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第二十二章“双料”贪官
22、
唐有神所在的干部囚室里，共有4名官囚，都是经过纪委“双规”的。其中有3个未判决，一个已经判决的囚犯名叫吴帆，是一家国有大公司的副总经理，他因利用掌管公司建筑工程发包的权利，接受了包工头的贿赂而被判刑10年。他因为参与“挫败”了一个汽车企业审批三千亩土地的计划，于是得罪了这位企业家。这个企业家曾经声称要造国内最便宜的汽车，让农民也买得起汽车。他说，农民骑自行车与开汽车去看丈母娘是不一样的。吴帆却说，“他妈的，他是利用老百姓的愚昧赚钱，利用‘圈地’发财。”这些话传到这位汽车企业家耳朵里，气得要命，扬言非要让吴帆坐牢。原本没有什么铁的证据，经过纪委的“双规”，他也是乖乖地投降，全招了。
经历过审判的吴帆现在头脑已经十分清醒，他对唐有神说：“那些搞工程做生意的人，只要工程一揽到手，款项一到帐，说变脸就变脸，六亲不认，忘恩负义，只要纪委检察院一吓唬，就竹筒倒豆子吐个精光。反正现在一般不会追究行贿罪，那些包工头见利忘义，可能本身就有对你的不满，有的甚至还会过河拆桥，写匿名信举报你，让你在阴沟里翻船。”
唐有神深有同感：“这不像官场那些想提拔想升官的人，不是到了万不得已，不是到了绝境，即使给你送了百万千万，也永远只能对你笑脸相迎。因为只要你还在台上，他还指望你能再次提拔他呢。”
吴帆是“双料研究生”，到过香港和美国读书，分别拿过硕士学位。有点书生意气，对国内官场的游戏规则和忌讳缺乏了解，赚钱有点急功近利，利欲熏心，懵懵懂懂地把什么也忘了。
判了刑后，梅坞看守所的科长和副科长都找他谈话，希望他能留下来在未成年犯笼子当教员，并许诺他优先考虑减刑，还可以经常给家里打亲情电话，到时候还可以借采购物品的名义到监外走走。吴帆却不想在梅坞看守所服刑，“整关在这铁笼子里，人都要疯了……”
唐有神用戏谑的口气说：“到底是硕士研究生啊，在美国留过学，连坐牢都有人抢着要，所以人最宝贵的还是自身的价值。这么好的坐牢‘承诺’和条件，你完全可以考虑留下来嘛！”
“我已经对公检法的承诺不怎么相信了，到时候什么都不兑现，你不是干瞪眼？”
吴帆四十还不到，在笼子里的确像一只被困的野兽，有时突然间会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妈妈！……”，或者“老婆！……”，或者“儿子！……”，“我想你！……”。每睡觉前，他都要虔诚地跪在床头，并手低首在念经做祈祷。在祷告半小时后，他总要拿出妻子的来信看上半个时辰，并暗暗地饮泣，拿着餐巾纸，抹眼泪，擦鼻涕。他把自己默默一生的行为，都交给菩萨去评价，从中引出种种教训，每次匍匐祈祷结束时，他总要说一句：“原谅我的冒犯吧，如同我原谅冒犯过我的人。”其实，这句有所企图的祈愿，往往是人对人，而非人对佛的用语。他认识到，过去的一切遮着一道黑幕，惟有借助勇敢才能掀开，过去的一切经过想象的夸张与诗化，在心目中已经变得宏伟壮观，但因陷于囹圄，宛如关进笼子的困兽。他只能紧紧抓住一个念头：他毁掉的幸福和前程，真是一场空前的劫难。
继虔诚苦行之后便是狂怒，吴帆会厉声咒骂，他用身体猛撞牢里的水泥墙壁和木板床，憎恨周围的一切，尤其憎恨自己，小不如意，哪怕是一沙子，一只昆虫，一丝微风，都会使他迁怒。他想到，自己被投入这痛苦的深渊，不是的报应，而是人的仇恨使然。于是，他极力想象获得自由后，怎样向那些暗害他的人报复。他诅咒害他的仇人，就像一个在不幸的斜坡上的人，一旦停留在这种念头上，那真是不幸中的不幸！被关在笼子里的人，被一堵高墙、数道铁门隔于五光十色的尘世之外，在这个狭小而压抑的空间里，尤能激起羁押人的某种渴望，引出羁押人的非分之想。在这种环境里，迷信就成为官囚的一种精神钙片。
