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囚 1.第十四章 “白马王子”(上)

作者 : 叶云龙

第1节第十四章“白马王子”(上)

14、

与唐有神温馨相处的那段日子,是萧玫娟最幸福的时光,她终于开始生命中第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可惜,她爱的是别人的男人,一年多以后,唐有神的妻子秦篆终于发现了她,大闹了一场。这个婚,唐有神离不起。看着焦头烂额的他,萧玫娟主动提出分手,她不要他为了她牺牲了大好的前程,虽然她的心疼得要命。

往常从唐有神的言谈话语中,也可以听出他对自己的老婆颇为敬畏,也许是与他的心虚和害怕影响自己的前途有关。既然不能与唐有神永结同心,一切都应该结束了。萧玫娟发现,自己有生的公关能力,这种能力让她很快胜任了广告公司的经理,半年后,她迅速打开了局面。他们相互分开似乎只是迟早的事。尽管她爱他爱得如痴如醉,心甘情愿地做他的秘密情人,甚至帮他挑选夫人的生日礼物,安排他们一家三口的假期旅程。说句玩笑话,她真是一个集风流放荡和贤良淑德于一身的优秀情人。他也爱她,曾经慷慨借资五十万办了这个广告公司,营业执照上写着她的名字。为了补偿她,唐有神给了她很大一笔钱,并且给了她一些重要客户,萧玫娟开始只身投入广告行业。

这些年,无论广告、策划,还是评选,全都沦为做滥的行业,业内互相厮杀倾扎,彼此斗得你死我活。萧玫娟全身心地投入广告行业后,也发挥了一些女人做广告的优势,在唐有神的点拨和帮助下,也不是惨淡经营,业务并不萧条。尽管她不很善于使用女人三大宝:一哭二闹三上吊,但萧玫娟有时很善于无泪有声的嚎,有时竟号啕大哭,捶胸顿足,作泪倾盆雨之状,逼得唐有神亲自给她策划广告项目,甚至给她介绍业务,好在唐有神明白自己是与报社签订过内部承包合同的,否则,真会说不清道不明。

其实,萧玫娟很快就明白,广告真不是女孩子干的事,打交道的都是些企业家、政府官员、大款们,饭桌上,他们拎一箱啤酒作开场:“喝,我们敞开来喝了,喝死拉倒!”为了一个合同,一个客户,萧玫娟常常喝得烂醉如泥,喝得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男人喜欢的肯定不只是喝酒,还有别的东西。在某些情况下,萧玫娟甚至也给,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唐有神守节,但她有原则,她绝不为单纯的利益和男人缠绵不清,那样太下贱,一定要喜欢,喜欢那个男人本身,他会在床上捧着她的脸,心疼地说:“以后让我帮助你拉广告吧!”“我答应给你五十或百万广告费吧!”喜欢人的帮助,她愿意接受。萧玫娟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广告人,但她也知道真因为优秀,所以难以卓越。优秀是卓越的大敌。她身上混合了极端敬业的性格和强烈的专业意志这两种品质。她的雄心壮志都是将公司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她慢慢开始形成于笨拙害羞和不事做作中流露出一种强烈的,决不向命运低头的决心。

随着年龄的增大,萧玫娟也慢慢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开始留意报上的征婚信息。睦湖几乎所有的报纸都有征婚广告。《睦湖晨报》的第十、第十一两版一向是专登分类广告的:电脑培训啦,外语课程啦,出国留学啦,技术移民啦,房屋出售或招租啦,甚至还有专治“暗毛病”的,其实都是卖堕胎药和壮阳药的,当然还有征婚广告。萧玫娟绝对不会忘记自己是在《睦湖晨报》的“风情园”征婚广告栏里,看到斯益毛的征婚广告,并与斯益毛谈上了恋爱的。

