛自已解开了双脚上的银丝,腿还缠在他的腰上呢,已经挥起巴掌狠狠扇向了焱极天——
“啪……”
这声响,让正在奋力厮杀的两方人马都怔住。
众人都看向焱极天,他右臂中箭、中毒,左脸又挨了越无雪狠狠地一巴掌,她手上的血沾到了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就在此时,林子里响起了尖锐的口哨声,黑衣刺客们毫不犹豫地,举刀就往自己的咽喉上抹去,根本不给人以反应的机会,不过眨眼的功夫,血溅当场,个个命归西天。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如何收场,皇上被人打了,还是扇了一巴掌,他们明明在守卫,却被刺客闯了进来,他们要不要自裁谢罪呢?
场面死寂下来,只有越无雪的骂声极刺耳。
“焱极天,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带我回去。”
她正恨恨说着,焱极天却猛地往前栽去,左臂用力抱住了她,这时候,血蝙蝠的毒已经渗进他的心脏,让他全身麻痹。
“别吵。”
他脸色铁青,低声斥责。
“滚啊,你折磨得我还不够吗?”
越无雪尖叫着,不停地锤打他的背,他终于抱着她一起栽下去了,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都不能呼吸。
“咳……咳……焱极天你杀了我啊……”
“越无雪,别叫了!”
他咬紧牙,在她耳畔低斥。
“皇上。”
阿罗粗气粗气的嚷嚷声传过来了,越无雪当时就慌了,她还衣衫不整,只披着他的锦衫,里面空无一物,若让阿罗看到,她会羞愤而死。
“拦住他。”
焱极天低吼一声,侍卫们立刻涌过去,把阿罗拦在了外面。
“皇上,出了何事?为何臣听到有人喊抓刺客?何人如此猖狂,敢闯进禁地行刺?”
阿罗还在外面乱吼乱跳。
“来人,摁住小公子的手。”
焱极天粗喘着,又说了一声。
两名侍卫上前来,目不斜视,将越无雪的手臂按住。
焱极天用左手吃力地捡起地上的悬妤丝,把自己和越无雪的手臂系在一起,这一回他系了个死结,刀都斩不断的悬妤丝把二人紧紧栓住。
“除非你砍断朕的手,否则就和朕回去。”
焱极天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左手夺过侍卫手里的刀,丢到越无雪面前。
“你……去死……”
越无雪捡起刀,想都不想,挥着就往焱极天的右臂上砍去——
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有人想上前阻拦,却被焱极天一记凌厉的眼神拦住,眨眼间,只见这雪寒的光从他的右臂边滑过,重重地掉在地上。
让她去砍人的手,她真做不到,而且砍了他的手,她也不用活了,挣扎忍耐了这么久,不差这一会儿。
她用力一抹眼睛,手腕上的血就糊到了脸上,他的龙袍成了一块抹布,被她拿着在脸上,手上乱抹。
焱极天就在这时直直地往后倒去,侍卫们连忙涌过来,把他抬起,经秘道快速往华庙中奔去。越无雪无奈,只能被拖着,光着脚,跌跌撞撞往华庙里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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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殿被侍卫层层围住,去夜猎的人还未归来,虽有人听到了声响,却被天真聪明地拦住,只说焱极天的爱骑银光受到惊吓,焱极天摔了一下。
御医匆匆赶到,此时焱极天的右臂已然成了紫黑色,极骇人。“林中为何会有血蝙蝠,那是南域才有的毒物。”
天真拧着眉,忧虑地问着,跟在御医身边帮忙,拧热帕子给焱极天擦汗。
焱极天抬眼扫去,只见越无雪寒着脸坐在榻边,自己处理手腕上的伤。因为这银丝的关系,越无雪不能离开他三步之远,此时一肚子恨、气、怒、怨、厌、憎……汇成所有对焱极天的情绪。
见她脸色难看,焱极天拧了拧眉,沉声吩咐:
“你先帮小公子处理好手上的伤。”
“可是皇上您的毒……”
御医犹豫了一下,焱极天左手挥了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御医这才走过去,向越无雪抱了抱拳,低声说道:
“小公子,请把手伸出来。”
越无雪没理他,自己用棉花团儿蘸着药往伤口上抹,每抹一下,就痛得得瑟一下。
御医有些尴尬,扭头看向焱极天,他已疲惫得睡去,这毒性极猛,他半边身体都已经麻木。
御医又扭头看越无雪,视线一低,顿时脸色变得惨白,越无雪还穿着焱极天的龙袍,可领子在她的哆嗦下微微散开,露出一角雪柔。
“张御医,还不快过来给皇上解毒。”
天真几大步过来,拂尘扫过御医的脸,他猛地惊醒,连忙敛眉垂目,再不敢东张西望。
天真一面用拂尘去戳越无雪的肩,一面小声说道:
“张御医在宫中有十多年的日子了,此次随驾,是皇上器重,张御医前途无量。”
越无雪顺着他的目光看下来,却只冷冷嗤笑一声,根本不管敞开的衣衫。
她被焱极天折磨得快疯了,她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随便他怎么样吧,她决定不再隐瞒身份,想怎么杀她,就怎么杀她……
这念头窜进脑海的时候,她微怔了一下。
她已经得了免死令,除非焱极天想杀她,在焱国,将无任何律法可以将她处死。
突然,外面吵闹起来,焱极天睁开眼睛,侧脸往门外看去。夜猎归来,众臣都已知道他受伤的消息,此时正跪在外面,想求见他。
天真气恼地一推面前的药罐子,大步往外走去,冷着脸呵斥,
“皇上已经歇下了,诸位大人请回,吵着皇上休息,诸位大人可担待不起。”
“公公,听说皇上受伤严重,可有此事?”
