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囚 7.第二十九章 社交盛会

作者 : 叶云龙

第7节第二十九章社交盛会

29、

女儿沁沁满周岁的时候,斯益毛照例出差去了。浪客中文网每当萧玫娟对斯益毛纠缠“人工授精”这件无理取闹的事情表示抗争时,斯益毛就赌气几不回家。而个性激烈的萧玫娟一见不到他就心慌意乱,于是跑到单位去找他,自己受了屈辱,反而去向他赔不是。

可是这次两人闹僵后,萧玫娟却趁女儿周岁时,在雷迪森酒店举行了一个“社交盛会”,不但给所有的旧友新朋,就连那些她不喜欢的人,也都一一发送了请帖。甚至像说三道四的斯益毛的姐姐,上回她来医院看她时近乎于粗暴无礼,还有冷若冰霜的副省长叔父斯光,也在邀请之列。她给斯益毛的父母也发出邀请,尽管她明知这两位大人不喜欢自己,也知道他俩收到请帖之后会左右为难,因为即使他俩想参加如此高雅的盛会也无适当的表示。萧玫娟这次祝贺女儿周岁,或者按眼下时髦的说法这次“社交盛会”,既是宴会,又是舞会,其场面之豪华,安排之巧妙,堪称一绝。她想,这样做不仅能使斯益毛免受尴尬,而且也能使他避嫌趁机收礼。

那晚上,厅里厅外,以及在金碧辉煌的酒店回廊上,都挤满了宾客,现在与她终日为伍的,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他们喝着美酒、高档饮料,吃着她亲自订制的各种小吃、小炒、名点和女乃油蛋糕,随着乐队奏起的音乐翩翩起舞,她特地用一道由木雕组成的屏风墙,将乐队和人群隔开。但是出席宴会的宾客之中,除了副省长叔父、公公、婆婆没有出席外,其他人都趋之若骛,红包收了许多,其中与高钡壁一道来的那个房地产老板杨阔出手阔绰,居然是一万美元!但是他们事先不知道斯益毛出差去了,不免又怅然若失。本来,许多势利的朋友尽管不太情愿,还是决定来参加这次“社交盛会”的。有的慑于斯益毛的手段,以为是故意在设局考验自己,不来会觉得欠着斯益毛的情,因为他们怕因小失大。在这样一个各式人等混杂、迫于各种人际关系的需求而汇集在一起的社会群体里,只在一件事情上有着共同之处,这就是钱。萧玫娟痛恨那些衣冠楚楚冷得刺眼的富翁,同时正由于来宾对此茫然不解她就格外冷淡怠慢他们,越发觉得这么做够刺激。来宾及其家属感到困惑也不无道理,他们善于拍马奉承,善于请客送礼,在此充满虚伪敌意的应酬场所深感如鱼得水,同时对于自己被迫来扶持这帮社会权贵内心也有点感到可耻,巴不得能早点回家去。就社会阶层来说,他们同属于斯益毛的那班狐朋狗友,也强不了多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几年前的全部家财从未超过六位数,而眼下他们却一掷千金,挥霍无度,构成了睦湖地面闻所未闻的怪现象。他们有的是新近才发迹的,不知该如何待人接物,所以格外在人们面前表现得温文尔雅,不敢发脾气,更不敢顶嘴反驳,唯恐别人说他们缺少上流绅士的气派。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使自己成为上流人物。男人们虽然发了财,却不容易学会新的生活方式,也许是不太愿意恪守新的老板阶层的那一套繁文缛节。他们在晚会上开怀豪饮,而晚会进行中,往往免不了有一两位酩酊大醉的客人出洋相,过去萧玫娟当姑娘时候的那些看到的男人,喝得斯文而有节制,可眼前这些人,灌饱了酒,不是呆头呆脑一副傻相,就是丑态百出,满嘴脏话。更有甚者,不管在显眼的地方摆上多少只痰盂,总会在地毯上发现烟头和酒渍。她瞧不起这些人,却觉得他们有趣。正因为觉得他们有趣,所以给她敬酒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一有机会,他们总要把一些大家心照不宣、认为还是避而不谈为好的个人**,端出来横加评论一番。所以,当他们举杯呷饮时,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忽发奇兴,满面春风地说出这样一些话来恭维自己,尤其是吹捧沁沁长得怎样漂亮。由于她瞧不起他们,有时她感到心烦了,就叫他们罚酒。可他们倒也忍受得住,甘愿受罚。他们常常让携带的女人代酒,女人们竭力装出一副弱不禁风、温良谦恭、真无知的神态,也许她们可能都是藏于金屋的娇贵二女乃呢!听她们说话,还真以为她们是缺少胳膊、机体功能不全、对险恶的竞争茫然无知的呢。实行市场经济之后,睦湖城进入一个以浪费铺张为荣的时代,而附庸风雅的薄薄一层虚饰,掩盖不了实际的邪恶和庸俗。豪富与赤贫之间的沟壑从未像时下这样分明。上层人物从不考虑下面时运不济的芸芸众生,当然,失地的农民工不在此列,他们不可能得到最好的待遇。学校住所,衣服和娱乐,都是末流的,因为他们无法左右政局的力量,那一张张“人大代表”的选票都不可能握在他们手中。至于那些新近身陷贫困的睦湖市民,他们尽可享受最低生活保障,那些类似杨阔式的暴发户才不在乎呢。