如今凡是撰写征婚广告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力图将自己描写得符合自己心目中的求偶要求。最有可能提及自己相貌的是那种“女觅男”的广告,其次是“男觅女”的广告。事实上,男人只看照片的美丑,女人则读实际的内容。刊登征婚广告的有不少是像萧玫娟一样的女大学生,她们品尝过一次招聘会上那种“千军万马齐过桥”的残酷滋味后,就打定主意要改变现状,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了。“嫁个有钱人”,就是最快捷的途径,是实现优质生活的最直接跳板。社会上那些成功男士正在睦湖地面逐渐走俏,“边找工作边找老公”的女毕业生人群愈加壮大,面对就业的巨大压力和激烈的社会竞争,“干得好不如嫁得好”成了这群人响亮的口号。在睦湖,一些条件优秀的女大学生也纷纷跃上各家婚介的“花名册”,“嫁个好老公,少奋斗20年”,是她们采取的“曲线救国”的方式。

经过广告公司的历练,萧玫娟非常懂得关于广告和金钱法则。作为一个广告人,她深知自己是广告里的商品或形象的鼓吹者,总有人喜欢自己宣传的产品或服务的;再是自己同样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经营者,一定是在确定做某种有利可图的广告后,精心算计了要不要做这个广告在何处做这个广告,做什么形式的广告,做多少广告等等,如果做这样的广告不能达到利润最大化的目标,自然会设法改变的,因为广告经营也是一种成本,它必须带来大于成本的利益。

萧玫娟尤其懂得,广告大多来自那些在垄断竞争市场中经营的厂商,在完全竞争市场上,由于产品无差异,所以人们不会看到有人做大米的广告:“买大米,买大米,吃了大米营养好!”任何一家厂商都不会舍得自己花钱去为整个行业做广告。而在完全垄断市场上,由于厂商有垄断,它不一定会花钱去做广告。只是在既有垄断又有竞争的市场上,像什么汽车,摩托车,电视,冰箱,手机,肥皂,牙膏,酒,药,安全门,手表之类的商品,在同一个名目下有众多的厂商在生产着众多的品牌,才会有人花本钱做广告,做广告的目的是强调自己商品的独特性,以区别于其他同类商品,从而获得一定的垄断性,这些商品从根本上来讲,又是具有相互的替代作用,你的商品若不能吸引顾客的眼球他们便可以用别人的商品替代你,广告就是做给这类商品的顾客看的。