每早上，吆喝打饭的声音随着送饭的车轮哐啷哐啷声，一起从笼子的过道里传来，大家都会拿着塑料碗，等着那用高温蒸气做的稀饭。吃饭前，吴帆总要到风场，垫一块方便面的包装纸板箱，两脚跪地，双手合十，轻轻地背诵一份乾隆皇帝在乾隆十八年浴佛日在京师妙应寺御笔誊写的《般若波若蜜多心经》，并朝南面虔诚地叩拜，再把稀饭吃光。
在未判决之前，吴帆还喜欢看《周易》卜卦，用塑料牛女乃瓶盖子贴上用笔画好的卦象，替自己每卜一卦，看看有没有牢狱之灾。其实，在看守所里的官囚都是带有幻想的，相信冥冥中会有贵人相助，会有奇迹发生，会被无罪释放。那，吴帆情绪十分低落，唐有神想给他寻点开心，就说：“吴博士，劳驾给我卜一卦吧！”吴帆有些不情愿，但又有些难以拒绝，就拿起三个牛女乃盖往空中一撒，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卦象，吴帆仔细看了后说：“以你这一阶段的形势，还没有开庭，应该有个好兆头，怎么是个‘困’卦呢？你报个生辰八字吧！”唐有神一一报了，吴帆说：“假如你是水命，这还罢了。此事若要问的是物事，物为木。木在口内是困；若要问人事，人在口内是囚。”唐有神对看相算命卜卦这一套从来不信，认为那不过是人在命运面前的一种规避和逃遁。但上帝在每一个人的相貌上都刻下了其命运的印记，所谓相貌，可作为人体的总的表现；那么手代表着人的整个活动，也是人的整个表现的唯一方式，为何就不能集中的概括人的相貌呢？尽管他不相信算命测字、风水八卦，当人在囚中，难免有期盼和某种祈祷，唐有神遂回答说：“我当然问人事。”吴帆故意卖关子，慢条斯理地说：“人事虽是囚字，难免有牢狱之灾，但是你可贵的是水命，有救！”唐有神不由睁大了眼睛，疑惑满月复：“何以见得？”吴帆又故意摆出一副巫婆神汉神机妙算的派头：“因为囚有水则为泅，即说明你浮游得救。但是即便是浮游，恐怕要游得好游得久才能得救，游不好就难说了。”
唐有神一下子领悟，不禁陷入深思：“哦，真的吗？……”在睦湖地面，他知道，平时烧香拜佛算卜问卦的政客为数就不少。对像他不信的人来说，判断性星相学不过是利用了人们的好奇心，而好奇心是人们最强的性之一。
吴帆继续说：“《楚辞》里有一篇《卜居》中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知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是非邪正之间总是互相截然对立的，就是最高明的卜者也无能为力。其实卜筮就是理，理也是卜筮。下的理哪有比卜筮更大的呢？如果把卜筮看作占卦，卜筮只能是雕虫小技。卜筮不过是为了决断疑惑，使自己的心变得神明而已，我为什么喜欢看《周易》，这是向请教。人有了疑惑，希望有好的苗头，又信不过自己，所以用《周易》来向询问。人心是有所偏私的，只有容不得虚假。”
唐有神对吴帆投机地说：“你学问真好。我以为，鸟有凤，鱼有鲲，人也一样，只有德行高洁者才能有瑰意琦行，超然独处，而我们都是‘世俗之民’，难免坠落人生的深渊。无论卦象如何，有些事情人生必须面对，无论灾**，还是诸如失业、下岗、离婚、生癌、坐牢……等等变故，都是人生大劫，根本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惟有咬着牙先坚持过去，然后再慢慢平复，做生计之论，才是正道。美国小说《老人与海》中的海明威的那句硬汉之语值得我们记取：人是不可以被打败的。尽管人生难免犯了错或者是犯了罪，但只要了断过去，从头再来，就一定能再见到曙光。”
吴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摊上坐牢，本为不幸，如再惹上病魔，就雪上加霜了。人们一致认为未来的竞争将越来越激烈，生活的压力会使我们随时随地遭遇逆境。人生有喜有悲，有顺势必有逆势，凡遇顺势不可骄傲，不可盲目乐观，而应未雨绸缪。懂得了逆境是生活的一部分，逆境才能发挥其积极的功能，才能进一步激起人们焕发斗志和求胜的**。具有这种心态的人，逆境犹如兴奋剂，激励人们焕发青春、斗志、热情和潜能，向着希望的顶点不懈地攀登。”
