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芒种,百鸟戾鸣,螳螂月兑壳,海水潮汐周而复始;月满圆缺。只是最大的潮汐活汛即将到来。
崇明岛,奔流的长江入海口。
从天山上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在长江里汇合,终于在这里归入大海。两岸猿声,万里丛林,蜀道悬崖不同于终日与磨盘为伍的骡子,这些水滴一路所流经的地方,远远比许多人一辈子去过的地方更广阔,遥远。
虽然民间货商的远洋贸易从未被明王朝正式承认过,一直处在朝廷的允许与不允许之间,并且贸易税赋奇高;但即使这样也并没有阻碍越来越多出海的脚步。丝绸,棉布,茶叶,瓷器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品在此集结。每天,这里的港湾里有成百上千的船只扬帆,比肩接踵地驶出长江,跨入大海。
江苏烟花三月地,自古锦绣繁华乡。
与崇明岛隔江相望的,是刚刚结束了防御战的太仓城。此时的太仓城,正笼罩在巨大的阴霾之中。
到处有搬运的苦力;上下船的商人,旅人。繁华忙碌的崇明码头是官家船只的出海点之一。当然,其中也免不了夹带了许多私货的,或者完全是有官宦背景的商富们的大船。自从江那边施琅率领众海盗偷袭太仓后,这里便加强了戒备。每天,码头上都有好多水师的人来回巡逻盘问旅人和商人,不远处还有待命中装备精良的水师军队。
我们的船渐渐靠岸。远远地,我便遥望到码头边的瞭望塔,上边的人和我一样,不停地用望远筒打探着对方。果然,我们并不受欢迎。一靠岸,就有两个士兵不怀好意地过来盘问。
“谁是船长?”
“是我!狗胜子!”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嗯?”我的同伴们虽然还在纳闷,不过也还算是聪明,略察觉了一些倪端。
我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士兵身后的埠头栓绳大柱上,居然贴着我的通缉令。幸好在海上漂泊数多日后,我已好久没有打理须发,尤其是雨希走了之后。而先生的死更让我憔悴苍白,使得我和画中的人相貌上有了很大差距。
“狗胜?你们是干什么的!”
“做做生意的,海运商人。”
“商人?那你有漕运司的运证引票吗?你们运的,是什么生意?”士兵大声问道。
思考间,我回头见吴平眉头紧锁。诚然,虽然时刻都有身沉大海的可能;但是这么暴利的货运,即使当初张世平不说我们也清楚,我们的船舱中现在所躺着的商品,必然不会出现在官府给定的允许通运贸易商品名单上。只是当初张世平也说过,到了崇明码头,只要塞些银子,漕运司的人自然当做是没看见。可是想不到,自从施琅袭太仓后,明军水师的人替代了原本漕运司的工作。
“先上去搜一搜!”见我们无人回答,那士兵相互招呼道,呵斥着走进船舱去。
“哎哎,大哥。”四哥反应过来,忙拉住那士兵,悄悄将银子塞到他手中。
那士兵对四哥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张开手,让我们看着银子明晃晃地咣当一声掉落在甲板上。
“搜!”
“什么!不吃这一套!怎么办?”四哥无奈,小声嘀咕道。
我咽了咽口水,吴平已经习惯性地模向腰间的燧发枪。九次郎立刻按住吴平的手摇摇头。只见码头不远处,几十个佩刀的水师士兵成排成列地在人群中巡回,正向我们走来。
我紧握拳头,手心不禁涔出汗来。
“烟草,香料,还有女人哼,又是个不要命不懂律法的狂妄商人,还是海盗呢?拿下!”那士兵说着,又看了一眼西西,扬手招呼来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水师士兵。
“把他们拿下!”
“这里人多,千万不要冲动,随机应变!”审视了周围的情况,我们围在一起,九次郎在耳边密语道。
九次郎还没说完,我们就已经全部双手被紧紧反绑着,动也不能动,想逃跑都晚了。
“哎,兄弟,帮帮忙帮帮忙啊!这事情不是这样!我们也不清楚,这”
“你们也不清楚?我不管,带走!”为首的士兵吼道。
“哎哎哎,那我们的船,还有船上的货呢?”
“船?我还想要船吗,充公!重罚!不要命的贪财胚,等着坐牢吧!这个女人,是被你们掳来的吧,海盗!看在她失去家园的份上,你自由了女人!”
西西一听,连抱住四哥,向士兵们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弄错了!”
士兵们没有理会,粗暴地把西西推开一边,把我们押走。
我们被一直推搡着向埠头边一艘官船走去。
“大人,抓到几个走私商人,是否带去大牢?”
“嗯。”凉棚下的那人正躺在椅中,军帽压着他的脸,头也不抬,随意地应答道。此刻,他正闭眼翻弄着手中大把大把的银票。
参将,张四维。