正是在这股人欲横流的庸俗浪尖上,萧玫娟得意洋洋,毕露锋芒:产后不久的新嫁娘,衣着华丽,光彩照人,她背后也仗着斯益毛的钱财和权势而有恃无恐。这个时代也正迎合她的口味——粗俗、花哨、卖弄;满目皆是过分讲究穿戴的妇人,过分讲究排场的住宅;太多的珠宝首饰,太多的香车宝马,太多的精馔佳肴,太多的琼浆美酒。偶然萧玫娟也驻足思考眼前的事,她心里明白,目前这些新交如按母亲小时候的严格标准来衡量,没一个可以算得上是品德高尚的女人的。但是,自从她决定嫁给副省长的侄儿准备做官太太的那起,她已经不知有多少次冲破了母亲给她定下的规矩,眼下她已很少受到良心的责备了。也许严格说来,这些新朋旧友算不得绅士淑女,但他们都非常有趣。长久以来,除了在她短暂的蜜月期间,她还未有过这么痛快的日子,也不具有任何不安全感。而眼下已全无生存之虞,她要跳舞、游乐、打牌,要放纵自己,要大嚼畅饮,要披金戴银,要着缎穿绸,要盖鸭绒被、挂鹅绒毯。而现在这一切她都已如愿以偿。现在既无孩提时代的种种约束,也不必害怕贫困的煎熬,再加上一束副省长侄儿媳的光环,她尽可以享受她经常梦想的那种豪华生活——她爱怎么干就怎么干,谁要是看不惯,就让他见鬼去。她开始领略到那种只有赌徒、骗子、女老板们才能感受到的陶然惬意太上忘情的滋味,所有这些人都是靠了自己随机应变的本事才获得成功的。他们的生活就是蓄意要给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社会迎面一记耳光。现在,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爱怎么干就怎么干,有时想着想着,她就变得趾高气扬,目空一切了。

不管怎么说,萧玫娟以公司的名义举办这次“女儿周岁”高雅的社交盛会非常成功!但毕竟没有副省长叔父参加侄孙女的生日宴会,总让人揣摩不透。这次聚会,在她精心张罗之下,开得这么别致动人,而看到这种豪华场面的,贴心的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朋友,姜玲虽然到场了,但他始终害怕斯益毛会突然出现,怕追问那讨厌的“人工授精”。许多朋友希望互相之间还像以往那样彼此经常往来。尽管斯益毛的亲戚们在她背后说三道四,短流长,她不是已作出努力愿化干戈为玉帛,表示自己对斯益毛不存恶意吗?他们当然也知道,她也像他们一样,对副省长叔父一无好感,对他表示亲善和尊重,无非是不得已的一种权宜手段,或者干脆说是对权力的仰望!