唐有神没有料到吴帆有这么一番坚强的言论，看着他不高的个子，十分欣赏地说：“身处逆境中的人，尤其需要有异常过人的有计划的勤劳、忍受单调寂寞生活的能力，不逃避苦难的忍耐力和及时检点的约束力。人在舒适的环境中，会没有进取心，丧失斗志，被许多世俗的诱惑所传染，总不能逃出庸俗的人海而月兑胎换骨。面对逆境，如果选择了放弃，也就是选择了失败。在人生的旅途中，一些人虽然也曾努力过，但收效甚微。这是因为在前进的旅途中遭遇了困难，看起来毫无结果的征途使他们厌倦了，于是他们就会停下来，寻找一个避风港湾，在那儿躲避风浪。”
吴帆不胜感慨地说：“是啊，像我这样三十来岁的人坐牢，最大的痛处是生理上不平衡。我有些心猿意马，还有些性饥渴。这是独身的原因，有性的因素。是性的召唤，我也拒绝不了。”
“那你就多给你老婆写写信吧！”
“是啊，男人坐牢后只能常给老婆写信，信是心语，适合心灵的交流。而如今人们已经习惯了打电话。电话是口语，带有浓重的商业气息，电话更像一则消息或通讯，信却是诗歌或散文，电话是快餐，信是用文火熬成的粥，人类的情感经过金属线的二传少了许多温馨温润的成分，信则保持了她的原汁原味，回归到信所营造的那种独特、美妙而温馨的意境中。”
“没错，像我们这样身陷囹圄，别离的人，别离的爱，是需要诗意滋润的。”
“可是，坐牢的人通信也是不自由的，而且每个月只给寄一次信。”
“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看守所不可能有电话给你打。”唐有神觉得应该坚持写信，因为面对牢狱之灾，夫妻间不仅需要语言的对接，更需要心灵的抚慰，他也常常劝慰秦篆好好生活，吃好一点，穿好一点，常带女儿到睦湖边去散散步，放心情，并要求她不断地给他写信。
“其实，现代生活中，电话也许只是办事用的，不适合感情的倾诉与爱的经营，书信所营造出的那种美好而含蓄的意境，是电话无法可比的。现代通信手段改变了人们许多生活内容，亦在扼杀着人们诸多的情趣。”
“是的，现实生活里，已经很少看到在临窗的阳光下或夜深人静的灯光下，全神贯注写信的美景了。然而，在看守所的高墙内，躲在笼子一隅，我们却如饥似渴地读着家信，或痛楚或感动或平静的画面，确是撼人心魄。许多囹圄之人都刻意花时间酝酿一份心情去等一封远方的来信，这不能不说是人生低谷中的一大美事。”
“失去自由的人，似乎更注重信的折叠，词汇的选择，称呼的运用，落款的签署，都让自我怦然心动，无限想像，悦愉万分。”
“那当然，将心语装进信封放，计算它的路途，想像亲友读信时的喜悦，憧憬美好的情感回赠，就有了美好的期待。这期待的过程就是在心灵上酿一杯酒的过程，时间越长，香味越浓。唉，听说你有位漂亮的女朋友，常常给你来信？”
吴帆真有一位红颜知己，他坐牢与她有关，他的许多贿赂都花费在她身上了。此女名叫朱瑶，毕业于京城一个外语学院，是公司里的英文秘书，相貌漂亮，气质非凡，与他十分相知投缘，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恋情。吴帆在美国留学时，也曾游历过欧洲诸国，他对欧洲人的婚姻家庭和性观念是推崇的。他以为，不管怎样，如果男人们成为倒霉的丈夫，那么男人可以寻找情人得到补偿。除非世界只有三个人，一个男人才有理由埋怨妻子的不忠，如果有四个人，他便总能达到自己情感的报复与**的发泄。
那朱瑶给他送来了一双名牌皮鞋、两条内裤、一方丝网毛巾，并给吴帆一半用英文一半用中文写了一封信，还附上了李白的一首《长相思》：
长相思，
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帏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清冥之长，
下有渌水之波澜。