“荒唐,谁敢传此谣言,还不退下!”
天真拧了眉,又喝斥一声,可是众臣不仅不退,又有人上前逼问。
大军开拔在即,若焱极天重伤的消息传出去,誓必动摇军心,这些貌似臣服的大臣们,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和太皇太后有紧密的联系,焱极天登基之后,朝臣两次换血,推行新政,触动了许多贵族的利益,他们面服心不服是自然的。
殿中,焱极天突然用力一抬左手,银丝一扯,越无雪才抹好药的手腕一抖,又痛起来,她想也不想,扭头就骂,
“你能不能轻一点,想痛死我吗?”
她声音有些尖,外面的人顿时怔住。
焱极天又是用力一扯,手腕一翻,将银丝收紧,越无雪的身子就不得不跟着这银丝的方向倾过来,凳子一翻,她就摔到了地上……咚……
“好痛!你不弄死我不甘心是不是?”
她又尖叫一声。
焱极天这才微微松开了一点,只用这些力气,已经让他浑身都在狂冒冷汗。
可也正是越无雪这两声尖叫,让殿外的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猜测殿中出了什么事,天真这才板着脸说道:
“各位大人,还不下去歇着,明儿早上皇上自会奖赏猎到黑狐的勇士。”
“在里面的……是小公子吧?”
终于有人小声问道。
“是又如何?他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奴才,夜里在旁边伺侯着是应该的。”
天真怪怪一笑,退了两步,守到了门口。
众人这才爬起来,弓着腰退了两步,转身往外走。出了这道门,立刻有人开始议论起来。
“这可是华庙,皇上怎么能……成何体统!”
“看来皇上并未受伤。”
“好啦,去歇着吧,明儿一早上就知道了。”
这群大臣们渐行渐远,天真这才一抹汗,快步回了殿中。
御医正在拿着小刀给焱极天放血,刀割在食指上,污血正滴落在一只小碗里,就连这血都留不得,要仔细处理。
天真端着小碗接血,御医开始取他手臂上的箭,这箭极阴毒,是三岔勾,拔出来将会带出一大坨皮肉,穿过去,又会因三岔勾的缘故,将伤口拉大,极难缝合。
御医已是满身汗,绢制的衣裳紧贴在背上,大气都不敢出。
越无雪已经重新给手腕上抹了药,扭过头来,一脸幸灾乐祸地表情。
焱极天抬眼看过来,神情平静,低声说道:
“小安子来给朕拔箭。”
这么重的伤,他居然还能忍成面无表情?越无雪眯了眯眼睛,心中暗道,难怪他这样恶毒,对他自己都那样冷酷无情,怎会对他人有情?
可越无雪哪里知道,他脸上的肌肉都已麻木,想做表情都做不出来。而且,就算真的痛得无法忍耐,他也不会轻易道出一个痛字!