她当时还没意识到她和新时代、旧朋友之间的那条脆弱纽带,已被她那“借田插秧”的一招,永远地割掉了。甚至萧玫娟运用斯益毛的影响,也无法修复那条游丝般的断线。惶惑、伤心、却仍抱着幻想的萧玫娟,也不想设法去修复这层破裂的关系。即使斯益毛回心转意,想回到老路上来,回到父亲的位置上,现在也绝无回转的余地了。社会像花岗石似的铁面无情。斯益毛对她和唐有神私情的那股仇恨,同样也把她围在其中。这种仇恨既不冒火星,也不含带愤怒,却是冷峻肃杀,难以平息。萧玫娟把自己的命运与敌人捆绑在一起,不管她有什么样的优势,有什么样的本事,她现在已被归在放荡、偷情那类人里面——一个爱情的叛贼!

熬过了一段苦恼的日子,萧玫娟不再一味强作泰然,而开始认真面对现实。对她来说,如果某种行动方针不顶事,她决不会长时期为人类行动的嬉笑怒骂反复无常而苦恼,也不会就此一蹶不振。所以过了没多久,她便不再考虑人们是怎么看待她的了。副省长叔父和公公、婆婆、姑姑他们有什么看法,她才不在乎呢!至少,姜玲还常来看她,和她能够聊聊,说说心里话,而且还能悄悄和唐有神幽会,唐有神才是她心中最在乎的人。

女儿沁沁长得很可爱很漂亮,她当然脸上也有光彩,而斯益毛更是颓丧得什么似的。但是瞧瞧眼下萧玫娟爱沁沁爱得发痴的模样,心里就来气。棠儿把萧玫娟的孕妇衣服重又改小后用熨斗熨平,然后再给摆放整齐,希望女主人会夸几句,然而,女主人却不以为然。

萧玫娟要回公司印鉴和账本后,自己决定立即驱车去公司上班。她一上了路兴致也就来了,把产后沁沁被怀疑以及腰围增大等事儿丢置脑后,因为她马上就能在公司里打电话问候唐有神,有时还能同他一起共进午餐。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同他单独待在一块开开房间。在沁沁出世以前,她就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他的面。当时她挺着个大肚子和他做那事后,情趣盎然,记忆犹新。在此之前,她差不多隔三差五都能同他接触,就算周围总有其他人在场,但这种接触机会毕竟是很难得的。想当年,广告公司在她的生活中占有多么重要的位置,自己要照管公司,整忙于应付广告业务,但此中未尝没有让人留恋的乐趣。现在她当然无须再操劳奔波,完全可以把公司交给业务总监或者斯益毛,为自己搞点别的投资和项目。但是这一来,她除了在一些宾朋满座的正式社交场合外,就很少再有其他机会见到唐有神了,和他在一起干事业做业务,在她有着莫大的乐趣。

当汽车驶近公司的写字楼时,她兴致勃勃地乘着电梯到了公司的楼层,看到自己的办公室紧闭着,桌上堆着一堆堆凌乱的材料,并结满了灰尘,她不仅没有责备还颇为得意地暗暗自语:“唐有神帮我一手拉扯起来的公司,又要走向兴旺了!”

经过几年的打拼,萧玫娟的广告公司在和州已经走红,她曾经走上了省工商局的年度营业总量的领奖台,一长串、一大堆、赤橙黄绿青兰紫,七彩斑斓的头衔和荣誉,也随即跟着她。按中国老话说,萧玫娟确是个“人物”,岂止在女性中、岂止是广告界,在同龄人中,她也是个亮闪闪的人物。不过显然和其他年度经济人物不同,比如和那些声名赫赫的须眉企业家不同,她获得的是广告经营方面的奖赏,但她基本上是个文化人,是一个善于广告形象策划的人,她当然也有经济成就,但不是银行大亨,不是房地产大佬,不是it豪杰,不是汽车、钢铁大王。总之,是一个春之明媚或秋光云淡的传媒经济新秀。