正如萧玫娟每当夜深人静孤寂独处时喜欢看《睦湖晨报》“风情园”婚介鹊桥中心的一些广告一样,她对“征婚广告”的广告词情有独钟——“孔子曰:食色性也。国家越发展,都市越繁华;都市越繁华,生活越忙乱;生活越忙乱,感情越失落。于是,潇洒的先生不再潇洒,优雅的淑女也不再安分。春是一个多情的季节,万物蠢蠢欲动的时刻到了。乾坤害我静,名利任人忙,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是心静时聆听自己的心声。‘风情园’婚介鹊桥中心愿意把你从无聊压抑的生活中解月兑出来,让所有浪漫迷离的幻想变成现实的过程。让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两颗心,找回原始的新冲动。”再是《东南快报》“红娘月老”交友沙龙的广告词也曾经吸引萧玫娟:“萝卜有萝卜的爱情,白菜有白菜的幸福,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要觉得自己不够优秀,不要觉得自己完美,不要认为自己太好,也不要认为自己太坏,再好的男人也要娶妻,再坏的男人也有女人爱,再好的女子也嫁人,再坏的女人也有男人爱!坏男人需要女人去改造,坏女人需要男人去征服。女人坏是男人把她教坏,男人坏是女人把他宠坏。也许你曾经为爱伤透了心,其实,伤过心的人儿更有味道。‘红娘月老’交友沙龙就是一个将陌生人变成情侣,又将一对情侣变成陌生人的乐园。”还有《和州晚报》的“夜泊情怀”婚介俱乐部的广告词也可圈可点非常动人:“也许你是一位日理万机、废寝忘食、兢兢业业干事业的男人,却无暇享受红尘柔情;也许你是一位忙于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女子,却无暇享受男人的亲切抚慰;也许你厌倦了世俗,渴望一种浪漫温馨的生活;也许你的生活只是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不再有令人惊喜的新鲜感,精神疲惫,想寻求精神解月兑,也许你是那种追求洒月兑,不求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的男人,也许你有很多话想找到情人倾诉,而你周围的人又对你不了解……,有的人在追求,有的人在享受,来这里享受人生吧,也许我只是你翘望星空时滑过星空的一颗流星,但愿这短暂的瞬间,能带给你无限的解月兑。”萧玫娟随意翻看其中的几份,发现女士们的择偶标准出乎意料地接近,概括起来不外乎就是:“欲觅有经济基础之海内外成功男士为伴”,年薪若干,房产多少,以及其他“含金量”较高的要求,掷地有声。萧玫娟心想,“现在一些女大学生的征婚启事中,往往不再以爱情标准来择偶,倒像是失物招领、寻人启事:人成了物质载体,婚姻成了资产重组,爱情不过是黏合剂。我是前景看好的期货,要吸取几次恋爱失败的教训,要找一个有房有车有事业全副武装的现货,比以前更好的男朋友。”但是,缘分总也没到,她相中的人,别人瞧不上她,相中她的人,她又瞧不上人家。作为一个创业的外地女子,一个大龄青年,找对象的渠道并不多,只有通过众多的征婚广告去交友。直到那次她从征婚广告上认识了斯益毛,她的情感世界才出现了新地。年岁不饶人,男婚女嫁经地义,既然与唐有神的爱情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于是她便开始考虑与唐有神分手。之所以如此,大概是要给自己日趋枯涸的青春,编织出一个最后的幻象,一个幸福又奇魅的幻象,来弥补爱情“碰壁”的遗憾。

在萧玫娟的心里,与唐有神分手类似现代“私奔”:这是一种很昂贵的心灵秀,这种消费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一个人能从容地突然消失,他的社会地位首先应该是**的也就是说他(她)有消失的权力或能力。人的心灵具有反叛属性,很难容忍在活跃的社会氛围中一成不变。现代“私奔”就是心灵的一种放松和宣泄,只不过在过程中命运的轨迹可能会被改变。毕竟人是永远渴望新奇的动物,人有为新奇而探险的冲动。人讨厌约束,一旦受不了某种约束或遇到很强的外力吸引,人就会产生不平衡的心灵波动。在那些恋爱不稳定或婚姻不美满的人群中,私奔的频率更会特别高。

回顾自己与唐有神这段类似二女乃的生活,萧玫娟觉得做二女乃是一次宫外孕。那段时间,她的好友姜玲也遇到了同样的难题,她同病相怜地劝姜玲赶快找个男人嫁了算了,谁知她却说:“我是宁当三女乃也不嫁穷人。”背后的潜台词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走投无路、笑贫不笑娼。是激愤发言?不见得,也许是言为心声。

萧玫娟记得历史上有类似的一句:“宁当将军妾,不当庸人妻。”但人家选定的男人是将军,有钱有势有身份,女子甘做妾,看中的是世相男人的一份“不庸”,还不单纯是为了钱。萧玫娟不准备给姜玲任何道德上的批判。一刹那的软弱,谁都会有。在省城打拼了多年的知心女伴,聊时忽然说起年轻时候追求过她的老男人,当年她不爱他,现在更加不会爱,只是“当初狠狠心嫁了,现在就不用这么辛苦……。”姜玲是后悔了吗?谈不上,只是五味杂陈。即使她真做了三女乃,也不意味着应该被谴责。身体是自己的,每个人都有自由处置权,选择永远搁置、零售、批发或者一次性卖断,都是当事人说了算的。身与心,灵和肉,萧玫娟相信各有尊严。只是,如今想当二女乃也不一定就能当,二女乃业比其他行业,有更严格的入职准证制度。年轻:标标准准的青春饭;貌美:生丽质倾国倾城;能忍: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大女乃的二女乃不是好二女乃……。只是,要这样破除万难,励精图治走独木桥,难道不能以同样的勇气与毅力来开创其他生活吗?她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像唐有神这样的好人,毕竟为自己办了一个广告公司,要知道被无情抛弃的二女乃有多多少少?自然,在感情问题上努力面对没成功的人是大多数,要成为励志情场的男女主角,需要机遇和分。可是,婚外恋穷途困境像沙漠求生,挣扎前行,不见得就一定能找到绿洲,但放弃,等待不存在的救援,幻想芝麻开门或阿拉丁神灯抖落一身沙子跳将出来,或者魔毯迷了路掉下来……,是否更像太虚幻境?

