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第一百一十章小老虎快刀斩乱麻(上)
赵晓荃继续诉说:第二天早晨,张云天在大队召开冬播动员广播大会。赵晓荃在他脏兮兮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沓小字条,挼皱得厉害。她慢慢散,慢慢看,呼吸越来越急促,牙齿咬得越来越紧,脸绷的越来越可怕,心也渐渐碎了……
人,毕竟是怕现实的哦。
亲爱的哥哥:
真是“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听你高谈阔论。你教我怎样做人,使我变得有些聪明。你的歌声让我陶醉,你来给我唱“临行喝妈一碗酒”吧。我们在一起,会很有意思的,你说呢?
你的妹妹:小芸
某年某月某日
心上的云哥:
你昨夜为什么不来呢?我等了你大半夜。听见你在楼下唱歌,唱得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以为你就要来了,做好了准备,等来等去,不知你又漂到哪个骚婆娘的热被窝里去了,你肯定没有回家!好伤心哟!今晚你若再不来,就一笔告吹!——甚念!
心上的妹妹:小芸
某年某月某日
云:
我们已经欢愉快乐了近一个月,忘不了,我也不会忘,希望你也不要忘记。但人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恨这句话,更恨这种人。
近来,我们在一起,讲的尽是些儿女私情,谈正经事太少了。你要知道,生活中少不了男欢女爱,但按传统,这一切默契都应该是建立在一个一个小家庭之上的。我常常在你显得极度疲劳、呼呼酣睡的时候,想:如何才能使你、我这一辈子堂而皇之的同床共枕,互相体贴照顾。你那些衣服不是要洗了吗?
如果长期这样下去,虽说得到了一时的快乐,可能会失去很多。你是不是脚踏两只船?你是不是想“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你要履行诺言。说到底,你要和赵晓荃离婚,这大概就是什么“先占后娶”吧。我年纪轻,会给你生几个胖女圭女圭,我不愿再干这种偷鸡模狗的勾当了!
属于你的妹妹:小芸
某年某月某日
听见了脚步声。赵晓荃用战抖的手又捋抻了一张。
云:
你还是要注意身子,我最近发现你咳嗽得厉害,好像精力也大不如以前了,鼾声很响,很疲乏。那些同事好像在背后笑你,我想,天要下雨,娘要讨人,天经地义,我不怕!又不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事!你是结过婚的男人,更不要怕!
你必须半月内跟赵晓荃离婚,否则,我饶不了你,莫怪我无情!我已以身相许,你应该负责任,人要讲良心!我可能已经有了,肯定是你的。我一定要在结婚后生育!如果暂时离不了,我要在你家里生。我求求你,迅速办事儿,一切风险我顶着!她姓赵的不堪一击……
还未看完,张云天已扑上来,抢走了正看的那张纸条,撕扯半天,那一沓小纸条条也被他抢走了。他把它们揉成团团,看了看赵晓荃,吞下肚去了,还一脸坏笑。
…………
赵晓荃气得七窍生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原指望这不是事实,是别人造的谣,却被丈夫的金口证实了;如今黑字落在白纸上,女的都供认不讳了;她又寄希望于那不要脸的民办老师放个人家,丈夫不至于撵到人家屋里去搞吧?
可是,他们的如意算盘竟然是赶走自己,岂有此理!原来自己充当了这么多时的傀儡,只披了一张妻子的皮哟!这,对于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性来说,无异于刺刀见红。
这么些年来,自己苦挣苦营,为哪桩?到头来,白辛苦一场,做了人家的“嫁衣裳”!人啊——女人啊,不要只默默耕耘,还要看有没有收获……
这一气,气得赵晓荃睡了三天三夜。思前想后,泪落千行。第三日晚,赵晓荃支撑起身子给名义上的丈夫写了一篇顺口溜,是请攻攻带去的,还带去了连夜洗好的裤子和棉鞋,但收效甚微。还依稀记得那顺口溜:
(1)重重叠叠万座山,辛辛苦苦千般难。
弯弯曲曲长流水,忙忙碌碌且耐烦。
(2)你我姻缘前世定,尔等何须白费心?
虽然你们感情好,到底没拿“结婚证”!
(3)嫌丑爱乖丢下我,弄虚作假把怪作!
你的良心在哪里?终身之靠是哪个?
(4)十几年来你如何?满罐蜜汁当汤喝。
鞋袜破了谁来缝?女圭女圭喊“爸”怎么说?
(5)数月“春风”不与我,装模作样奉谦和。
自斟自酌你饮酒,赊米借油是哪个?
(6)鸡、鸭、鱼、蛋味如何?我与娃们谁尝过?
不念夫妻时日久,要想“攻、卫”上小学。
(7)“苟且”也许前世修,“结发”不该成仇雠?