尘世茫茫,匆匆行路的男男女女,除了衣食住行外,还有对市场信息的需求,请注意,需求!男女老幼,黄白黑棕,人人都有这个特需,谁了解,谁理解得最透?如今研究“扩大内需”的那些经济学家们在传统地谈论着钢筋水泥、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这些老生常谈外,谁注意了这个人人都有的对市场信息的渴望和“内需”呢?萧玫娟认为自己搞广告,紧要的就是对“内需”的了解的理解,诺大国家,国人对市场信息的“内需”——内在的渴需,她显然比别人了解得早,了解得多,理解得深刻几分,哪怕她在怀孕期间也十分注意经济动态。这种对大众内需的了解和理解,使她有了火灼的内心驱动,使她一头撞开市场信息王国和一脚踏进蕴藏丰富的金矿,就如脚踩风火轮,追着时间、追着太阳、追着生命,如将军赶路,小站一停,如大帅入阵,呼风唤雨。她决心从今后把事业办得攻城夺阵,火烧连营;把个人活得碧水飙潮,云卷云舒。好一个活跃的当下,真是活得开心尽兴,没白活一回。她暗暗发誓,活就活它个龙抬头,活就活它个凤冲;活就活它个红粉巾帼,风风火火,可国可家可下,活就活它个嫦娥广袖,散花美传,广告市场长翅膀!

这一,萧玫娟身穿一身紫红色长裤长裙长袖,真好似广袖长舒的嫦娥,想起来使公司所有的员工吃惊的是仿佛“美女嫦娥”降临,一个年轻的母亲,年届三十,有道是状元三十年一个,美女千载难逢,仅仅一年半,翻覆地,恍如隔世。眼前这个红妆素裹、生气勃勃、人称“广告使”的萧玫娟,真令人感叹,往事并不如烟,莫非当年“奥美”的灵魂转世附在了萧玫娟身上,她的事业才有这样气势若虹?萧玫娟今事业的红火,实在是赶上了好时运,“左右逢源,鸟语花香,”再加上副省长的侄儿媳,这是一张金名片啊,不用白不用!

萧玫娟走到财务室小房间门口,年轻的会计看到萧玫娟又来到公司上班,眼睛里露出喜悦的神情,她上前挽住萧玫娟的手将她迎进财务室,好像她是个皇后似的。但是,她在查阅帐本并同会计的帐本加以比较时,心里的喜悦消减了许多。会计告诉她,有些帐本已经被斯益毛交给纪委的人了,至今没有下落。

当萧玫娟走到业务总监的办公室时,一位很帅的小伙子从坐位上站起来,毕恭毕敬。这个小伙子叫郭枫,是传媒学院毕业的高才生,萧玫娟比较欣赏的广告人才,他曾经为了智多广告公司的业务,在客户面前下跪索款,成了睦湖第一个向客户下跪的广告人。郭枫曾为了一个房地产公司策划连着干了3个通宵,及时将广告策划书交到客户手中,开价15万元,但对方却以种种理由推托,迟迟未能付款。当郭枫第10次踏进该公司时,仍吃白板。此时郭枫却突然下跪,达3分多钟。郭枫认为自己选择这种“斯文扫地”的形式绝非仅仅为了15万元。他多次对客户重复了一点:请尊重我的智力劳动。萧玫娟每每被郭枫这种“敬业精神”所感动,很快提升他为业务总监,尽管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毕竟扫了她副省长的侄儿媳的脸面。古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今人则说,男人膝下有尊严。跪式服务只在歌厅包厢里当d.j的女人,而郭枫之举,自己首先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别人怎么可能尊重你的智力劳动呢?中国人总爱下跪,一见清官大老爷膝盖就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下跪便表明自己是弱者,是正义的,是值得同情的。下跪包蕴了极为丰富的身体语言,它将评判是非的标准悬空了,它给人以这样一种误解—一人家都已下跪了,你还不满足人家的要求,你是人还是畜牲?