这就是焱极天,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呼痛的权力,从来只有努力争取,才有活下去的资格。即使到了现在,他贵为天子,这天子也是他用血换来的,并不稳当,他只有诛去一切敌手,才能稳坐江山。
别人看他高高在上。
他却知道何谓高处不胜寒。
几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信,除了天真……他又看越无雪,如果她可信,倒是他一个很好的伴侣,她的美酒,她的美貌,她的美好,还有她独特的野,都触动了他心底那根细细的弦,像细细的触角,以轻不可闻的姿态,向他的心脏深处爬去。
身为帝王,动情乃大忌。
“小安子。”
焱极天收回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唤,左手轻扯悬妤丝,越无雪只有站起来,大步走到他的身边。
“给朕拔箭。”他沉声说着,用左手托起右臂。
污血已经流了满满一碗,带着腥臭,令人恶心。
越无雪微微侧目,抓住了那支箭,却不敢拔,此时焱极天探过手来,摁在她的手背上,低声喝斥,
“拔箭!”
“痛死你。”
越无雪一咬牙,闭着眼睛就猛地一扯……
她都听到了筋骨错动的声音,皮肉翻开的声音,还有污血飞溅到她的脸上。最终,她终于听到了焱极天低低地一声闷哼。
然后,没有然后了。
他疼晕过去了。
那只箭被她像毒蛇一样丢开,她都不敢看他的伤口,她突然就想到了救他的那一天,他
也是这样躺在她的面前。
这个男人,真是她见过的,生存毅志最强的生物!
其实越无雪挺想不通的,一个皇帝总被人刺杀,窝囊不窝囊?
御医紧张地给他缝合伤口,止血,上药。天真在一边直抹眼泪,越无雪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他又不会死,你哭什么。”
“你懂个屁,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天真扭头就吼。
越无雪一恼,正要顶回去时,却发现天真居然泪如泉涌,哭得像个娘们了。
“你知道个屁。”
他又骂了一句,弯下腰,用帕子给焱极天擦汗。
“他从来没有像护你一样护过一个人,你真以为那些刺客是冲皇上去的?只要杀了你,他们就有借口煽动各地番王造反,你以为真打起来,这天下的百姓有日子好过?越无雪,你不过是你们越家不要的那个女儿,你死不死,越家人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他把你护下来,不过是看你可怜,你还三番四次顶撞他,不给他留一点面子,让他在朝臣面前难做,你以为昨儿是相爷手气好?是他让洒家把所有的牌子上都写了生沉二字,让人按约定好的时间在潭中去救你,给你挣来一张免死券,就算你以后身份揭穿,也没人能把你怎么办。他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就算他宠幸了你,又怎么了?你反正是要嫁人的,哪个男人有他好?”
越无雪想给天真颁一个最佳煽情大奖,他居然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把焱极天描绘成了一个绝世好男人……
这让她无何接受得了?
她瞪着天真看了好半天,突然冷笑一声,坐下去,扯开衣领,拿着帕子扇风。
半边雪肩露着,上面布满青紫吻痕,天真和御医都措手不及,慌忙挪开眼睛。
“躲什么躲?这都是他整出来的,真是个可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天真,你怎么不去当媒婆,在这里真是浪费了你的本事,你拉|皮|条的功夫一流。”
越无雪冷冷笑着,故意耸耸肩。
天真也冷笑起来,反正他是半个男人,就算看了也没反应,索性转过头来,盯着她说:
“他就是力气大点,那又如何?你们女人不是喜欢?”
扑哧……
“天真,他是你儿子?你试过女人了?”
越无雪实在忍不住了,哭笑不得地盯着天真问,一个太监说这样的话,她实在……极度囧!
“你大胆,你放肆,你不要脑袋了!”
天真抓狂了,扬着拂尘就往她身上打。
越无雪真想去死,天真才是她遇到的最难缠的人!她又没办法逃开,只能挥手挡着天真挥来的拂尘。
“别吵了。”
御医在一边听着,看着,恨不能自挖双眼,自缝双耳,听到这么多不应该听的,他都不敢踏出这道门。
“你急什么?”
天真睨他一眼,阴恻恻地笑。
御医看着他的表情,顿时一身冷汗直冒,似乎有把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赏给你。”
天真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笑得更阴冷,
“你儿子每月要靠这个续命,你若敢多嘴,你们家也可以断子绝孙了。”
御医抹着冷汗,收好小瓶,快速给焱极天处理好伤口,开药方,处理污血和箭……一气呵成,极有效率,然后恭敬地坐到一边去,眼观鼻,鼻观心,在心中默念金刚经去了。
“原来你也会这样恶毒。”
越无雪又挖苦起天真,天真这回没生气,只是在一边给焱极天轻轻扇风,良久才小声说:
“不管多艰难,总想活下来吧。”
越无雪怔住,静静地看着天真的侧影,这句话,她太熟悉了,她娘亲就常对她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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