婚姻,确实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新新地欢迎你。但二女乃,只能算是宫外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能瓜熟蒂落的几率极低极低,如无意外,就是流产、大出血、刮宫清宫……一劳永不逸,伤尽身心之后,还得再去投一次胎,中年之后再战江湖,三女乃四女乃五女乃轮得到你吗?而没有结果的事,其实就不值得开始。所以,萧玫娟决定隐身江湖激流勇退,告别寂寞空洞百无聊赖的二女乃生活,想有一个安定的家。

初次与斯益毛约会见面后,萧玫娟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她的背影和身段可谓“前突后翘”,都是非常丰满漂亮的,尤其是五官匀称,别具清韵。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从后面看,想犯罪;从侧面看,想勾兑;从前面看,想伸“腿”。

“你老实说吧,萧玫娟,我们好像是神交已久的好朋友——是顶熟、顶知己的朋友——无话不谈,你及时地找我谈恋爱,真是明智极了!难道你不觉得跟我交朋友,很有情趣很有诱惑力吗?”

“大言不惭!”像往常一样,斯益毛的牛皮哄哄总是惹起她满腔的厌恶,用放声大笑来表示对他直言不讳的愤怒。“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倒要问问你什么叫情趣?”

“这,这个,我倒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呢!”斯益毛抓了抓头皮,不好意思地傻笑了。

“情趣是指性情志趣和情调趣味,但情是有深度的,趣则是浅淡的。有的人有情有趣,有的人既无情又无趣。你想过没有,我们的确是属于情趣相投的吗?”

“那当然。还有件事困扰我好久了,你能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谦谦君子了?”

“你对于所爱的男人似乎并没有一点感情,甚至连好感都没有,还在乎情趣吗?”

“当然在乎!”

“但是你真诚地告诉我你和省报广告部主任有过一段缠绵,难道你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情趣相投吗?人们都说睦湖的女性都很现实很任性,莫非我听到的情况不对?”

“斯益毛!请你尊重我一点。”萧玫娟知道自己对斯益毛说过自己的公司来历,他可能会很感冒。“我老实告诉你吧。虽然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使我得出女人是脆弱、温柔而敏感的这么一个模糊的概念,我却向来觉得女人有一种刚强和忍耐的品性,是男人所不具备的。但是按照现在的规矩来讲,夫妻之间要是真正有爱情,倒是一种极糟糕的结合形式。从趣味来说,确实很糟糕。我向来认为西方的婚姻观念很正确。为方便而结婚,为快乐而恋爱。这是一种颇为合情合理的制度,难道不是吗?”

斯益毛恨不得大声朝她喝道:“我没有为方便而结婚!”但不幸的是萧玫娟先声夺人已经把他给制伏了,无论她怎样为自己的清白受到损害而抗议,都只能引出他更加刺人的话来。

“目前的社会注重人际关系,什么都靠势力。萧玫娟,将来万一有什么麻烦,就要记住这句话。有了势力什么事都能办,比如一个人是有罪还是无罪不过是理论上的问题罢了。”斯益毛突然冒出这句谶语似的话,好像将来的结局已经被他不幸言中似的。“现在你不要侮辱我作为一个男人正常的**和脸面。”