“萧总,真抱歉,这段时间业务不佳,利润低迷。我要说的是,希望你能让我辞退这几个临时工,聘用一些懂广告业务的有学历的人来干活,我相信我能干得更好些。”郭枫谦恭地说。

“你说的是招聘大学生?咳,单单他们的工钱开支,就会把我压垮的。雇临时工拉业务付佣金便宜多了。如果能从他们身上挤出那么多——”

郭枫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茫然地望着什么发愣,他眼睛里的喜悦光芒顿时消失了。“继续让这些广告业务游击队干活,我可干不了,我没法强迫别人干活,因为他们目光短浅,小富即安。”

“见鬼!斯益毛说你干得很出色。”萧玫娟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即说道,“总监先生,你太心慈手软了。你得设法让他们多做点业务才是。斯益毛告诉过我,每回哪个懒鬼不想干活,来你面前说他缺钱化了,你就会给他预支一二千。呀,这可不是最好的管理办法,也赚不了钱的。你得跟他们敲定业务指标,狠狠地扣下他们的佣金,只要不违反劳动合同——”

“萧总!萧总!快别说了!我受不了你说话的那种口吻,”郭枫大声说,他的目光回到她身上,那股恶狠狠的眼光使她骤然住了口。“难道你没意识到他们也是人!他们中有的人确实缺钱,要交房租,要吃饭,够难的,而且——,你一向那么温柔好说话,我真不忍心看到你那刻毒的丈夫把你教唆得这么野蛮——”

“你说谁呀?”

“这话我不得不说;虽然我没这份权利,但我还是非说不可。就是你的——你的那位斯益毛大人。凡是他沾碰过的东西,没一样不遭他毒害的。你原来虽然性子急了点,但心地善良,为人慷慨,富有爱心,自从他把你的公司弄到手后,就对你施加影响——在他的熏陶之下,你就变得这么冷酷,这么苛刻了。”

“哦,”萧玫娟喘着气说,心里虽有几分内疚,却抵挡不住阵阵喜悦:原来公司员工对自己怀有如此深情,依然认为她本性温柔善良。感谢上苍,她锱铢必较,郭枫却将此归咎于斯益毛。当然,全怪斯益毛也是不公平的,全是她自己的过错,谁叫自己突然怀孕生孩子呢?不过,反正斯益毛已是声名狼藉,再给他脸上抹一层黑,也损不着他什么。

“要是换个别的什么人,我决不会这么担心——可偏偏是斯益毛!他对你干了些什么,我全看得清楚。你还没明白过来,他已在调查你以前所有的客户,尤其是把那位唐主任介绍给你业务,他都一一细究,搞得人家人心慌慌,惶惶不可终日。哦,不错,我知道自己该不该这么说——他是你的丈夫,我很感激他,可是我暗中祈求菩萨,但愿做你丈夫的不是心狠手辣的坏人,而不是想着去陷害真正帮过我们公司的朋友!其实,我实在没权利这样对你说话,只是我暗暗觉得你丈夫在报复陷害你的朋友,而且恐怕是最恶毒的刑事构陷,想把人家送进牢房呀……”

“真的吗?你是公司业务总监,你有这份权利——除了你,还有谁有这权利?!”

“我斗胆对你说了,眼睁睁看着你的公司清白无辜听凭他玷污,知道你的心血、你的努力全然托付给这么一个人,自己却无能为力,我心里实在为你可惜。每回我一想到是他在算计你,亵渎你的公司,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

“有这么严重吗?”

“他马上要整垮这个公司啦!”郭枫无可奈何地说,“这可不是我的过错!”他扭动着身子向后退缩,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说了一些从不打算要说的话。

“我极其诚恳地向你表示感谢。斯益毛他——”

“我一直在向你暗示你的丈夫不是个正人君子,可我自己说的这番话,恰恰证明我自己不是个正人君子。我无权在一个妻子面前批评她丈夫。我找不出任何理由,除非——除非——”他嘴里结结巴巴,面孔也扭歪了。她凝神屏息地等他把话说完。

“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我不说了……”

回家途中,萧玫娟坐在车里一路胡思乱想,不断回味着郭枫的话。没有任何理由,除非——除非是因为他恨着她。斯益毛一想到她与唐有神有过一腿,定会在心里激起满腔怒火,这是可想而知的。嗯,这原是可以理解的嘛。要不是她知道他现在为报复与唐有神的那一腿在搜集证据和材料,那她也不会觉得现在的生活是一场折磨。