长路远魂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
摧心肝。
吴帆读了朱瑶的信后非常感动，尤其是读了李白诗的最后二句，更加觉得情人的含蓄和真诚。以前他只知道李白是“斗酒诗三百”的酒仙诗神，没想到李白还是个情圣，如果不是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和感情沧桑，是绝对写不出这样音节哀苦忠爱之意蔼然，如泣如诉、怨而不诽的惊绝诗篇的。吴帆也一半用英文一半用中文给朱瑶写了一封回信，用英文是为了对付看守所的检查，好在他是已决犯，检查相对比较宽松。吴帆向管理警官借了一本唐诗，选择了李商隐的一首《无题》回赠：
飒飒东风细雨来，
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
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
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吴帆觉得此诗委婉地传达了自己身陷囹圄，相思成灰，心旌摇荡的情感。尽管他们香消梦断丝尽泪干，但情焰炽燃终归灰灭，也传递了如怨如诉的相思。吴帆自信朱瑶看后也一定会深受感动。好在梅坞看守所有一名自学英语、翻译水平不错的民警，否则这信断然是寄不出去的。
吴帆向唐有神谈起了朱瑶。她长得既娇俏美丽，温柔端庄，也开朗活泼，她脸上的气色非常红润，像个阳光女孩，可见她在睦湖过着有规律的生活。尽管她是公司办公室的英文秘书，也常常遇到一些公关活动，可她不打牌，不熬夜，不喝酒，几乎从不抛头露面。因为她欣赏吴帆这个“双料研究生”，有时为了向吴帆请教，所以常常在一起吃饭，甚至一起去唱歌跳舞。
朱瑶还是个诗歌爱好者，颇有才气。有一次，朱瑶和吴帆在办公室里偶尔谈论情诗，他发表了一番高论：“东方情诗一般都是表现离愁别恨，浅斟低吟，多了‘情’意，却很少表现**。宋词中，柳永本是一个公子，是个眠花睡柳的多情才子，他三两头往妓院里钻，饮酒填词是他玩得尽兴的拿手好戏，可他填出的词却全无那种下流味道，在他的笔下，那些沦落风尘的青楼妓女一个个全是冰清玉洁的。”
“但他作品中也有写男女私事，姐儿如何俏的。他写的这些‘艳词’是不入流、难以上品的。”朱瑶却不敢苟同。
“其实，妓女确实也有贵贱之分，在普通妓女和高级妓女之间有许多不同之处，其主要差别是，前者是以她的纯粹作为女人进行交易，结果同业竞争使她处于可悲的生存层面上，而后者则竭力得到对她作为一个个人的承认，若能做到，她会有很高的才艺抱负。美貌、魅力或**在这里固然不可缺少，但必须有点与众不同。她的品质往往要通过男人的某种**才能显示出来，只有在男人让她的价值变得非同凡响时，她才能够‘名噪一时’，才会开始发迹。”
“据我所知，古往今来，那些色艺俱佳的，有才情的妓女，都是香车宝马、住宅豪华、珠光宝气，用奢侈的生活证明了自己的身价。社会和经济的变迁，已废除了浮华艳丽的妓女类型，但交际花、三陪女却始终在生活中处处为自己赢得名誉，也有一些有野心的女人努力通过其他方式夺得名望。”
“我以为，在妓女和艺术之间，始终存在着一种模糊联系，因为实际上美和性快感是含糊地联系在一起的。想获得个人价值的妓女，不只是被动地展示**，她还力求表现特殊的赋。像日本江户时代的艺妓，始终是充满了神秘性的特殊职业，作为侍宴酬唱的职业女性，艺妓在服务中必须体现女性的魅力。如今国内某些歌舞厅和以前的夜总会一样，形同于‘艺妓’院。所有展露女人的职业都可以用于，毫无疑问，有些歌舞厅三陪女、广告女郎、模特儿、歌星和演员，把爱情和生意当成了两回事，她们的生意越是涉及到技巧和创造力，就越是能把本身看成目的。但是，为谋生而抛头露面的女人，却时常想直接利用她本人的魅力做交易。相反，高级妓女则想利用职业掩盖真正的以金钱来满足肉欲的**易。”