“我怎么会侮辱你?我认为占有欲是一种很好的品性嘛,女人也一样。”她对于“占有欲”这词儿的含义不怎么理解,但是既然他在赞美这种品性,她也就稍微心平气和一些。

“假如这世界上还有一件使我最感到乐趣的事,”他议论道,“那就是看你在面临原则问题和像金钱之类的实际问题作出抉择时所进行的思想斗争。当然,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对实际问题的考虑往往会占上风,不过我一直在旁边等待着,看看你那较为高尚的本性今后是否就不会占上风了。”

“好了,斯益毛先生,等到你搞清楚这一点时,我也许拾掇感情行李和碎片永远离开你的身边了。下高尚本性始终占上风的女人多得很呢!唔,我们还是谈谈正经事吧。你准备给我拉多少广告?能够作为我公司搬迁期间的业务损失费?”她的眼睛顽皮地闪着光芒。因为斯益毛已经急着要让萧玫娟把公司搬迁到他管的学校围墙开发的营业用房,他是行政处长,根本就不要付房租。

“我让你省去房租,难道不好吗?我还不都是为你考虑。”

“那我得好好感谢你了!”

“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这话听起来甜蜜而充满女性的味道,萧总经理。不像你平时那么强横霸道。唔,只消恰当地对待你,就可以使你变成一个依赖男人的女人啰。”

她双眉一皱,火气又上来了。“这一回你非给我争取一些业务不可,五十万、一百万对你来说是小菜一碟,要不,你就给你当副省长的叔父打一个电话!”

“我不知道自己干吗要容忍你——为什么要尽量对你客气。你这个人不讲礼貌。你就是没涵养。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哼,广告商!我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好!好!我是个奸商……你给我滚吧!”她把头使劲一扭不睬他了。但是,等他真的“滚了”,把自己那辆白色的宝马车开出小区的时候,她却站在窗帘后面,望着暮色苍茫之中,仿佛看见他咧着嘴在朝她逗弄地嬉笑,他一边开车挥手,一边也忍不住朝她抿嘴一笑。他想,她这个人很缜密,也很狡猾,跟她打交道很危险,而且你永远也说不准,你在毫无警惕的时候交到她手里的一把钝武器可能变成一柄极锋利的尖刀来。然而,无论怎么说,她总是使人兴奋——就像让人觉得偷喝了一杯xo那样!

萧玫娟终于有了自己的“白马王子”,这位离异过的省城高校的行政处长斯益毛,叔父是和州省现任的副省长斯光。斯益毛干瘦的个子,其貌不扬,却心狠手辣。斯益毛最大的特点是老于算计,说话时一副古代师爷的酸腐腔调,是一个满肚子男盗女娼的“纨绔子弟”,善于打着副省长叔父的招牌,显示霸气和谋取私利,是个省城的“太子党”。斯益毛和那些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新贵子弟“太子党”一样,他们在那个自认为权大于法、钱大于理的世界上恣意闯荡,今跟这个女人相好勾搭,明又跟那个女人**巫山,却以为自己的女人在家里总是双手紧紧护住裤腰带,规规矩矩地独守空房。俗话说,一只公鸡可以满足十只母鸡,可十个男人怎么也满足不了一个女人。谁料到,自己的妻子早已“红杏出墙”,等到他发现某种迹象——被人“借田插秧”,必然相信自己的力量比人类的七情六欲的力量还要大,就可以逼迫别人违背自己的意愿,作丧尽良的勾当。

认识了“太子党”,分手时刻终于来临。在一次照例的情人幽会的聚餐桌上,萧玫娟突然告诉唐有神,她很快就要结婚了。脸上微微露出了快慰的笑意,心里却是失落又是羞愧,好像正在跟爱情搏斗呢。结果还是爱情胜利了,因为她认识到一个男人只要有钱有势、有地位就足够了,即使没受什么教育也无损于他的魅力。

“那我要祝贺你,你已经找到了意中人,而且马上就要结婚,真的吗,萧玫娟?”唐有神对萧玫娟这件终身大事有好奇心已经好久了,所以他忍不住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这个问题。“但也不能太草率啊!”