斯益毛对她的记恨,反而会使她对斯益毛变得更加冷酷无情!她想,斯益毛的报复会适得其反,她尽管在名义上同他结了婚,但如果能在**上与唐有神相互保持忠诚,那该有多美,多么富有浪漫色彩!这个念头使她遐想联翩,给她带来了新的乐趣。从另一方面说,这种做法也有其实际意义,因为这一来,她已经不会再养儿养女了,沁沁也就有了自己真正的父亲。

她回到家里以后,开始想到自己面临的现实问题,郭枫刚才一番话在她心头激起的无限忧郁。首先她得向斯益毛提出息事宁人的要求,说明其中包含的全部内容。这很难做到。再说,她日后又怎么能启口对斯益毛说,由于考虑到他的愿望她已不再与唐有神藕断丝连了呢?自己作出了牺牲,可别人一无所知,这种牺牲又有何意义?庄重与娇弱,享乐与寡欲,真是压在富裕女性肩上的一副重担!要是她对斯益毛也能像对唐有神那样,心里有什么就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那该多好。嗯,没关系,她总要想出办法在斯益毛跟前作些暗示,让他知道内中真情。

她走到客厅,看见斯益毛坐在沁沁的小床旁边,棠儿坐在那里给孩子喂女乃瓶,斯益毛在抽着烟,若有所思地看着,似乎把孩子看作眼中钉。

“我有话对你说,”她一面说一面继续往前朝卧室走去。与其迟说不如早说,趁现在心中那股决意息事宁人的劲头还没冷下来,而唐有神的爱情也在给她鼓气。

“斯益毛,”她一等他进来就把卧室门掩上忙不迭开腔道,“我已决定以后不再做广告业务了。”

听了这句突如其来的言词,斯益毛没动一点声色,也不知他是否真感到吃惊。他懒洋洋地在椅子上坐下,把身子往后一靠。

“在晓非出世以前我就对你说过,让你把广告公司给我管,你偏要拿回去,其实我都无所谓。”斯益毛若无其事地说。

他这人真鬼,这么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就巧妙地回避了问题的要害。好像要不要广告公司管理权这两者之间毫无关系似的。

“我到公司去过了。我可不打算让你来通过它来整治帮过我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很明白——”她欲言又止,下面的话实在羞于出口,窘得她一时涨红了脸。“你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

“明白。不过你是不是知道,我也可以提出同你离婚,理由是你无端破坏我享受婚姻的合法权益。”斯益毛仿佛在说把堂堂副省长的侄儿媳当做一位情妇更是不可忍受的。

“你这个人又粗又俗,竟然想到那种事儿上去了,用离婚来吓唬我!”她大声嚷嚷,看到这场谈话完全越出了她原定的轨道,不觉有些懊恼。“如果你有点君子气概,你就会——你就会为别人多方着想,宽以待人。”

“你是说宽待那个唐有神,那么个微不足道的谦谦君子,”斯益毛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请直接往下说,别绕弯子。”

萧玫娟一口气憋住了,她的话已经讲完,没什么再要说的了。这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竟然希望能客客气气解决这样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何况对手又是斯益毛这样一个心狠手辣见色忘义的下流坯。

“今你去过广告公司了,是吗?”

“这有什么奇怪?”她内心正泛起一腔愤怒和失望,顾不上品味这句问话的含义。他突然站起身,轻轻走到她身边,用手托住她的下巴颏,猛地一转,让她的脸贴对自己。

“你真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孩!你前前后后已经跟几个男子在一起生活过,还不知道男人的脾性。你似乎认为男人都像过了绝经期的老太太吧?”

“你放开!……”萧玫娟大声喊道,并试图用手推开斯益毛。

他逗乐似地拧了一下她的下巴颏,然后把手一放。他扬起一条黑眉,冷冷地冲着她的脸凝视了许久。“萧玫娟,你听明白了。果真你和你的广告公司还对我具有魅力,你给门上锁也罢,你苦苦哀求也罢,都别想拦得住我。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而且决不会为此感到羞耻,因为我和你达成了一笔交易,我始终信守契约,是你在食言毁约。你就守住你那个公司的清白吧!”

