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只见一位女护士刚刚给我注射完一支针剂。我感觉脑袋昏沉沉的,全身酸痛无力。女护士见我醒过来,一言未发匆匆走了出去,很快,两名军官和一名端着冲锋枪的战士出现在我的床榻前,“醒啦!”一军官面无表情语气很冷淡的问我道。“我文豹哥呢?”我焦急的问。“谁叫文豹!你们是一起的吗?”说着和另一名军官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转过脸审视着我:“你能详细说说那个……那个‘文豹’的情况,和你们的军阶、部队番号吗?”见到他们待我很不友好的态度,我心里不禁恼怒的骂到:王八蛋!正欲发作,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这套越军军装,立刻原谅了他们,谦意地挠挠头对他们露出笑脸。几把扯下越军军服狠狠摔在地上。他们同时把目光聚集在我的制式大裤衩上,而不是我肌肉发达的体魄。我的那套65式军装,因无数次的被汗水雨水泥浆,反复浸透,穿在身上简直快赶上盔甲了,磨得肌肤多处肿胀出血,所以被我取下领章帽徽后给埋了。我从军官手中夺过他手上的记录本和钢笔将我和文豹哥哥的基本情况写在上面后,递还给他,他接过去认真地看了看转递给另一军官,脸色缓和了许多,带着三分笑意问我:“你有什么需要吗?”。“我文豹哥呢?””“请你相信组织!”他敷衍了我一句,转身对手持钢枪的士兵低声交待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对不起啊,徐锐同志,叫你受委屈了!我们已经和你们侦察大队联系过了,证实了你和路文豹同志的身份—你也知道对方经常会伪装成我军……”“我文豹哥呢?”我无心理会他罗嗦的解释,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啊,关于路文豹同志的下落,我们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他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怎么会没有见到他?”说完我抬脚就向门口走去,却被他伸手拦住了,他从身后的士兵手上拿过一套崭新的军装双手捧着递给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除了这条大裤衩子外**着呢!“徐锐同志,你先别首急,你们侦察大队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路文豹同志的下落相信很快就能查清楚的,你也已经很疲乏了,先去洗个澡、再去吃点东西吧!”听到吃东西,我的肚子便真的很不争气的“咕咕”欢叫了起来,但一想豹哥,哪里还有胃口。
我跟我们侦察大队的陆副队长一行人,一起返回到三九五高地,在我和文豹哥哥兜偷袭越军的地方,仔细的搜查了几遍,除了豹哥那只破裂了表蒙子的上海牌手表和几滩黑褐色的血迹外,别无所获。金属表链的断口,很明显是被扯开的。我们又沿着血迹朝前追踪了一段,在几片树叶上发现了有洗脸盆大小的一滩其中含有许多气泡的血渍。懂点侦察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肺部受伤的特征。
随着进一步的搜寻,文豹哥哥生的希望亦在渐渐消散……
羞于被别人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将身体蜷缩进被窝里,用被子遮住脸。文豹哥哥就这么‘壮烈’了吗?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恶梦,但咬破的嘴唇上,那淡淡的血的咸味一再证实这不是梦境,而是令人椎心泣血的现实。
一位护士双手捧着一只热气蒸腾的碗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床前,轻拍着盖在我身上的棉被:“同志,同志!先起来喝碗鸡蛋吧!是专门给你做的。”声音特别甜美。
司掌我肚府的小神八成是已经被饿昏过去了,我感觉不到丝毫的饿意,但我还是蚩绅士的撑起酸软无力的身体对她说了句:“谢谢!”。
她将碗轻轻放在一个用两只弹药箱充作的床头柜上,用手背在我额头上试了一温:“还有点烧!医生说您这主要是太过疲劳和饥饿造成的虚月兑,休养几天就不碍事了”。
我朝她生硬的挤出一些笑意,以示感谢。
此刻,我认为最糟糕的就是知道自己死不了,而且囫囵的几乎毫发无损。这样我就难免要活着面对,路爸爸路妈妈和薛梅姐,以及所有相知相识的人们,那一双双带着大大问号的眼睛!一对对热泪盈眶的眸子!一束束审视的目光!一幕幕悲痛欲绝的场景!……我该怎样对二老说:爸妈我回来了,豹哥他牺牲……我如何对薛梅说:姐,我回来了,豹哥他却“光荣”了……我怎么说得出口呦!我后悔,干嘛不在那最后一刻,丢掉那些隐蔽卧倒的战术动作,像个男子汉一样的站起来,去沐浴敌人的弹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