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城,知府黄安急报上书。今海贼头目林国显联合黄萧养,洪迪洪真兄弟率众犯明州海境。并在渔头岛囤积数日,明台边境海患甚势,贼寇践踏沿海,沿途掳掠人口财物,烧毁房屋不可计数。贼兵势猛,更有东瀛武士精兵为其爪牙开路,勇不可当,随时进犯!我军拼命相抵,危在旦夕,甚急,急盼援军速至!
两天后,海盗装船离去,昌国卫指挥使的军队徐徐到来。
两个人轻装便行,来到知州府。
“黄大人,情况如何?”
“啊哎,胡大人您可来了,海寇为祸四方,损失重大呀。明州境内生灵荼毒,下官却又无能为力,下官有愧”
“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黄大人?”
“当然可以。”
“换上便衣。”
“”
“快,去了你就知道。”
一行人便衣从海边走了一圈最后回来城中。众官员也已在背后听令。“黄大人,你听到城中百姓都说什么了吧,我有些事不明白想请教你的。”
此时黄安已是一身湿汗,唯唯诺诺。
胡宗宪手搭在黄安肩上,“为什么海盗进城的时候,还有人要拿出铁器茶叶丝缎卖与他们,还以好酒相送呢?”
黄安小声吞吐说道,“民民愚钝,不明真相,又大概海盗略施小恩小惠,恶民贪财不顾大体。”
“既然贼人略施小恩,就有那么多民众拥戴他们?你是为一个知府大人身为百姓父母官,本就应该恩泽于百姓,但在这个时候有人拿出货物做生意,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你的号召,拿起武器把进犯家园的贼寇轰出去!你这个官当得,还没贼寇得人心啊!”
黄安:“”
胡宗宪独自踱步向前,站在城墙上远眺。黄安小心地抬头,瞥见身边另一个男人佩剑站立,面无表情。还没来得及让黄安擦汗,胡宗宪又问道,“城东石桥村,月河西村房屋尚在,为何没有一个人居住?”
“大被海盗劫走了。”
“劫走?全村所有人连同畜牲都被劫走了?”
“海盗劫走一人,他的亲人便被相要挟,被逼为盗。”
“哼,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海盗会看得上吗,我看是自愿加入的吧。他们宁可跟着贼寇掉脑袋也不愿在您的管辖里织布耕田。”
黄安:“”
“黄大人,我听说那里有句话,说的是,宁叫海上的黄相公来,也不叫陆上的黄相公来。这海上的黄相公我清楚,黄萧养,洪迪洪真兄弟三人已然呼啸为患多时。他们常常抢走海上官府的纲船漕船,从杭州湾一入海就进入他们的地盘,想必被劫走的里面一定也有本属于你我献给上面的一份吧黄大人,这几个不上道的家伙势必会被朝廷通缉。只是我也听有人说,这海上的黄相公来了,只要粮食酒肉,大家尚可摆铺做买卖;至于这陆上的黄相公来了,鸡犬不留,分文不给。听说是个贪污敛财到极致的官吏,全然不顾渔民死活,半骗半抢与民争利,常干夺泥燕口,削铁针头此等贪得无厌之事。我不知这黄相公是何人,你知道吗黄大人?黄相公?”
黄安脸色苍白。
“哎,如此剿贼,只怕是越剿越多,万世不尽啊元敬!胡宗宪仰天叹道。”身边的男人听后依然默不作声。
“你知不知道,在你辖内的百姓们缺什么呢?”
“粮米?衣棉?”
“不是。”
“安定?想安居乐业而不能。”
“不对,都不对。”
“下官愚钝不知,请大人”
“他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两个人,一个姓陈,一个姓吴。他们就缺大泽乡的那场雨!”
黄安猛然反应过来,顿时汗流浃背。
“这次海盗犯境,贼众共多少人?”
“大概大概两千。”
“你亲眼看到了?”
“下官推测,贼兵勇猛,至少五百到两千左右。”
“摆摊卖肉的市民说海盗一共只有一百**十个人,他亲眼所见,黄大人你叫我该相信谁呢?”