“其实，那些所谓的‘三陪女’，是那些不仅把她们的身体，而且还把她们的全部人格当做受雇资本的女人。她们并没有揭示世界，也没有开辟人的超越之路，相反，她想为她自己的利益把男人给吸引住。由于她为得到异性的赞美而表现自己，她并不拒绝接受她所奉献给男人的被动女性气质，她赋予这种气质以魔力，因而她能够以自己的风采将男人捕入罗网并把他们给放出来，她把他们连同她自己淹没在性吸引之中。”
“依我看，女人若是走上了这条路，的确会顺利获得某种**的地位。她把自己租给某些男人，也就是明确不属于任何人，她积攒下来的钱，以及她像出卖商品似的出卖‘色相’，保障了她的经济**。她们当中的最出色者常常被讨好女人的艺术家和作家包围着，像我们刚才提到的宋朝艳词中的柳永，就是在这些高级妓女身上，男人的神话得到了极有诱惑力的实现，他笔下的妓女超过了其他一切人，成为**与精神，成为偶像、灵感和诗，满足了诗人的梦想，他从她们身上的获得智慧，将开发出女性灵秀艳丽的宝藏，她们比主妇更容易变得聪明，因为她们不那么虚伪做作。”
“是呀，爱情行为要求女人深深地自我放纵，她沉浸在被动的倦怠之中，她睁只眼闭只眼，失去了名字，感到似乎被生活的巨浪所席卷，被物质的暴风雨所激荡，被**的黑暗所裹挟，这是**之黑暗，灵魂之黑暗。当男人从她身上挪开时，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人间，又回到了床上，又回到了光明，这正是房事变成一种需要的时刻。正如孩子断乳以后要去寻觅母亲那鼓胀的**。她极少感到彻底满足，即使她感到了**，她并没有因她的**的那阵发作而得到彻底的发泄，她的**以**的形式继续存在……”
自从那一番高深的交谈之后，吴帆从此对朱瑶更加刮目相看倾心相恋，尤其是在老婆生了儿子后，他与朱瑶约会的次数更多了。女人生了孩子，就会把母爱倾注在孩子身上。这时候的男人，如果把父爱也同样地倾注在孩子身上，这个家庭就会处处充溢着伦之乐，如果把父爱束之高阁，这个男人就会自觉有所失落。
吴帆与朱瑶开始打得火热。公司办公室常常要招待客户，吴帆和朱瑶都是当然的东道主。不喝酒的她时常经不住吴帆的死缠硬磨，在酒宴上，有时也为了给他面子破例地泯一口酒，尤其是到娱乐城的包厢里唱卡拉ok，吴帆就拼命地劝她喝酒。他常常回味与她第一次睡觉的那个夜晚。那，公司招待京城和以色列客户，吴帆又叫上朱瑶作陪兼翻译。吃完晚饭后，他们到了睦湖最高档的维多利亚大酒店星际丛林娱乐城唱歌，朱瑶唱了一首意大利女歌星萨特布莱蔓的《重返伊甸园》，大有原唱风味，引得京城和以色列客户刮目相看。
送走客人后，吴帆和朱瑶都意犹未尽，加上两人都有些醉意。吴帆便在维多利亚开了一个房间，反正可以把房间的费用一起开进客户招待费里。他对朱瑶说：“你今晚有点喝多了，我开了一个房间，你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家。”
朱瑶迷迷糊糊答应了。等她从洗手间出来，他问：“先休息一会，还是马上回家？”
朱瑶犹豫了一会说：“随便。”
吴帆就把她扶上了床休息，他随即去洗手间冲澡。几分钟后，他们已经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他趁醉意，让她**着身子，把头埋在房间的桌上的臂弯里，雪白硕大的高高地撅起来，诱人地轻摇慢凑着，好像娇花欲放，晓露犹含。他光果着身子，支身紧顶着她的臀部，几乎把整个身子趴到她身上去。她嘴里那阵阵欢悦的申吟，就是她回肠荡气般发出来的。她边哼哼着，边左右摇晃着，一阵比一阵晃得厉害，他的双手紧搂着她的腰部，似乎要把她整个儿抱起来。两人贴得越紧，动作得越加猛烈，声音就越大。她的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尖锐而又细长，难耐中带着喜悦。他的喘息则显得粗重而又局促。起先他们都显得手足无措，紧张而忙乱，贪婪而性急，渐渐地他们配合默契了，一个有节奏地抽送着，一个摆动迎凑着，发出阵阵欢悦无比的轻叫。