“你是想告诉我,”萧玫娟嚷道,“你不在乎你老婆出丑——”

“你已经对我感到腻烦了,是吗?嗯,比起女人来,男人往往更容易感到厌腻。你就守住你那份节操吧,萧玫娟。真正害了那位主任大人的并不是我,这并不会让我吃什么苦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双手一摊,咧嘴一笑。“好在世界上有的是床,而大部分床上都睡着女人。”

“你是说,你真会那么做?”

“你不要太真!那还用说!如果在这以前我一直忍耐着,那是因为我没有抓到证据。我从不认为那些犯罪的人有什么忠贞不贰的美德。”说罢他一扭身径自离开了卧室,仿佛这场讨论已告结束。萧玫娟听到他回到客厅,与棠儿在说话。她颓然坐下,她已经失望。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想到斯益毛竟然对此事这么满不在乎,还说不再需要她的忠贞了,不再爱护自己的脸面了,把她同那些卖×床上的荡妇相提并论,她不能不感到屈辱。她本希望能够想出个巧妙的法子告诉唐有神,她同斯益毛的夫妻关系已名存实亡,可现在她知道自己是讲不出口的。事情全搞糟了,她还真有点后悔根本不该提起这件事。过去她同斯益毛睡在床上,谈着讲不完的各种诙谐有趣的话题,他手中的香烟头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今后,这种亲热的时刻不会再有了。以往,每当她梦见自己在冷雾中没命奔跑而惊醒过来时,斯益毛的胳膊总能给她以安慰,今后也再没有这福分了。她突然感到无限怅惘,禁不住伏在椅子扶手上失声痛哭起来。

事实上,萧玫娟心里一直爱着唐有神,这种爱情想排除也除不掉。她上百次地诅咒自己单相思,但这种爱情一次又一次从根本应消除它的事件里,获得了新的生命力。由于这种爱情所主宰的是一颗仰慕的心灵,所以虽然怀着这种爱情的人自己也觉得它神秘莫测、不可思议,它却使这个人的心灵变得更加仰慕、无比宽厚。正因为如此,这颗自尊而柔弱的心灵里,展开了多么痛苦的斗争啊!萧玫娟过去所爱的是一丝不苟而具有狭隘意识的平民教育,这种教育使她谴责这种藕断丝连的爱情,为自己成了这种爱情的奴隶而感到耻辱。她原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却如此钟情于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是有妇之夫,现在又是遭到了情敌追杀的对象!在与唐有神相处的日子里,他发现唐有神性格高傲,容易冲动。但她从未想到利用他的这一弱点,悄悄地把自己对他的感恩戴德和深厚情谊,培育成专一的,持久的爱情。然而,现在尽管希望已经微乎其微,她却常常发现,自己在暗暗盼望唐有神的婚姻破裂,而与自己以明媒正娶的方式结成眷属。

于是,萧玫娟试图从心里根除这种爱情,就象拔除一支毒箭一样。但是,她那固执的性阻止她这样做,而迫使她爱。再加上斯益毛的嫉恨和报复,无疑在迫使自己背叛婚姻,她乞求于宽厚和仁慈来拯救自己,可是他那无比狭隘、无比卑鄙的心,与宽厚和仁慈又水火不相容。她甚至扪心自问,“你要在这个讨厌的、虚伪的男人卵翼下呆到什么时候?他对别人的事情总是看不顺眼,干涉一切他认为可以干涉的事情。对于这个好为人师、假正经的男人的说教,我怎么忍受得了?可以肯定,他是个势利鬼,哪个人给他好处多、恭维多,在他眼里就是个呱呱叫的朋友。他再也不会真心爱我了,假如没有他成在自己耳边嘀咕,我也就不会痛苦了。

这时客厅里却传来斯益毛和棠儿的一阵窃笑,萧玫娟心里一阵醋海兴波,她老是看到这个不知趣的第三者偷窥和数落他们俩的家庭私事,她能够满意吗?当她知道家里的小保姆居然是自己的死敌,成背着她挑唆和捣鼓来反对她,她能够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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