“这个我懂。”一想到和斯益毛结婚,有一种小小的古怪的遗憾和忌妒刺痛她,其中是什么原因,她也说不清楚。

“意中人是什么人物啊?”唐有神那双神情温和的眼睛突然变得警惕起来,接着他发觉她在盯着他看,就也看着她的眼睛,直到她的脸颊上稍微泛出一点儿红晕。

“那对你很重要吗?”萧玫娟淡淡地问。

“这个嘛,我随便问问,只是我不愿失去你的友谊。”唐有神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说,接着故意现出不关心的神情,伸手拿起酒瓶,替萧玫娟的酒杯加满了酒。

“假惺惺。”萧玫娟幽怨地说道,眼眶里居然饱含了泪滴。

“男朋友是谁?”他突然短促地笑笑说:“回答我,萧玫娟。”

她不愿意地抬眼望着他,脸涨得越来越红,擦了擦眼睛,羞涩地说,“是省水利学校的行政处长。”

“不错嘛,还是个处级干部。”

“他的叔父是刚当选的副省长。”

“哦,斯光?”

“对。你认识?”

“噢……,我和他打过交道。”

“真的?”

“以后说不定,我还要请你帮忙呢!”

“这,怎么会呢?”

“嗬!你以后就是副省长的侄儿媳啰,这不仅对你的广告公司有利,而且恐怕我也有什么事情要请你帮忙摆平呢。”

“你别说风凉话啦!你可以告诉你那些知道我的好奇的朋友们,我有一结婚的话,那是因为我没有别的办法得到我要的那个男人。我至今还没有遇到过一个我爱得那么深,竟然很想要跟他结婚的男人。”

……

萧玫娟与斯益毛很快就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斯益毛当然要让当副省长的叔父出席婚礼并主婚。婚礼上,身披款式新颖婚裙的萧玫娟仪态万方楚楚动人,在富丽堂皇的五星级酒店迎客厅里,萧玫娟第一次见到了刚刚从豪华轿车里走出来的副省长斯光。斯光红光满面神采扬,一副踌躇满志高不可攀的气度,他向新郎新娘点头示意,萧玫娟觉得这些官场男人也像唐有神那样,一副曾经沧海、顾盼自雄、无所顾忌的神情。他们那一双双眼睛却始终警觉得很,就像有些人成年累月和危险打交道,心存戒意已成了习惯。他们这些人似乎既无过去,也无将来。

在萧玫娟向斯光敬酒时,为了寻找话头,斯光随口问起她在来睦湖之前有些什么样的经历,现在干什么工作,萧玫娟有些惶恐,幸好脸上化妆很浓,看不出自己的羞红,她彬彬有礼地简单地回答,并巧妙地把话头扯开去。这情况说来还真有点蹊跷,在婚礼上,好像斯光是主人,凡是新来乍到的亲朋好友、体面人士,无不急于亮出自己的身份,都颇为自豪地交代自己的身世和家系,细细描述自己家族如何与钟家源远而流长,亲属关系如何盘根错节地遍及整个和州。

然而萧玫娟却不大愿意多开口,讲起话来也是字斟句酌的。婚礼结束后,斯益毛单独和斯光在一起,萧玫娟留在隔壁包厢里,听到他们不时哄然大笑,偶尔还捕捉到他们谈话的片言只语,中间夹杂着一些令她惑然不解的人名和地名:什么省府办公厅和秘书长啦,股票热和土地拍卖啦,纪委查案和法院判决啦,萧玫娟冷不防闯了进去,谈话随即戛然而止,她无意中听到了唐有神的名字,但是他们全都一脸正经,显然都很警惕她。萧玫娟照例装出很喜欢听他们谈话的神情,当她把心里的想法一五一十讲出来时,斯光听了煞是觉得有趣。

