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楚家老宅真是热闹非凡,准确地说应该是不亦乐乎,里里外外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虽是哀乐缓缓,但却明明的透着一股喜气。
“慈颜已逝风木与悲寿终内寝鹤驾西天”正堂的一幅挽联告诉你,楚书记的老母亲仙逝西去了。
身披白纱的楚书记是又悲伤又兴奋。
入乡随俗,在广大农村,人到八十以上溘然长眠那就是一桩喜事,这一点都无疑义。
可今儿个说的不单单是这部内涵,让楚书记暗存兴奋的是他的宝贝儿子,这次又真的实实在在的给他长了脸。
这小子潜力无限啊!居然单枪匹马闯天下,而且还不带一点水份的过关斩将,不仅是通过了笔试面试。且还漂亮地取得了文化第二名的好成绩!真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可喜可贺!可贺可喜啊!楚家后继有人,后步宽宏啊!
这倒让前来奔丧悼唁的亲朋好友及各界人士些有点为难。
他们只得先严肃着脸,到死者铺前磕上几个标准头,再唏嘘一下人生苦短,相互告诫要看淡一切,看破红尘……再对楚书记说上两句死者已矣,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云云。最后再声音低低却热情饱满地说上一句:贵公子大喜啊!
这两件事这么重叠着在一起倒不是一种巧合,而是一种因果。
话说这一天,公考办的工作人员寻着楚豹良在报考登记表上填写的那个家庭住址,到他的住地对他进行考察。
到当地一问,才知道这原来是市委楚书记的家,这个楚豹良居然是楚书记的嫡子。这倒是工作人员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想当初,他们居然认为这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人的孤儿……既然来到了市委书的府上,哪有不下轿行拜的道理呢?何况这里还住着书记的生生老母呢。
在地方的陪同下,考察组一行来到了楚家老宅。
“老人家,您身体还好啊?”工作人员紧挨老人坐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还好,还好。”老人虽然八十多岁,除了有心血管毛病外,却也是耳不背眼不花。
“我们今天来是特地向您报喜的啊!”
“呵呵,什么喜啊!”
“您大孙子豹良考上国家公务员啦!得了第二名啦!这真是大喜事啊!”
“什么!豹良他……他出息啦……呵呵呵呵——”说话间老人竟慢慢地斜靠在椅子上,一阵猛喘……
尽管120连闯五个红灯,老人还是匆匆离开了。
楚书记在惊诧之余也暗恨自己太粗心,可以说他是第一时间得到楚豹良荣登榜眼的,当时他也是将信将疑。便首先向儿子求证,可是这小子却死不认帐,说是同姓同名的人多的是,那不是自己的考号……楚书记也就没有细追究。
这件事本来只是楚豹良搞的一个小心思,他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没想到无意中害了自己的女乃女乃,他跪在女乃女乃的遗体前长恸不已……
老人这么一走,楚豹良隐瞒身份,单刀赴考的创世之举,经公考办工作人员的那么一渲染,再经政府官员大小干部,特别是两办文秘人员的那么一加工,立即演变成了一段感人至深,动人肺腑,惊天地泣鬼神的励志佳话,在赢阳大地被广为传颂。
“瞧人家楚书记家的公子豹良,那真是要相貌有相貌,要文化有文化,要学历有学历,要家庭背景有……名符其实的高富帅。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人家不依靠这些外在的东西,自己有真本事,这人品也真是响当当的,这样的青年人,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午饭桌上,殷副市长发自内心地赞美着楚豹良。
“那咱迪迪也不比他差,女孩子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殷夫人不喜欢丈夫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做法。
“当然,迪迪确实也很优秀,所以这优秀的人就要和优秀的人在一起,才会有共同语言,才会协调。”殷副市长看着迪迪说。
“我还认识一个朋友,他考了第一名呢……人家也很优秀呀。”迪迪忍不住一脸的崇拜说。
“哦?是哪的人?男孩女孩?……”殷夫人似乎很感兴趣。
“是林怀县的……”
“下面的人,能有什么呀,那从各方面综合来看,他怎么可能比得上人家楚豹良呢!”殷副市长说。
“干嘛要比呀——”迪迪嘟嚷着……
现在最难受的就是楚豹良了。
别人接到公务员录用上班报到的通知,那真是喜不自禁。市两办的秘书,那就是人生大好仕途的开始,在此镀金几年,你想不做官都不行,而且一出道不是市部委办局的一号领导就是县区的首脑大员。
可是,他楚豹良却不想做官,应该说最最厌恶的就是这个职业。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当时只是负气式的想证明一下自己,说白了就是为了得到迪迪对他的青睐,改变对他的观点。现在却是弄假成真,用他的话就是上了“贼船”……这可怎么办?
“豹良——!”是秀桠,她径直闯进他的“闺房”。
他看到秀桠真的很高兴,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应该说更高兴的是秀桠——豹良的女乃女乃这下走了,也许他就可以和她一起出国了。
“豹良,恭喜你啊!这一下子成了政府官员啦!”秀桠诡诡地伸下舌头。
“去去去!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啊,净说风凉话!”
“我说你真是怪了,这不是你自己主动报考的吗?怎么说起这话来了,这事情能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我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我那不是……不是一时赌气做出的错误决策吗?”
“你说那是错误决策?”
“当然,最大的错误!”
“那这还不好办呀,不去不就行了吗?正好,我马上要去办签证了,你——”
“你——你真要出国啊?”
“这不早就说定了吗?”
秀桠盯着他看,眼里突然有了柔情。
说实话,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试探一下,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他们自小一块长大,两家又是世交,关系又那么近,在没有这个迪迪涉足之前,两家的长辈们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关系,至少也是看好的。
现在,半路上突然冒出个这个女孩子,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样放弃了!难道他们二十多年的感情还敌不过那小女子的两计粉拳,一句讥讽吗?
楚豹良赶紧收回视线,两人一阵沉默。
“豹良,要不这样。你不是不想去上班吗?先提出休假,出国玩一圈子,回来再说,说不定时间长了,他们就把你给忘了呢……我哥已经把那边的一切都安排好妥当了。”
他楚豹良倒是想出去疯去,可是这迪迪和时东然在一个部门里上班呢。再等他一趟国出回来,那黄花菜早冰了。
一想到迪迪那么亲热地东然大哥东然大哥地叫着,楚豹良的心里就泛酸水。他不觉暗下决心,别说是到政府大楼去上班,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能却步!
“算了,我不去了……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不,我现在就去办签证!”秀桠决绝而去。
“祝你一路顺风!”
看来他连送行都想免了。此时的秀桠是灰心加死心,生性倔强的她,强忍丧绝的泪水,转身夺门而去……
“秀桠——”他没有追出去。一切总有结束的时候,何况他他本来就没什么,只是朋友、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