微醉的她直起身子，转过溢满了喜悦红光的脸来，欢爱无尽地伸出两条手臂，搂住了他，在他的嘴上倾心地吻了一下，柔声轻问：“你累不累？”他摇了摇头，也用双手环抱着女人，在她亮津津的额头上吻着说：“我只是想使得这美好的时刻延续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你真好……”她热情地张开双臂拥抱着他，整个身子贴紧了他，那亲昵的神情就像要把自己融化在他的怀里。
真的，吴帆万万没想到，男人和女人间的爱会是那么热烈执着，像两团燃烧起来的火焰。有一次公司已经下班，朱瑶忍不住到他办公室里来看他，那走路的姿势，就像垂柳纤纤，她秋波慵转，粉脸频低，仿佛远黛含颦，春星乍合。两人一阵拥抱后，她就轻轻地喊着：“人都走光了，快来吧！”吴帆见了，欲心如火，先把裤子月兑了，扔在椅子上，歪转身子就把她压在沙发上，她却不月兑衣，熟练地利索地只退下一只裤腿，他喘吁吁的，半跪在沙发上……
在吴帆的传统观念中，尽管朱瑶是外语学院的高材生，也比自己的老婆年轻漂亮，但“母因子贵”，糟糠之妻不下堂，所以他也是不想与老婆离婚的，与朱瑶搞婚外恋，也是逢场作戏。他知道，如今国内离婚还是麻烦，还是需要理由，假如哪离婚不需要理由，只凭“我不喜欢和他过了”，或者“我和她过不下去了”的理由，就能离婚，那就好了。
那段时间，吴帆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与朱瑶不断地在外吃饭、喝茶、泡酒吧、开房间，但吴帆还是坚持每晚十二点以前回家，免得老婆猜疑和记挂。朱瑶却没有尽兴，觉得他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不顾及她的情绪和感觉，就不免不高兴。
那晚上，朱瑶不肯让吴帆按时回家。吴帆误会了，以为朱瑶在吃他老婆的醋。
吴帆对她说：“我说过了，我跟她是亲情，跟你是爱情。爱情是激情，亲情是过日子。”
朱瑶却摇摇头说：“我也知道，爱情必须转化为亲情才可能持久。但是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都是爱情。这种事你们男人做不到，女人能做到，因为女人心里的爱比你们男人多。你妻子真正的不幸，并不在于你的亲情之外还有爱情。而是在于当你寻求爱情的时候，她还呆在亲情里。”
“我不这样又能怎样？国内女人都这样，到了四十多岁，就只求日子过得安稳，不离婚，就是最大的万幸。”
“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男人总是这么自私，小看女人。不许你这么糟蹋女人，有机会我说不定要会会你的妻子，成为好朋友呢。也许我还会用钱去雇一个男人给她写情书打电话，让她动心呢。”
“我的大秘书，你千万别乱来噢！我妻子好好的一个女人，假如她真有闷骚，怎么会找不到她般配偷情的男人？你就能保证自己将来的丈夫不自私，不小看女人？”
“要是将来我的丈夫自私自大，有了外遇，我就是到了花甲之年也要比他抢先一步提出离婚，然后去寻找爱情。我相信自己即使到了八十岁，也会有七十九岁的老头子来向我抛媚眼。那时候，我会穿上发光的软缎睡衣，坐在自己预订的公墓里阅读他那浪漫的情书……。”
“那还是女人吗？那肯定是老妖怪！”
“老妖怪自有老妖怪的爱情嘛。”
“我老婆要是像你这么开通，那她就洒月兑了，我也解月兑了。可是她绝对不会这么想，她会觉得一切都完了。你别以为她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她一直在委曲求全，她已经退让到不能再退让的地步了。我欠她太多了，还有父母、孩子。瑶瑶，我喜欢你，我这辈子除了有一个你这样的知心朋友再也不想别的人，就这么将就着过吧。不过，要是她是你的话，我都不知道被她抛弃多少次了，想来挺可怕的。”