“我料到你会喜欢听我们的谈话的。”斯光说罢哈哈大笑。

“干吗不喜欢他们?”每回他哈哈大笑,她心里总要犯嘀咕。

“你居然是‘和州智多广告传播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哈哈哈……,我以前也当过广告公司的老总,对广告业我不陌生哦,但我知道那个叫什么唐有神的人,却是个二流角色,害群之马,报界流氓!他们全是‘淘江湖’的高手,广告业里的败类。他们这些人要么打着帮助像你这样的人介绍业务为名靠搞广告‘走帐’发了大财,要么是同报社签订‘暧昧’的合同而中饱了私囊,再不就是专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暗中捞足了钱财,他们都是时代的败类,道德的蛀虫。”斯光一副地方政要的架势和言辞,仿佛自己就是道德的化身,政府的代言。凡有道德光环的人都容易有道德洁癖:我纯洁,你肮脏,因此我正确,你错误。在人微言轻时,他也许曾经是纯洁的正确的,但是在改变了的环境里,他不一定仍旧是纯洁的正确的,可是多年来他已习惯地信任自己的纯洁正确。

“我才不这样认为呢,他们是些报界最出色的人物……”萧玫娟心直口快地说道。

“最出色的人物全在侵吞公款,”斯益毛说,“而且斯斯文文地住在高级宾馆里搞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怀疑他们是否愿意真的在帮助像你这样的人,他们是别有用心!”斯益毛差点要说他们在宾馆里搞**。

“萧玫娟,你让我感到有趣。中你心意的,偏偏是些不该看中的人,不该中意的事,去干了容易出毛病啊。”斯光的口吻高深莫测难以理解。

“可他们确是我曾经的朋友啊!”萧玫娟绝不隐讳。

“朋友个屁!还不是与流氓为伍!”斯益毛火了。

“哦,我喜欢与流氓为伍。我年轻时就喜欢和男孩子舞棍弄棒混日子,所以我了解那号人物。但是对于他们的真实面目,我是看得很清楚的。而你呢——”她又哈哈一笑,“生来就不具备识别人的能力,分不清渺小人物和杰出人物的界限。有时候我在想,你生平所接触到的杰出女性,不外乎你母亲和本人,而你母亲似乎都没在你心目中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你太放肆了!”

“唉,大喜的日子,少斗嘴吧,”斯光阻止了斯益毛,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侄儿就像旧靴子那样不起眼,穿的高级西装也依然是一副寒酸相,对任何事情没有自己的看法!尤其在新婚的妻子面前像只斗败的公鸡。

“收起你那分嫉妒心吧,老公!貌美未必成淑女,富贵和权力也造就不了出色的男人!”

“哦,是吗!你等着吧,萧玫娟,我就是要让你看看,既然你现在——你现在已经属于我,我一定要做个你生平所见到过的最杰出的男人。看我怎样把那些你心目中的杰出男人变成为狗屎!”

“好了!好了!小夫妻要和和美美的,好好过日子才是!”斯光用长辈的口吻继续教训,“婚姻结构酷似榫卯结构。一男一女两个人好像混沌未开之身。结婚之始,男好比榫,女好比卯,榫卯若要契合得当则双方都不可太过分,彼此都须互让三分,渐渐由陌生到熟悉,通过细细微微的摩擦达到榫卯稳固的结合。如果榫大于卯或者卯大于榫,婚姻必然破裂,哪怕当初恋爱时双方恨不能化作一个人。据我看来,爱情这东西也是有的,对于婚姻来说,最好只谈结构,不谈爱情。”

“叔父讲得好,那我就拭目以待吧!”萧玫娟并不服软,她始终认为自己是初婚的“黄花闺女”,是个“混沌未开之身”,地位优越并不比二婚的斯益毛差到哪里去。这门亲事的突然降临,萧玫娟好像在梦境,幸福像是睡眠似的,有一将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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