黄安:“这大人英明,也许贼众进城的可能是只有两百来人吧。”
“你们这群废物,食君俸禄不思替君分忧,尚不如田间劳作农民!养你们这些朽木之官,食禄禽兽有何用之?胡宗宪勃然大怒继续说道,你知道宁绍屯兵所可以驻扎多少我大明军人吗?让我来告诉你,两万!两万啊!你让两百海寇溃败我大明两万军队!这海寇其中还有扶桑浪人荷兰红夷,他们若知道大明将士都如此不堪一击,你让我国人何以平心?我大明国威何存?大明将士颜面何存!你怎么让我们威震四海?怎么让这片海长治久安,让沿海百姓将希望寄托于我们!连同我在内,因为你,我们必将被我们的子孙后人所耻笑!我们将被视为耻辱与历朝遗臭相列为伍!”
“大胡大人,实在是这扶桑浪人太不要命,连我精锐之师也不能挡他们一时”
“精锐何在!”胡宗宪愤怒打断他说道,“我怎么没看到?你哪里还有精锐?你到底吃了多少军饷空额啊黄大人!老实交代吧,你每年向朝廷要两万将士的军饷,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你中饱私囊!我已派人核查过,屯兵所根本没这么多人,哼,虚食重禄,人浮于事,尸位素餐。屯兵所早已被你裁员得所剩无几,都是些吃少干多,扫地烧饭的老弱勤务兵,都快能养老了哪还有可用之兵!真是治安无方,扰民有术,黄大人,我真怀疑还有什么事是你干不出来的?”
“大人,我没有!这不是我的主意啊”
“我问你!因为听说你府上殷实,所以这次有海盗根据市民的情报劫掠了你一把,你无比仇恨,于是上书,请求大军来,势望能看到这伙海贼被处死,以解你之心恨,有没有这回事?”
黄安顿时跪地抱着胡宗宪大腿哭诉,“大人,这是诬蔑啊大人!这绝对是流言,恶意中伤下官,人言可畏大人,你不能相信”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这次与海盗交战之前,屯兵所实际有多少人?”
黄安颤抖犹豫地说,“一万七千八百”
“一万七?这么说,你只不过吃了三千人的空额军饷?”
“是的是的,下官知罪。尚有军饷在下官府上,我马上将它交给大人。”黄安连连点头。
“难道你以为三千还不够杀头啊?可是事实是,胡宗宪一手拿出账本,一手抽出身边那个男人的配剑说道,这是从你家里找到的账本,上面明明白白记着屯兵所只有一千三百七十余人,你该不会记错了吧黄大人?还记载说还有七百人是在城东给你种地的老弱士兵,不拿军饷。你又骗我!”
“大人饶命,饶命!我马上把军饷全部还给大人!”黄安跪地连连磕头。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胆子可真大,每年领着近两万人头的军饷,你知不知道这个罪名都能让你死好几十回了黄大人?”
说完胡宗宪举剑刺在黄安胸中,右手一推,宝剑极其锋利,从背后鱼贯而出。众官员无不汗颜。胡宗宪回头对众人说道,“明州知府黄安,贪赃枉法,平日欺压乡里今次又鲸吞军饷,导致军队溃烂人心涣散,更造成此次贼众肆虐,生灵涂炭,实罪不容诛。本督已奉上旨意立斩之!其余人等,我决定既往不咎,各司原职。诸君,只要你们能为海防献计献策,有志投身出力解决倭寇海患者,重赏!”
众人纷纷议论后,整齐统一地拱手说道,“下官今后唯总督大人马首是瞻,敢不效力!”
胡宗宪收起剑说道,“好,速去安抚百姓,今后有劳诸位。”
众人退下后,胡宗宪转身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说道,“元敬,以后宁绍台屯兵所由你负责,你这就去,马上着手招兵练兵,抵御海寇。”
男人拱手领命。
“我听说这黄萧养乃是海上三个海精之一,这海上操控船只最快的三个人中必有黄萧养。他在海上能呼风唤雨,掌舵驾船有如神助,可乘巨风驾高浪,他的船有海神附体,刀枪火炮不能及。”
“大人请不要听信谣言,末将有十足把握必将此贼手到擒来。”
“哦?真的?此贼可是曾在俞大猷几十艘船的包围下逃月兑的记录呢,而且他专抢纲船漕运,我们这次若不能限时抓到他,恐怕头上的帽子不保,得改行当百姓。”
“我以为,大人若是担心我抓不住此贼的话,倒不如担心一些其他更不现实的事,比如黄安会廉洁爱民,两袖清风。”
“好,不愧我多年来在你身上孤注一掷地提拔,将军有何妙计?”
“末将手下有一虎将,杀此贼众,如洒水一样轻松。”
“真有此等虎将?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
“邦之利器,不可轻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