“瞧你，如果你是她你会觉得一切都完了，你这人很识相，很知趣。”
“你这样是在贬低我，我总比她强多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克制容忍。她是配不过我的，我比她优秀。”
“虚荣心，高傲心，都配了快十年了，还说配不过你。别以为你就配得过我？哼，我知道我只不过是你的玩物和奢侈品……”
他一把抱住了朱瑶，试图把她压在下面说：“那就让我痛快地享受一下奢侈品吧！”他们吻着拥着，照例是一次**的游戏……
……过去的那些风流岁月，已经一去不返，成了吴帆囹圄里美好而痛苦的回忆。这一，吴帆在笼子里看电视，跟着屏幕里的女歌星大声地吼叫，不断地发出“哦耶！哦耶！”的喊声，恰好值班巡视的警察路过听到了，那警察站在笼子的窗户边上，大声地训斥吴帆：“你叫个屁啊！跟你讲过多次了，要注意身份，现在你是在押犯，懂吗？！”
吴帆刹时愣住了，闷声不响，等警察一走掉了，他才突然发狠地叫道：“傻屄！老虎离山，余威仍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壮，要是在外边，老子根本看不起你一个小小的民警！你神气个**！”
申自庆笑眯眯地说：“兄弟，这就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或者叫做龙游浅滩遭虾戏，或者叫做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唐有神郑重地说：“老申呀，我们现在既不是虎也不是龙，却像是一条虫，一条可怜虫，而在警察的眼里，是一条十足的**蛀虫！”
刚说着，走廊里传来一阵钥匙的叮当声，待到打开笼子的门，马管教和几个警察已经走进笼子里，方知是例行的安全检查。梅坞看守所每个星期都要进行安全检查，尤其是梅坞看守所刚刚发生了一起月兑逃事件，警方更是严格管理。据说是一个暴力犯与同监室的三个羁押人犯，在半夜时分，由一个老病号诈死，三个人大呼大叫，按响了室内的警铃，喊来了值班的警察，待到值班警察打开笼子门后，笼内预谋好的犯人一拥而上，用事先磨好的锋利的牙刷柄，将警察活活刺死，尔后拿过警察手中的看守钥匙，顺手蒙上笼子里监控探头，切断报警线路，连续打开三道铁门而逃，但在最终翻越高墙时，被值班武警发现，除带头的一人翻墙潜逃外，其余全部被捉拿归案。因此牙刷又成了违禁品，吴帆那早上洗漱后因为忘记把牙刷交出，又被马管教狠很地训了一通。
警察们开始安全检查，首先让羁押的官囚到风场靠墙面壁站好，然后逐一搜身，把床铺上的被褥、衣服，以及储存的食品等物，一一翻得很仔细，最后在室内留下一片狼籍，这景象常常会使官囚们心中感到一阵失落，似乎遭受了极大的人格侮辱，而《监狱法》所规定的“服刑人员的人格不受污辱”在此时往往是一句空话，是难以做到的。这时候，警察们绝对不会顾及羁押人的感觉，例行公务检查安全，难道还要文质彬彬礼节周到不成？
吴帆马上要押赴监狱服刑，心里非常沉重。唐有神不断地劝慰他：“你一共不就是判了10年嘛，而且刑期过半就可以假释，快得很，只是不要浪费了这几年的时光，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吴帆掐指一算，刑期过半也要五年，减去看守所的羁押时间，也就是二百三十余周的牢要坐，想想现实已经难以改变，也就认了，心里也平静了许多。他对唐有神推心置月复地说，“也许在近几，我就要到监狱去了，这里我不想呆了。像刚才的警察搜监，哪里是把你当人看哦？”
“监狱也是一样的，犯人总归是犯人。家里帮你联系好了吗？”
“正在办理。我走之后，这里未成年犯笼子的教员一职，恐怕要轮到你了。”
“尝试一下笼子里当老师滋味，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