“野合”若是得正果,我来你家作马牛!
(8)露水夫妻瓦上霜,远村近寨子把名扬。
浪子回头金还在,桃红柳绿正千行!
(9)妻的劝告泪中写,家中吵闹要不得。
上下前后仔细想,重振家园度岁月!
赵宗彪一夜辗转,第二天却起来得很早。二姐一定要给他煮一碗面条吃了才让他走,并一再嘱咐他要小心,张云天是一个狡猾的家伙。
他赶到公社的时候,张云天正兴高采烈准备挎了包包出门儿。
“二姐夫,这是要出门呀,你先等一下。”赵宗彪拦住了他。
“你有什么事,我要到县里开会去呢。”张云天脸色有些不大自然。
“你给我坐下,到省里开会也不行!”赵宗彪伸出有力的手臂,生生将张云天按坐在椅子上,自己板着脸站在他的旁边。
张云天知道动武,自己绝对不是身材魁梧的小舅子的对手,哪怕自己当过兵,先前学的三脚猫功夫,早退回还给教练了,但这是在公社所在地不是?强装镇静:“好,我就不走,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我可没有多少闲功夫!”
“你没有闲工夫我又有闲工夫了!你怎么不晓得自己说啊,我二姐一身的伤……”赵宗彪气呼呼的抢白道。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两口子打个架,你们后家还真要管?”张云天似乎如释重负。
“你认为这件事很小,我倒认为这件事很大,涉及到人的尊严。难道自己家里的老婆你就可以随便打吗?”赵宗彪很气愤。
“我当然先进行说服教育了,可她不听,你说怎么办?我劝你还是少在这咸萝卜操淡心!把你自己的副队长当好,把基建搞好。呵呵。”张云天想以公社书记的身份压住凶张败式的赵宗彪。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讲生产的,你给我少扯那些事!”赵宗彪就是不买账。
“哎哎,看来你火气还不小呀,我劝你,你不要在我们公社办公的地方撒野!”张云天声音也高起来。
“我就在你办公的地方撒野了,你怎么办?”赵宗彪声音也高起来,心说老子本来就是来找茬的,不怕你硬。
“你小心,我叫民兵了!赵宗彪,你、你给我滚出去!”张云天就要站起来喊人。
赵宗彪嘴里骂道:“你妈勒个逼的,不识抬举,老子先把你教训了再说!”
攥了张云天的头发提起来就往楼板上一扳,张云天应声摔倒,赵宗彪想也没想,对着张云天的脸上就是狠狠几拳。
张云天怪叫:“有人行凶,救命啊!”双手赶紧护住脸部。
赵宗彪对着张云天的大腿、臀部又是一阵猛踢:“你今天发招认错,我就放过你,不是,就打死你!”
“打死也不得向你认错!”张云天视死如归的喊道。
“你狗日的嘴硬是吧。”赵宗彪又把张云天一把提起来,攥足劲,对准胸脯就是几拳,张云天气也换不过来了,脸色青紫,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闻讯赶过来的叶主任在门边大声吼道:“赵宗彪,快住手!你敢殴打我们张书记呀?”
“你如果敢进来,老子一样打!”赵宗彪像受了鼓舞一样,又是连着两拳击打在张云天的脸上。张云天的鼻子嘴巴顷刻出血。
赵宗彪吼道:“你到底服不服?不服,今天老子打死你,我二姐就当寡妇算了!”
张云天嗫嚅道:“我的老子啊,不能打了,服了啊,服输了啊……”“那行,把脸上洗干净了,给老子交代与秦小芸的腌臜事,定下保证来!”门边的人,见事情有些凶险,自己又帮不上忙,赶紧离开,怕自讨没趣。
张云天眼泪婆娑,草草洗了把脸,就坐在办公桌前,动笔写,赵宗彪攥紧拳头,怒目而视,大有稍不如意,就又要拳脚相向的意思。
张云天知道今天碰到拼命的主儿了,碰到硬茬儿了,再不敢大意,冥思苦想与秦小芸交往的点点滴滴,具体时间,具体地点,环境气氛啥的都一一作了交代,并把责任都推给了秦小芸这个狐狸精。赵宗彪瞄一遍后不置可否,放进口袋里,催道:“再给二姐写保证!写具体点,不许耍花招。”
张云天就又趴在桌子上刷刷的写。赵宗彪瞟了一下内容,大概是与秦小芸绝交,向赵晓荃道歉,迅速治好她的伤,多余的工资都交给老婆云云……
赵宗彪揣好这两份材料,对张云天说:“你今天也不要到什么县里去了,回家善后,不要让我失望。你改好了,我们还是亲戚,你不改,我的拳头可不认人,即使豁出命,我也在所不惜。我这就去找那个狐狸精算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